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消失無蹤
四人同行，難免樹大招風，引人猜忌。顧宛辰將她們安頓在一處背風且隱秘的地方後，便拖著沉重的身子在大雪中跋涉，當她敲響一家獵戶的大門時，天已漸亮。
“姑娘，你這是怎麽了？”一位五十多歲的婦人應門，見她衣衫襤褸，還有斑駁血跡，大驚失色，連忙將自己身披的外衣搭在她身上。
“我本是到京城尋親，誰料昨夜遇上大雪迷了路，和其他人失散了。兩位可願為我到京城裏送個信？”感受到來自陌生人如此貼心的關懷，顧宛辰鼻頭一酸，沙啞的說。
“你一個姑娘家遭此橫禍，也怪可憐的，且在我家裏歇上片刻。正巧老頭子要到京城早市上兜售皮毛，順道為姑娘跑上一趟也方便。”沒等在院裏收拾東西的男人搭話，那婦人就豪爽的答應了，邊說邊把她領進屋子。
“那就麻煩老伯了。還請老伯將這對玉鐲拿到千金閣假意當掉，到時自然會有人現身與你聯係的。”顧宛辰取下手鐲交於他作信物，走到他身邊，盈盈一拜。
“姑娘千萬莫客氣，老朽就是個粗人，若是別的還不一定幫得了你，跑跑腿還是可以的。姑娘信任我，將如此貴重的東西交托於我，我一定不會讓姑娘失望的。”獵戶接過她遞來的玉鐲，仔細用紅布包裹著放到胸前，扛著打包好的獸皮走出院子。
獵戶原想賣了獸皮再去千金閣典當玉鐲，可是揣著貴重的玉鐲在早市上擠來擠去，他總怕有個閃失，誤了顧宛辰的大事。因此，到了京城便直奔千金閣。
早晨的千金閣來訪的人甚少，是一天中最為安靜的時候。三樓金碧輝煌的臥房中，華子騫焦急的踱步，心情因氣餒而煩躁，“顧府自出事起，皇甫雲熙便派人封鎖了現場，咱們的人，隻能遠觀。目前也隻探得，皇甫雲熙已找到了十九具屍體，府內上下隻有一個廚娘和一個門童僥幸逃脫。”
“皇甫雲熙還未放棄，就說明宛辰她們還有生還的可能。讓人再去打探，仔細盯著皇甫雲熙的一舉一動，我不相信宛辰會這麽死了。”南宮痕也是心神不寧。若不是不願親眼目睹她出嫁，他怎會昨日傍晚騎馬出京？就是這一時的賭氣，換來他今日的遺憾和悔恨。當華子騫派人追上他告知變故時，他幾乎跌下馬，心痛得無以複加。
“閣主，外麵來了一個老伯拿了一對玉鐲，說要當掉。那玉鐲成色上等，溫潤通透，更珍貴的是，玉鐲上還刻著龍鳳呈祥的花紋。你要不要親自去鑒定一下？”負責玉廳的彭掌櫃在門外高聲問。
往常遇到這種事，華子騫都會迫不及待的下樓看寶貝，怎奈今日憂心顧宛辰她們的生死安危，於是，不耐煩的喝道，“不去，不去，這點小事還來煩我，你們自己做主就好了。”
吃了個閉門羹，彭掌櫃鬱鬱寡歡的轉身離去，心中大為疑惑嗜金玉錢財如命的閣主居然會有轉了性子的一天。
聞言，南宮痕眸中精光乍現，箭一般衝出屋子，緊緊地抓住彭掌櫃的衣領，激動的問，“那玉鐲內側可曾刻字？”
彭掌櫃被他勒得呼吸有些困難，咳嗽著回答，“公子如何知曉，那玉鐲的內側確實刻了一個小小的雪字。”
聽到最想聽到的答案，南宮痕這才鬆開了他，瘋狂的大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才說，“子騫，她還活著，她還活著！”對上華子騫將信將疑的目光，他又強壓下內心的歡喜解釋道，“這是去年她生辰時我送給她的禮物。”
“還不快去將當玉鐲的人請過來。”華子騫瞪著看得傻眼的彭掌櫃，催促道。
“請到這裏來？”彭掌櫃不解的問。也難怪他不信剛剛聽到的話，千金閣裏誰人不知，臥房是華子騫的禁地，就連他們在千金閣做了好幾年的掌櫃們，都不允許踏入半步，今日居然會請一個陌生人進來？
“不是這裏，還能是哪裏？囉嗦！”華子騫不悅的說，情急之下他是真的忘了禁地之事。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日特別多，彭掌櫃小聲嘀咕著，滿懷疑惑的下樓。
“物有相似，你如何斷定是她的？”華子騫謹慎的盤問，他不想抱任何僥幸心理。人一般能承受事情越變越壞，卻無法承受事情由壞到好再轉壞的反轉。
南宮痕對自己的判斷深信不疑，微微一笑，“那副龍鳳呈祥的鐲子世間少有，是雪蹤的東西，所以刻著一個雪字。也因此我確定是她無疑。”
“幸虧有你在，否則這麽重要的消息我怕是錯過了。”想到後果，華子騫忍不住一陣心驚。
其實，顧宛辰並不知南宮痕離開京城之事，她正是覺得南宮痕仍在千金閣才特意選了這副玉鐲作信物的。隻能歎一句是上天見憐吧！
兩人相見的場麵，南宮痕早已預料到，可真的見到她滿身血汙形容枯槁的樣子，他心裏又不知是何滋味，久久的望著她，滿腔的話到嘴邊隻化作輕輕一句，“我來了。”
這世間最動人的久別重逢，無外乎是我來了，你在這。所有的甜言蜜語互訴衷腸，往往抵不過一句發自肺腑的我來了撩人心弦。
“宛羽她們還在樹林裏，帶我們回雪蹤。”顧宛辰言簡意賅的交代，實難支撐身體的負荷，安心的閉上眼睡去。
她知道，在她最狼狽、最無助的時候，他總會出現。還記得那年，第一次見他時，他十歲，她八歲，娘親離世。他坐在樹枝上，遠遠地看著她傷神，一句話都不說；待她剛想落淚時，他飛身撲到她身邊，拉著她的手固執的承諾，“不要哭，我會一輩子保護你，一輩子都不讓你哭的。”
她瞬間破涕為笑，與他拉鉤盟誓。相似情況不止出現一次，今日亦然。
當日，一駕寬敞的馬車穩穩出發，隨著日光西移，駛離京城越來越遠。
洋洋灑灑的大雪掩蓋了一切，任憑皇甫雲熙如何不甘心，一遍遍翻查顧府，一次次盤問幸存之人，也再難捕捉佳人蹤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