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愚二的頭頂冒煙了
竹林的變化越來越大,不停的有難民湧進來。
住戶從十戶變成了二十戶,又從二十戶變成了四十戶。
張義等人的辦法很有效。
當苦哈哈們有了落腳的地方,有了開墾的田地,有了生活的希望之後,他們很快認同了這片陌生的土地。
當新的難民湧入的時候,最早是從自己的利益出發,苦哈哈們自覺自愿地幫助著張義等人去維持應有的秩序。當付出獲得利益之後,獲得感又很快變成了榮譽感。當榮譽被人稱頌的時候,他們就又有了強烈的歸屬感。
黑河到處都是難民,但只有竹林始終秩序井然。
每一個難民來到竹林,張義他們都會提供一頓免費的午餐。午餐之後,難民需要去參加指定的勞作,以換取下一頓食物。有的被安排去開墾,有的被安排去蓋房,更多的人被安排去砸石頭……
老四真是一個很不錯的商人,因為他在石頭裡看到了商機。現在,黑水附近有很多地方都駐紮了部隊,他們到處修工事。修工事就需要石頭,而黑水到處都是石頭。資源遍地,缺的就是勞力,於是難民不再是負擔,而變成了賺錢的需要。
但愚二並不關心這些。
他整天不說一句話,滿世界追著壁虎看。
這讓秋荷非常擔心。她告訴三哥,想讓三哥幫著疏導疏導,但三哥是個對二哥惟命是從的人,不但不勸,反而一有空,就跟著二哥一起神叨叨地滿世界爬高上低追壁虎。
這天,愚二終於感覺到了滿意,他決定去找魏老爺子聊聊。
來到魏家,魏老爺子正在書房和三個人聊得起勁。
見到愚二,他立刻拉著愚二做起了介紹。
三個人都大有來頭,一個據說是來自省城的物理學教授,一個據說是動物學家,另一個據說是個名儒。
魏老爺子正和他們探討,壁虎為什麼能爬牆。
物理學教授認為,壁虎腳趾的形態像真空吸盤,因此可以判斷壁虎是利用大氣壓強爬上了牆壁。
物理學家說了很多科學道理,愚二即聽不懂,也記不住,只聽得兩個眼皮直打架。
動物學家反對。他說的內容很有趣,愚二聽得津津有味。
根據觀察,壁虎能夠在一塊垂直豎立的拋光玻璃表面,以每秒一米的速度向上高速攀爬,而且「只靠一個指頭」就能夠把整個身體穩當地懸挂在牆上。除了能在牆上豎直上下爬行外,壁虎還能夠倒掛在天花板上爬行,這些現象都充分地說明,壁虎爬牆和大氣壓強沒有關係。壁虎之所以會爬牆,一定和它的生理構造有關,和氣壓無關。
名儒對兩個人的觀點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反對,只說了一段相當深奧難懂的話,愚二隻記住了三句。
第一句,壁虎是蜥蜴的一種。
第二句,中華古老的智慧《易經》之易,就是蜥蜴之「蜴」。
第三句,老祖宗們從壁虎身上悟出過三重境界:容易、變易、不易。又從這三重境界中,悟出了自然的大道,掌握了潛藏的法則,參透了生命的大智。於是,華夏文明就有了《周易》,於是在華夏的宇宙說中,就有了一種狀態——太易。太易之時,一片混沌。
三句話中,第三句中有八個字,愚二有些熟悉。
容易、變易、不易、太易。
因為很少寫字的父親,在寫字的時候,總愛寫這八個字。
三人走了之後,魏老爺子問愚二有何想法。
愚二囁喏地說:「自己完全沒聽懂,所以也沒什麼想法。」
魏老爺子笑了,他很開心地告訴愚二:「我也沒聽懂,我不停的點頭只是出於禮貌。其實不懂沒關係,先聽一聽,也許什麼時候突然就懂了。人世間的事本來就是這樣。」
魏老爺子又問愚二研究壁虎研究的怎麼樣?
愚二卻沒有再多說什麼,他低著頭回到了竹林,滿腦子都是那八個字。
容易、變易、不易、太易。
愚二又上山了。
這一天一大早,秋荷和楚楚正在竹棚給新來的難民分粥。張義和老四站在一旁按部就班地給新人分配著工作。
突然,侯德海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進來。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冒煙了!冒煙了!」
「哪裡冒煙了?是著火了嗎?」
張義嚇了一跳,他走出去四處張望,卻沒有看見任何跡象。
「山上愚二爺的頭冒煙……」
「什麼我二哥的頭冒煙,你說清楚啊?」
秋荷急了。
「不知道怎麼回事,愚二爺的頭上直冒煙。」
侯德海在山上開了五畝地,因此,他每天都要上山。
他今天起得很早。上山後,他澆完了自己的地,便想著四處走走。來竹林居住的人越來越多,山上可供開墾的地越來越少,而他卻一心希望著能夠再分到幾畝地,這樣家裡的日子會更好過一點。
他想到處轉轉,也許還能在什麼不曾去過的地方,發現大片適合開墾的山地。這樣,他既能為自己多爭取幾畝土地,也能為竹林做一點貢獻,再減一些房租,再獲得些尊敬。
他走著走著,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竟真的又找到了一大片茂密的竹林,竹林旁有一大片平整的土地,他高興極了。他快步走進,卻看見竹林有一個人。
愚二爺正盤坐在竹林里。
他愉快地上前打招呼,但愚二爺好像沒有聽見,仍就坐在那一動不動。
就在這時,侯德海看見了奇怪的景象。
愚二爺頭上,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冉冉升起,像霧又不像霧。
「愚二爺。」他又叫了一聲。
見愚二依舊沒有理他,他本想轉身離去,卻看見愚二頭頂的霧越來越厚。他有些好奇,便繼續窺探。
終於,他確定,那不是霧氣。
有一種像煙一樣的東西正從愚二身上生髮出來。
「愚二爺,你沒事吧。」
他走到愚二身邊,伸出手輕輕地推了他一下。手卻像被什麼東西打了一下,從愚二的身體彈開了。
他感覺到愚二的身體火燙。
「愚二爺!愚二爺!」
他不停地叫,愚二依然坐著不動。頭頂上的卻煙越積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