第二十八章 落寞除夕
身處千裏之外的雪域，憑借強大的消息網，顧宛辰對京城的動向可謂知之甚詳，每隔幾日便會有信鴿抵達，送來京中消息。
瞥見一隻雪白的信鴿落在院子裏的籬笆上，顧宛羽停止打靶，走上前溫柔的撫摸著它的羽毛，輕輕取下綁在信鴿腿部的細竹筒，抽出卷成團的紙條，小聲念叨， “顧府和言府兩座府邸被大火滅門的大案，在京城轟動一月有餘，皇上派了幾位重臣一同查案，可查來查去毫無線索，最後隻得將此案歸為意外事故。麟王和鎮南侯府並無任何動作。皇甫雲熙不知因勞累還是悲傷，病了半月有餘，一直閉門不出，就連魏凝香多次前往探望都被拒之門外。”
目光劃過皇甫雲熙的名字時，她心中忍不住泛起一絲漣漪，眼前晃過他剛毅削瘦的麵容，不知不覺發起呆來。
“莫非京城又有什麽異動？”見她看得出了神，聶伯慈愛的笑著問。
感受到他語氣裏的關切，顧宛辰心頭一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裝作無事的搖頭道，“沒有，聶伯你繼續教吧。”
來雪域已好幾日，她身上的傷基本痊愈。見她身體過於柔弱，聶伯便提議她學習運籌帷幄把控局勢之餘，再學一些防身術和機關術，一來可強身健體，二來，關鍵時刻或可保命。她欣然答應，於是，兩日前開始，上午由南宮痕教她學習經營、運籌之道，下午由聶伯教她簡單的防身術和機關術。既然決定走上複仇的道路，她再沒理由成為別人的累贅，必須讓自己變得強大，更強大。
花樣年華便要承受如此重擔，聶伯不難猜測她心中的愁苦，隻是苦於不知如何開解，遂勸導道，“學防身術和機關術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今兒就先練到這兒。你第一次離開家，肯定不習慣，不如去找痕兒，年輕人聚在一起過除夕才熱鬧。”
“有勞聶伯教我，宛辰告辭！”顧宛辰俯身一禮，退了出去，她並未去找南宮痕，心事重重下不知不覺走回了明城小築。
一路上，家家戶戶張燈結彩，鞭炮陣陣，喜氣洋洋的為迎接新年的到來做準備。往昔的除夕時的情景陡然湧上心頭，除夕之夜，姨娘們會親自寫幾十副對聯，由她們姐妹貼到各屋的門框、門楣處。滿載祝福的紅色對聯，靜靜地掛在門上，總能讓人感覺到生活的美好和希望。貼過對聯，姐妹們便圍在一起包餃子，每次包一會兒便會打起麵粉仗來，好不歡樂！吃過年夜飯，姨娘們便會將準備紅包發給她們，姐妹們聚在一間屋子裏談天說地守歲，互訴新年願望，歡聲笑語一片。
反觀今日的明城小築，冷冷清清，無半點歡聲笑語縈繞，無一絲大紅喜色裝扮，安靜的叫人心酸。人依舊，心境卻大相徑庭。記憶中的往昔越歡樂，便越發覺得今夕淒楚。
顧宛辰輕輕吐了口氣，卻難吐出半分心中的鬱結，推開大門時，正巧碰到顧宛洛慌裏慌張的往外跑，連忙拉著她問，“出什麽事了？”
“大姐，你回來就好了，我正要去找你呢。厲大夫為二姐的眼睛拆紗帶，二姐的眼睛還是什麽都看不到，二姐失望至極便發了脾氣，說反正這眼是醫不好了，與其當一個看不見的瞎子，倒不如死了算了。她又哭又鬧要尋短見，我們也攔不住她，隻好來搬你這個救兵。”顧宛洛神色慌亂的交代道。
“宛羽這丫頭真是的，都什麽時候了，還這麽不懂事！”顧宛辰心裏不由咯噔了一下，又急又氣。
顧宛洛眼圈紅紅的，想也是替顧宛羽委屈，低聲解釋道，“這也不能怪二姐，她最喜歡自由，天高雲闊的到處跑，因為眼疾，隻能天天待在房間裏，心情自然不好。更何況，她一直對厲大夫的醫術有信心，沒曾想竟然毫無起色，受不了打擊才這樣的。”
“關於宛羽的眼疾，厲大夫怎麽說？”自知過於急躁，未曾體諒宛羽的委屈，顧宛辰再說話時氣已沒了先前的嚴厲。
“厲大夫說二姐的眼疾經過醫治，已無大礙。至於為何仍看不見東西，誘因有很多，或許因為煙熏過久，損傷了眼底。或許因為二姐心情鬱悶、滯氣不通。這種情況，也許將養些日子便可轉好，也許一輩子也好不了。”
聞言，顧宛辰心裏很是心疼，瞬間，這心疼又轉為深深內疚，腳下生風，跑得飛快，一下子將顧宛洛拉在身後好遠。
“大姐，你先去吧，不用管我。二姐最聽你的話，隻有你能勸阻她。”拖著微瘸的左腿小跑一陣便氣喘籲籲，顧宛洛不得不停下來，喘著粗氣揚聲道。
果不其然，顧宛辰剛進內室，便聽到一個尖利刺耳的聲音叫嚷道，“你們誰都別管我，我現在成了廢人，倒不如死了算了。”
定眼一看，顧宛羽正拿著塊瓷碗上的碎片抵在手腕處，雪白的肌膚已被劃傷，滲出點點獻血，她卻毫不在意。
“都別攔她，她想死咱們就由著她好了，至於她到下麵如何跟幾位姨娘交代，那是她自己的事情。”顧宛辰麵色青白，言語冷酷無情。
“死就死，與其做個瞎子，倒不如死了。” 聽到大姐如此嚴厲的說教，顧宛羽的眼淚洶湧而下。
顧宛洛見形勢急轉直下，忙扯著顧宛辰的衣服勸道，“大姐，你這樣說二姐，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活著自然要比死困難百倍，有人願意當縮頭烏龜，一死了之，咱們索性成全她好了。她娘親的仇，她不願意報，自有咱們幫她報。宛洛、宛言，咱們走，別耽誤你二姐上路。”顧宛辰依舊寒著一張臉，話裏話外不近人情，拉著她們快步走出房間。
“咱們這樣，二姐不會出什麽事吧？”顧宛言擔憂的問。
顧宛辰趴在窗戶處看了一眼，說，“宛羽是個倔脾氣，勸服不了隻能激將。”
果然，顧宛羽漸漸鬆開手裏的碎片，坐在床上嗚嗚哭了起來，越哭越止不住，柔弱的樣子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