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數一數二別數三
閻二喜是在天黑之後下山的,他帶著響水寨最為精悍的隊伍。
點著的火把在山路中猶如一條彎曲的長蛇。
「二十七,二十八……」柳玉趴在一旁的草叢裡仔細地數著。
當隊伍過去后,她坐起身來對李從軍說:「真沒勁,去了三十個。山上就剩二十來個,一個人最多分兩個。」
「上山吧,動作快的話,說不定還趕得及,從師父那再勻一點。」
一直以來,響水寨是很少和實力雄厚的大戶人家為難的,因為這樣的大戶都養的有護院。
去得人不夠多,很難在短時間內得手,驚動了鄉公所的護鄉隊,就難免會有麻煩。
但今時不同往日,剿匪的護鄉隊已經越剿越弱,被剿的土匪卻越剿越多。
原因其實也很簡單,富人們心疼錢,在護鄉隊剿匪送了命,沒幾個錢拿。當土匪搶一次,夠花幾個月。
這次打馬家,有兩個目的,一是貪馬家的錢。二是貪馬家的人。大當家的在盤水鎮上撞上了馬家大小姐,覺得她肉嘟嘟的,白膩膩的,有點味道,所以要把她弄上山去。
馬家有十來個護院。
馬老爺是個慈善的長者,馬家的護院倒還頗有點護主之心。
當他們遠遠地發現直奔而來的火把之後,紛紛站上了牆頭。
張媽驚慌失措地通知了老爺:「老爺、老爺,土匪,好多土匪。」
馬老爺嚇了一跳。他走到院子里,聽見急促的馬蹄聲。
「姓馬的,我們是響水寨的大爺。識相的打開大門,放下武器,咱們好說好商量。不識相的,老子的槍可不認人。」
「老爺,怎麼辦?」一個護院問道。
在馬守信的猶豫中,槍聲響了,有兩個護院從牆上摔了下來。護院們勇敢的還擊,但護院終究只是護院,跟土匪比起來,不但武器差,槍法更差。
又有一個護院摔了下來。
「別打了,別打了。」
馬守信站上了牆頭。「你們不過是要求財,要多少,說個數目?」
「不多,兩萬大洋吧。」
「我哪裡有這麼多大洋啊。」
「沒有?老子打進你家的門,你就有了。」
馬守義想了想,財去人安樂,為了錢讓大家送命不值得。
「行,我這就叫人送出來。沒那麼多現大洋,銀票行嗎?」
「別急啊,還有你女兒,那個叫什麼瑤的。我們大當家的想拿去搖一搖。」
馬守信噎住了,這樣的條件他肯定不能接受。可是不接受,土匪就可能打進來。他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老東西,我是給你面子。你可想清楚了,我數到三,你要是不答應,我就殺進來,殺光你全家。」
馬雲瑤害怕極了,她緊緊地握著哥哥的手。
查世鳳走到她了跟前,一臉嚴肅地對她說:「馬小姐,要不你犧牲一下,救救你爹和你哥的命?」
馬雲瑤「哇」地一聲,撲進了哥哥的懷裡。
「一!」閻二喜神氣活現地大聲數著。
「二!」他看見查世鳳和燕長生走上了牆頭。
「哎,這娘們也不錯,我要了。」
閻二喜叫嚷著。
「這位大爺,我勸你別數了,你看把我嚇得。人家都說,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你要是真數到三,我旁邊這位燕爺會著急的。」
查世鳳對閻二喜說。
「他媽的,小娘們,還挺浪,有你浪的時候。大爺這就數給你看,三!」
閻二喜一邊數,一邊抬起了槍。
兩聲槍響了之後,到處都是槍聲。
在閻二喜從馬上摔了下來的同時,土匪們發現,到處都是子彈在飛,他們甚至不知道子彈是從哪飛出來的。
「有埋伏,快跑啊。」
「風緊了,快扯啊。」
響水寨的土匪沒經過什麼大陣仗,發現中了埋伏,他們除了四處亂竄,或者就地趴倒之外,似乎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燕長生手裡提著雙槍,悠然地吹著其中一隻的槍口。
查世鳳只背著手,站在牆頭上看。
柳鳳等人很順利地結束了戰鬥,她仔細地清點了屍體。
「師父,剛好三十個,一個也沒少。」
查世鳳滿意地點點頭,她把驚呆了的馬老爺扶下了牆。
「馬老爺,如果我們查家曾經欠過你什麼,現在都還清了。告訴你閨女,如果我或者我的兄弟們聽見有人在背後罵我家柱子,就割了她的舌頭。對了,順便說一句,我們也是土匪,比響水寨響十倍的土匪。」
說完,查世鳳和燕長生揚長而去。
燕長生在走過馬雲遙身邊的時候,停了一下,他看了看臉色慘白的馬雲瑤。
「小姑娘,一定要學會敬老,否則,老人家有時候脾氣會不好。」
菲菲晚上一直呆在茶葉店,因為查世鳳讓她今晚不要出門,柳月則像門神一樣守在茶葉店門口。
豁牙終於醒了,他看見菲菲,剛想說話,又看見柳月跳著過來跟他打招呼。
他嚇壞了,他幾乎是跳了起來,縮在牆角邊蹲了下來。
柳月無趣地吐吐舌頭,又識趣地出了店門。
菲菲想跟他說話,卻看見他哆嗦打得好像篩糠。
李從軍和柳月回來,帶回來了十幾個衣不蔽體的小姑娘。
李從軍是在一個馬棚里發現她們的,她們赤裸裸地倒在稻草上,個個目光獃滯地張開著雙腳。李從軍趕緊走出了馬棚,去叫柳玉。
柳玉和師妹們從土匪的屍體上扒下了衣服,給姑娘們穿上,又把她們送下了山。
「娟子!」
在哆哆嗦嗦的人群中,豁牙看見了娟子,她凌亂的頭髮上還沾滿了稻草,帶血的衣衫上滿是破洞,身上的白肉四處裸露。
「豁牙!」娟子也看見了豁牙,兩人相擁在一起,抱頭痛哭。
多年以後,他們仍會提起這個夜晚。
「在那個漆黑的夜晚,有一個少年和一個少女帶著光明,來到了黑暗的深處,向我伸出了手。讓我在絕望中看到了希望。」
這是娟子的故事和娟子記憶。
「在那個漆黑的夜晚,有一個少年和一個少女用殘忍的殺戮,把我帶進了黑暗的深淵,嚇破了我的膽,毀掉了我的人生。」
這是豁牙的故事和豁牙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