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祁老三的殺心
李從軍從賬房走出來,看見祁老三拿著一把刀,正對著一男孩比劃著,卻又不敢上前,便搖起頭來。他走上前,正要出手,卻見柱子一頭栽倒在地上。
他沖祁老三罵道:「你他媽越來越沒出息了,對付一個娃兒,還要下蒙汗藥。」
「你沒見到,這個娃兒可不一般。」祁老三諂媚地笑著說。
「你說的寶貝呢?」
「在他身上。」
祁老三伸手在柱子身上摸出了荷包,將荷包里的東西倒在桌上。
李從軍眼睛突然一亮,抓起一塊飛蝗石仔細地看起來。
祁老三暗笑五哥不識貨:「不是那個,在這。」
他伸手去拿那個紙包,卻聽見李世傑喊道:「別動。」
李從軍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來。他看看紙,又看看石頭,對祁老三說道:「你來看看,一不一樣?」
祁老三看了看,點點頭說:「一樣,一模一樣。」
一個夥計氣喘吁吁的從外面跑了進來,喊道:「五哥、五哥不好了,好多當兵的……」
管家鄧富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失蹤月余的小姐。鄧家在附近頗有一些田產,平時都由鄧富打理。當時,他帶著一個隨從正要回城,卻看見兩個男子在和一個小孩打架。他覺得有趣就停足觀看。小孩一看就是個練家子,竟然打得兩個男子毫無還手之力。他又看見一個瓜皮帽,拍著手在旁邊蹦蹦跳跳,聲音有點熟。他定晴一看,卻不是小姐?
他想叫,卻害怕綁架小姐的匪人就在附近。他忙叫隨從回去叫人。鄧家在附近有一個別院,裡面住著三位姨太,還有劉副官帶著一個警衛排駐紮在那裡守衛,來去時間不會太長。
他自己便留下來暗中跟隨。他遠遠地看見小姐和男孩有說有笑,很親密的樣子,也看見小姐將大奶奶的祖母綠交給了男孩,覺得有些奇快,便想看清楚男孩的樣子。
他沒想到小姐會發現他,看見小姐向他走來,接著又看見祁老三跟了出來。小姐一出店門,就扶著頭往地下倒,他嚇壞了,趕緊扶住,背起來就跑。正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卻看見了好多火把,好多兵。一匹黃驃馬撒開四蹄,向他奔來。
「劉副官!快點,是小姐……」,鄧富停下來,喘著氣。
馬到眼前,來人不是劉副官,卻是老爺鄧金楠。
「秋荷、秋荷」,鄧金楠跳下馬來,卻聽不見女兒回答。他接過女兒,卻看見女兒閉著雙眼。他趕緊摸摸鼻息,鼻息到還均勻。他心神略定,問道:「咋回事?」
「不曉得,前面可能是家黑店。」鄧富一邊擦汗,一邊說。
「劉副官,去,一個都不準跑。」鄧金楠吼道。
「是!」劉副官正好跑到跟前。他向後面揮了揮手,帶著一隊人馬向小店奔去。
鄧金楠把女兒抱起來,躍上馬,向別院奔去。
秋荷是鄧金楠的夫人夏湘玉所生。湘玉和他是指腹之婚。兩人成親之時,鄧家已經中落,可夏家仍是臨縣大戶。他一介武夫,丈人沒有嫌棄他,湘玉也很守婦道,從未對他失過禮敬。時逢亂世,也正是在丈人和夫人的支持下,他才拉起了隊伍,而且官越做越大,成了一方諸侯。
他和湘玉的矛盾是因為娶姨太。湘玉生了秋荷之後,也許是因為兩人經常分離,也許是她身體出了問題,總之湘玉便一直再無所出。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在他當團長的時候,他娶了二姨太。二姨太很爭氣,很快就生了個小子。但他卻發現,娶姨太這種事,就像抽大煙會上癮的。後來,當旅長的時候,他又娶了三姨太、四姨太。娶四姨太的時候,湘玉帶著秋荷回了臨縣,只留給他三個字:「沒良心」。
他鄧金楠是有良心的!雖然他娶了三個姨太太,但從來沒有過誰能動搖湘玉的地位,哪個姨太敢說湘玉的壞話,那是一定要挨打的。他本來是想親去臨縣把湘玉請回來,但是戰事又起,一耽擱就是半年。等他回來,湘玉竟然死了。秋荷回到花城就不太跟他說話,好像是他害了湘玉。女娃兒長得越來越像湘玉,不但相貌像,神情也像。整天鎖個眉頭,就知道看書寫字。也像她媽一樣,會畫畫寫詩,在花城都是有名氣的,給他這個武夫添了不少光彩,很多有頭有臉的人都來提過親。
秋荷喜歡自己在街巷散步,看看天、看看地,不喜歡下人跟隨。那一天,遠遠跟著她的吳媽看見幾個大漢用麻袋裝了她去。他急的帶著手下找遍了花城。曾經也有手下在這裡在那裡發現了賊蹤,甚至還交了火,但卻始終沒有秋荷的下落。
他以為自己不會再見到這個女兒了,他曾安慰自己,他還有其他的兒子和女兒。但他騙不了自己,他嘴巴上不說,但他知道湘玉已經成了他永遠的痛。秋荷是他和湘玉唯一的骨血,沒有人能夠代替。失去了秋荷,湘玉就真的在他的生命里消失了。他不能失去秋荷,他覺得自己很難再承受舊傷加新痛。
姨太太們不識趣,她們假裝著心疼,卻不忘落井下石。二姨太對他說:「大小姐就是不肯聽話,喊她出門多帶點人,她就是不帶,這下好了,可怎麼辦嘛?」
「她就是不肯纏足,要是纏了足,就不會到處去跑嘛?」三姨太說。
「她就是脾氣大,喊她要這樣,她就偏要那樣……」四姨太話還沒說完,就看見鄧金楠抓起一個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滾、都給老子滾……」,鄧金楠吼道。那一天起,他就把姨太太們全部趕到了別院,而自己也一直生活在煩躁之中。
前些日子,他和康腦殼在川西大戰,自己竟然提槍上馬,又像很多年前一樣衝上了沙場。今日得勝凱旋他才策馬來到別院,想要看看姨太太和幾個孩子,卻沒想到秋荷回來了!他覺得這是老天對自己的垂憐,他一步也不想離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