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往事心頭現
人生如戲，戲若人生，隻不過那是場沒有存檔重開的無悔之戲，裏麵的演員隨時都要做好表演的準備，演的是什麽，是自己。
要是有可能，葉瑒很想告訴柯歌他沒有準備好，但是他知道，無論給他多少時間他都準備不好，有些事情，隻有在真正麵對的時候才能準備好，躊躇猶豫是改變不了的。
“嗯！”葉瑒沉聲點點頭，說出了答案。
柯歌這才把手裏的書本裝進包裏，後背離開牆壁，輕輕慢慢的走過來，說道：“那就走吧，今天要升旗，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可以談談。”
無視旁人的眼光，柯歌麵帶微笑，昂首闊步朝著樓梯走去，葉瑒稍微有些做賊心虛，低著頭，默默把書包交給七白，輕裝上陣跟上柯歌的步伐。
心中默默祈禱希望不要出現意料之外的情況。
可惜情況注定非葉瑒所願，或者說這就是墨菲定律的本質——怕什麽來什麽，兩人剛下樓就在轉角處碰到了陸羋，陸羋一臉燦爛的笑容看著陸羋，像是勝利者的驕傲。
“柯學姐早上好，今天也去實驗室嗎？”
陸羋的表現和平常有很大區別，她現在的行為就像是在主動挑釁柯歌，這讓葉瑒有些不理解，就算柯歌是魔王，難道這和她有多大的關聯嗎？
麵對陸羋的挑釁，柯歌直接當做沒看見，理也不理掠過陸羋，葉瑒緊隨其後看了眼陸羋，這女人最近的行為舉動越來越怪異了，不知道究竟在想什麽。
而陸羋也不在意，唯有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明媚，像是剛撿到了百萬支票，甚至還對著葉瑒揮了揮手，表達的意思仿佛是祝他一路順風。
能一路順風就有鬼了，每次踏出一步葉瑒就覺得心靈沉重了幾分，頭愈發地低，手愈發地抖。
繞過大半個操場，很快就到了實驗樓，這是柯歌的專屬地盤，也是葉瑒和柯歌相遇的地方，看著微微泛舊的牆體，葉瑒的心頭恍惚起來。
大概也就是四五十天之前吧，他在這裏闖過重重危難，破迷障，斬骷髏，見到了幕後的黑手。
是位很漂亮很聰明的黑手！
“四十八天——”兩人停在實驗室門前，柯歌忽然說道。
葉瑒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張口問道：“什麽？”
“你第一次來實驗室之後已經過了四十八天，你還記得嗎？”
這樣的話讓葉瑒霎時間來汗如雨下，因為他根本沒有記得這麽清楚，隻是大概有個模糊的印象，這就顯得他根本沒有太在乎和柯歌的相識經曆，大危機。
支支吾吾，葉瑒想告訴柯歌他記得很清楚，但是說不出口，表情生硬又尷尬。
“唉，我就猜你記不得，雖然猜中了不過仍然有些不開心，那我換個問題，你見到張可兒的那天是幾月幾號，拜托這次別再讓我猜中了！”
說話間，柯歌已經打開大門走了進去，葉瑒猶豫片刻也走了進去，腦海中則是在回想。
張可兒，那是葉瑒心中永遠也忘不掉的名字，盡管記憶已經有些陳舊腐敗，甚至經常想不起念不出，但是隻要有人提起葉瑒便可以重新回憶起曾經的點滴過往。
“你叫什麽名字？”
“葉瑒——”
“葉陽？是太陽的陽嗎？我叫張可兒，可愛的可。”
“不是，你知道建安七子嗎？裏麵有個叫應瑒的大文學家，很厲害的，我就是那個瑒，來，我教你寫！”
“原來還有這樣的字啊，那你會寫我的名字嗎？”
“會寫，弓長張，可愛的可——”
回想著，葉瑒眼前似乎出現了那副曾經想念無比的畫麵，在小小的房間裏，刺鼻的消毒水氣味混合著夏日的炙熱幾乎要讓人昏厥過去，兩個小小的孩童笑顏相對，無憂無慮。
葉瑒看著那副畫麵久久無法離開，像是紮根地下深處的千年老樹，不言不語。
柯歌背對著葉瑒正在等待他的回答，她知道這種時候不要太急著四目相對，很容易給雙方都造成巨大的精神壓力，所以她沒有催促葉瑒，靜靜等著。
可是，葉瑒有些太過分了，自己都等了兩分鍾了，他愣是半點聲音都沒發出來，難道已經忘得一幹二淨毫無知覺了嗎？氣憤的柯歌甚至覺得葉瑒放個屁都好，至少氣氛沒有現在這麽尷尬。
自己苦苦等了一百二十秒，小心髒不知道跳了多少下，反正馬上就要蹦出胸口了——自己如此艱難地忍著羞澀在期待等待，他竟然不說話？
忍無可忍，那便無需再忍！
即便柯歌心裏是小鹿亂撞，可是該發火依舊要發火，她已經做好了準備，轉過身就狠狠給葉瑒一拳，打在他的眼眶上，最好打瞎他，這樣他以後就不能亂看小姑娘了。
想法是好的，但是行動起來卻萬分艱難。
剛轉過頭，柯歌就嚇了一跳，因為葉瑒正站在她身後直勾勾的看著自己，那雙空洞卻泛著光的眼睛看得人心髒狂跳，渾身發抖。
柯歌在疑惑，難道這家夥不回答問題一直在看自己的後腦勺？有病吧？老娘有臉有胸你不看，你去看後腦勺？
難道自己今天稍微改變的發型他發現了？還是說他喜歡自己新換的洗發水氣味？
這樣奇怪的念頭隻在心裏閃了片刻就飛逝不見，即便是處在羞怯和花癡狀態的柯歌也依舊是聰明的，她可以看出來，葉瑒雖然表麵上在看著自己，但是卻在想別的事情。
而且她可以很確定，葉瑒在想的事情和她有關，因為那雙眼睛裏有自己的影子。
想通了這點，柯歌的心都快化了，剛才的莫須有怒火早就不知道讓濃濃蜜意衝到了那個角落，看著葉瑒泛著水霧的雙眼，柯歌心裏很激動。
假如一個男人因為回想起你們之間的過往而流出眼淚，隻要那不是痛苦和屈辱的眼淚，那就足以說明對方心裏有你。
“喂，你想好沒有？”柯歌輕聲細語的問道。
葉瑒還未脫離當年的相遇畫麵，不過已經自然的脫口而出：“八月十二，中午兩點，你叫張可兒，弓長張，可愛的可，你送給我一顆兔子糖——”
聽著葉瑒的話，柯歌的麵前似乎也出現了那副畫麵，張甫林不在身邊，針管回流疼痛無比，那位善良好心的女子幫助了自己，同時也讓自己認識了身邊這位看起來笨笨呆呆的男生。
接著，畫麵轉瞬即逝，天空忽然間變得灰暗起來，刺目的鮮血在地上橫流，慘白無力的女人永遠地睡著了。
那天是八月十三，她的母親柯玉在省城遭遇車禍，救護車還未到就已經永遠離開了人間，留下滿腔遺憾與辛酸，濃濃的痛苦席卷全身，最愛自己的媽媽突然走了，自己的生命好像也到了盡頭。
麵前是汩汩清流，不算寬闊的河流卻有著足夠的深度，跳下去就可以去見媽媽了。
可是最終卻沒有邁出那一步，預料之外的不速之客打擾了她的舉動，那個呆呆笨笨的男生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還一臉開心的想帶自己去戲水爬樹。
真是又簡單又笨拙的小男生，不過看著對方緊緊拉著自己的緊張表情，似乎他很在乎自己，很擔心自己，不知怎麽地，心裏就軟了，一下想起了媽媽的影子。
或許，也有別人在關心在乎自己，就像媽媽那樣。
柯歌的嘴角泛起幸福甜蜜的笑容，那些纏繞在腦海裏似乎永遠也解不開的執念得到了真誠又圓滿的灌溉，自己渴望看到的東西出現了。
“你那時候根本就是在騙我，你又抓不到魚，也不會爬樹，甚至跑的還沒我快，要不是我你就要成為那條大狼狗的午餐了。”
葉瑒的視線逐漸清明了起來，那些久遠的畫麵消散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麵前帶著笑意的少女，依舊是那副可愛的模樣，調皮而驕傲的眼神，隻是一瞬間便足以照亮整片天空。
“誰讓你看起來那麽可愛，我要是不把自己說的厲害點你才不願意跟我玩呢。”
“難道長得可愛還是我的錯嗎？分明是你心懷鬼胎人小鬼大，七歲的小孩子就知道找漂亮女生了，也不知道害羞害臊嗎？原來你從小就不老實。”
“我那，那隻是喜歡交朋友，才不是專門找你的。”
“諾諾諾，說謊的時候有本事別低頭，跟以前一樣膽小，那我問你，那天你在桑樹下都看到什麽了？”
“什麽都沒看到——”
“又用那時候的回答來騙我，上次你也是低著頭這麽騙我的，那我再問你，你覺得白色好看還是粉色好看？”
“粉色.……”
“還說你什麽都沒看到？色狼，那天就應該把你扔給大狼狗，咬死你活該。”
談起了曾經的話題，兩人都不知不覺間笑了起來，眼角含著晶瑩的淚珠，不過那是幸福和開心的證明，仿佛隔著一條長長的河，走了很久很久，終於看到了對岸的夢中人，夢境成真，時光有情。
悄悄的，柯歌伸手摸著葉瑒的臉頰，兩行透明淚珠落下，笑著說道：“終於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