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背上的男孩
你軍訓過么？你的軍訓是在學校還是在部隊？你軍訓的時候除了每天的站軍姿、踢正步、唱軍歌有沒有遇見過什麼奇怪的事情呢？……
那時我們學校的軍訓是把學生統一帶到外面，那裡是一個部隊，在那個部隊里進行為期十天的軍訓。白天的訓練是枯燥的，晚上七點半結束訓練之後有兩個半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十點準時熄燈。第一天由於白天的訓練很累，大家八九點鐘就上床休息了，不過軍訓最可怕的不是白天的訓練，而是晚上睡覺，睡的是那種十來個人的大通鋪，這我能忍。半夜被突然的集合號叫醒出去跑步，這我也能忍。最忍不了的是那一屋子鮮亮的腳丫子味，這酸爽非軍訓的人不能體會啊！不過聽說我們這是男生女生住在一個樓里，一樓二樓是男生三樓以上是女生，我們屋子裡有一些人還計劃過怎麼樣溜到上面「參觀」下女生寢室去……
第二天又是照常的訓練，可突然我們旁邊的方隊變的嘈雜起來，聽說是有個女生暈倒了，站在我身後的屁哥說：「女生真是嬌貴，保家衛國能靠這樣的人？」兩個教官扛著那個女生去了醫務室，路過我面前的時候我發現那個女生的背上似乎趴著一個鬼！可是由於當時人太多，我也沒有看的太清楚……
其實我這個人呢，平時里屬於不太愛管閑事那種，對於不是我身邊的人好奇心也沒有那麼大。到了夜裡我起夜去尿尿，農村呆過的我已經習慣了廁所在外面的事兒，我趿拉著拖鞋，剛推開寢室的門邁步進走廊，就感覺到一股冷風襲來，我不禁拽拽衣服想著：這八月里的夜風還真是涼啊……這時我看見一個身影從走廊的盡頭晃過，我沒太多想的繼續朝前走，剛走到廁所門口，我聽到了嚶嚶的哭聲，這聲音很小聲，但卻很連續，我心想還是先去上廁所吧，解決之後出來，這哭聲似乎還在，我立起耳朵仔細聽了聽，這時我的好奇心一下子爆棚，決定去看看，那哭聲似乎在樓外，越走越近的時候我感覺到陣陣的陰冷，而且聽到了似乎是打電話的聲音，「你說你到底愛不愛我了？……那好吧，我知道了！」我一聽這是小情侶吵架呀，那我還是回去吧……正準備轉身回去，門開了，我這種偷聽牆角的行為顯然是不好的，所以我裝作睡不著出來溜達，轉過身盡量不去看那人，等她從我身邊經過我才轉身決定回去睡覺，我這一看不要緊，這正是半天暈倒的那個女生，背上趴了一個小孩兒，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這是打過胎的，現在的人啊，未諳世事就學人偷食禁果，可完全不考慮後果，可其不知這打胎造的業有多大，我在她背後看著她身上爬著的小男孩兒，那小男孩似乎發現了我，轉過頭朝我陰笑了一下，那個女生上樓梯正上到一半突然暈倒在了樓梯上，這下我可不能不管了，趕緊跑過去，這時那個小男孩坐到樓梯的台階上奶聲奶氣的說：「你能看見我？」我皺著眉頭瞅瞅他嚴厲的說：「你能不鬧了么？你看她讓你陰氣折磨的都什麼樣了！」我又仔細的看了看這孩子，有五六歲的樣子，我又在心裡推算了下這女生的歲數，想著不對吧？這也孩子也太大了吧！不該是這個女生的孩子啊？那孩子有點委屈的說：「不怪我啊！不是我弄的，我想保護她，她快死了……」我看看還躺在樓梯上的女生拍拍她的肩膀：「喂！喂！醒醒！」沒有反應我意識到事情不好，趕緊跑到教官的屋子大聲的說：「報告！有人暈倒了！」裡面的教官很快就出來了問我怎麼回事，我只能謊稱，我是睡不著出來轉轉，看見她躺在樓梯上，幾個教官趕緊去看那女生的情況，於是那個女生一天當中第二次被教官扛到了醫務室。那個小男孩依舊跟在那女生身邊……
往後的幾天那個女生都沒有來訓練，聽說是病情嚴重，直接送去了就近的醫院，後來才聽說，她是我的同班同學，因為還沒有正式上課所以我們不認識，我估計她應該是回不來了，因為那個男孩說是來接她走的……
轉眼間到了軍訓的最後一天，這天晚上沒有訓練，倒是在院子里舉行了篝火晚會，圍著篝火擺了十多張桌子，大家玩得很開心，有酒有肉，這時候我看到了前幾天遇見的那個小男孩，他站在火堆旁邊看著我，他是來找我的？
我離開座位果然那個小男孩跟了過來，我走到樓的後面，這裡平時很少有人來，在這和他說話能比較方便，我問他：「你找我？」那個小男孩點點頭說道：「只有你能看見我，你能救救她么？」我一愣，「救她？你不是知道她快死了才來接她的么？你不希望她快點去陪你？」他搖搖頭面色突然變的沉重起來，他告訴我了一個故事，關於她和他的故事……
他們是一對兄妹，年齡差了五歲，男孩兒出生的時候父母開心極了，他們要讓他變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就算家裡不太富裕，也盡量什麼都給他最好的，給他取名叫小含，這個孩子聰明極了，上幼兒園的時候經常得到老師的表揚，每當孩子在幼兒園得小紅花都會興奮的告訴爸媽，他爸媽就在開心的計劃著以後孩子考個什麼名牌大學，可是好景不長，沒過多久這個男孩開始生病，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後來經醫院診斷為再生障礙性貧血，這種病說是需要用臍帶血才能治，也就是說父母需要再生一個孩子來救他，沒過多久父母就順利懷孕了，他們只一心希望能救好他們的兒子，臨產那天父母很開心，兒子終於有希望活下來了，可是現實中總是福不雙至禍不單行，雖然他們又順利生下了另一個孩子，那個漂亮的女孩兒，他們真的是太喜歡小含了，連女兒的名字都繼承了兒子的名字，叫又含，他們希望兒子能趕快康復，又含能像哥哥一樣聰明可愛，可是男孩兒的手術失敗了，他死的時候還有幾天就要五歲了，父母傷心極了，把責任都推到了剛出生的女兒身上，認為是她沒有救活兒子的命，他們在兒子剛死的時候非常不願意接受這個女兒，把她送到了奶奶家就不管了，可總要面對現實，雖然兒子死了可日子也總要過下去，在這個女兒長到了四歲的時候把她接了回來，可他們發現，同樣的基因這個女兒完全沒有兒子聰明，她不能經常得到小紅花，在父母看來這個女兒似乎事事都沒有他們之前的那個兒子好，在她初中畢業之前，一天經過父母的房間，聽到父母在說，要是兒子還活著一定能能考一個省重點的高中，他們給女兒拿了二百塊錢說：「你自己的學校自己去找吧，又考不上高中，自己去找個中專，念完了就趕緊嫁人吧……」女兒覺得為什麼父母那麼不愛自己，她每天都希望爸爸媽媽能像疼哥哥一樣疼自己，關心自己為什麼不開心，哪裡有不懂的問題，可他們只會一味的責備她，在她十歲左右的時候她變的經常暈倒，她知道她可能的了和哥哥一樣的病，而她告訴父母她生病的時候父母卻對他說，活著也是累贅的賠錢貨！現在當她真的就要不久於人世的時候竟然沒有人關心她……
小男孩兒給我講完了這個故事睜著他的大眼睛看著我說：「你能不能去醫院看看她？再聯繫下我的父母，讓他們救救她吧！我不能看著我的父母因為我的死再親手殺了我的妹妹！」我有點為難：「這事兒我一個外人，要怎麼說才能讓你父母願意去救她啊？」小男孩低下頭傷心的說：「只有你能看見我，我以為你會幫我，我聽醫生說她現在只要及時的救治還有活下來的希望的！」他這麼一說我決定試試看……
第二天軍訓正式結束了，一大早吃過早飯，學校就來了大巴車接我們回學校，我一路上都在想我怎麼才能說服她的父母呢？怎麼想都覺得我說的話實在是人微言輕，下了大巴車我讓大飛拿著我的行李先回去，說我有急事，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直奔醫院，雖然那時的我沒有什麼錢，可我知道人命關天，我到了醫院按照小男孩告訴我的地址順利的找到了她的病房，我從門上的玻璃看到她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她的父親在她的床邊坐著，面無表情，小男孩看見了我高興的跑過來說：「你來了！跟我進去吧！」我撓撓頭有點遲疑的說：「我還沒想好怎麼跟你父親說呢……」小男孩說一會兒你聽我的，我說什麼你說什麼，把話傳達給他就好了，只能這樣試一下了。
我整理下衣服，悄悄的推開了病房的門，這是一間雙人病房，旁邊的病床上躺著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看上去病的不太嚴重的樣子，雖然打著點滴，可一邊還咔哧咔哧的啃著蘋果，耳朵裡帶著耳機搖頭晃腦的聽著歌。小含的父親看到我進來沒有說話，我直直的朝他走去「爸，我是小含！」他爸依舊看著我皺了皺眉頭：「你有病吧，我兒子都死了十多年了！」我沒有回答他繼續說著：「爸！你忘了么？我小的時候你經常在我的床邊一邊給我講著故事一邊哄我睡覺，我第一天上幼兒園，回來告訴你和媽媽老師說讓我當班長，你們高興壞了，給我做了一桌子的好吃的，第二天還帶我去商場買了一個很漂亮的小火車，我總說將來長大了要帶你和媽媽一起去環遊世界，給你們買大房子，每次你們都笑的好開心。」
他父親的表情從不可置信變成了難過，然後又變成了看兒子的那種慈祥，溫柔的看著我說：「你怎麼會知道？」我說：「叔叔，我不是小含，我只是再替小含轉達一些他想說的話。」他爸目光在病房裡環視一圈，眼含著淚幽幽的念著「小含，小含你沒走是么？小含你跟爸爸說句話呀……」我繼續說著：「爸，我剛有病的時候，媽媽懷孕了，我非常開心，我說要是個妹妹就好了，那樣我們一家一定會很幸福，可是，現在妹妹來了，她是代替我留在你們身邊的，你們一定要好好的對待她，她叫又含，她就是另外一個我啊！你們一定要治好她！好好對她，就像對我一樣，好么？爸！」
此時他爸已經老淚縱橫，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說：「孩子，你真的能看見小含么？他真的在這兒么？」我點點頭蹲下來，手扶著他的膝頭，微微揚起頭看著他爸說：「叔叔，小含真的很希望你們好好對又含，這樣他才能安心啊！」
他爸趕緊掏出電話：「喂！媳婦兒！你快點帶錢來醫院！現在就來！」我覺得事情已經辦妥了，我看看小含，站起身跟他父親說：「叔叔，話我已經帶到了，我要回學校了。」
出了醫院，我做公交回了學校，心裡總是覺得不是滋味，也不知道這一番話會不會起作用，更不知道又含會不會好起來……後來我想，如果女兒比兒子更聰明可愛，父母是否還會這樣對待她，可沒有健全的父母的愛的孩子能不能成為聰明可愛的孩子呢？……
我剛走到學校大門口，看到了報到那天接待我的那個學姐，她也看到了，朝我笑了笑：「軍訓完了？」我點點頭回應道：「是啊！你怎麼在這兒？」她又笑道：「再等我同學呢……她來了！」這時馬路對面跑過來一個高高瘦瘦的女生，跑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微笑著向我說了句「你好」就對她說：「我們走吧！」她們兩個朝我揮了揮手道別。這時聽到背後有人大聲的吆喝：「這麼快就把到妹了！」然後是一陣鬨笑，我知道是大飛他們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