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霧海

  本以為推開黑白門樓裡面就是陰曹地府，便會有小鬼架著自己去痛飲孟婆湯。


  喝完孟婆湯自己便會瞬間忘掉人世煩愁，功名祿利，至親戚友。


  結果袁寶進入門樓后卻一腳踏空，墜落了無數日夜。


  就這樣，墜落，墜落……


  袁寶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黑暗，無盡的黑暗。


  虛空，無邊的虛空。


  後來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向下墜，還是向上飛。


  「難道陰間就是這樣，永無止境的墜落下去嗎？」


  「那多無聊啊！」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第一顆星星，感受到了第一道亮光。


  袁寶第一次發現星星竟然這麼美！星光竟然這麼耀眼！

  想起在人間的無數個夜晚，自己生活在燈紅酒綠的遮罩中。竟然沒認真的抬起頭看過一次星星！

  不知生前的一生，究竟是燈光遮住了星光，還是利慾迷住了人心？


  第二顆星，第三顆星……


  直到第九顆閃耀的星星出現在袁寶的視野里。


  「是的，是九顆，九顆星星，好美啊！」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yes.of.course九顆！」


  「納尼，我是在自言自語嗎？」


  「是的，我是！」


  「哈哈哈哈……我好無聊！」


  又一天，

  「有沒有鬼呀，附近有沒有鬼呀？……」


  又幾天，

  「我擦，剛才是啥？機器人？」


  「尼瑪，速度那麼快，找死呢？」


  「哦，好像來這兒的都已經死了！」


  「乖乖哩，剛那貨不是地球生物啊！」


  「難道死後的世界都是連通的？不管銀河系，物理系，化學系，英語系最後都死在一起？幸虧陰間足夠大，不然比住在天朝還可怕！」


  …….

  又過了幾天，袁寶從九顆星星中間穿過。


  說星星已經很不合適，但說恆星又不似袁寶在人間互聯網上看到的那樣，翻滾著熱浪，流動著岩漿。


  離袁寶最近的兩顆星，袁寶看的最清。其中一顆攪動著寒冰，另一顆則翻滾著沙浪。


  顏色，顏色！

  對，袁寶突然發現這是第一次，死後第一次袁寶看見了顏色。


  白藍的寒冰星，土黃的沙海星。


  星好美，好亮，好刺眼……


  袁寶不敢久看，他開始看向四周的其他方向。


  在他墜落的腳下，他似乎看到了模模糊糊的白霧。但他不確定那是霧。


  直到又下落了一天一夜，他才看清，那確實是霧。只是這霧，竟截斷了整個虛空。


  九顆恆星有邊緣，但霧氣竟似無邊無際。


  袁寶離腳下的霧氣越來越近，估計再不多時便會進入霧中。


  正在這時，一幕幕奇怪的畫面出現了。


  「這是我四歲的時候，那個是我媽媽，另外一個是我爸爸。」袁寶驚訝道。


  「那是我五歲時候，我爸爸媽媽怎麼吵架了？」


  「這是我六歲時候，在河面溜冰，掉進冰窟窿了！是的，真是村裡的陳老三把我救了！」


  ……


  霧海之中一直上演著袁寶八歲之前的一幕幕生活碎片。


  沒過多久，袁寶掉進了霧海。


  霧海中視線受阻，只能看到周圍五米方圓事物。


  一進霧海，原本呈現在袁寶腳下的平面畫面都變的立體起來。


  周邊上演的一幕幕兒時畫面，也開始變得真切，讓袁寶身臨其中。


  袁寶一時哭，一時笑。


  一時覺得當時貧困，一時覺得當時幸福。


  一時覺得當年無知，一時覺得當初本真。


  就這樣，不知經歷了多少兒時場景，墜落了幾個晝夜，袁寶掉出了霧海。


  掉出霧海那一刻，所有剛才呈現在自己面前的記憶竟然全部清空。


  袁寶用力回憶，仍然記不起八歲前的任何事情。


  正在他努力回憶時，頭頂竟然傳來一陣陣兒的啼哭聲。


  袁寶抬頭向上看無，竟是八歲之前無數個自己在頭頂霧海中起伏啼哭。


  哭聲是那麼凄厲悲絕。


  這些記憶像孩子失去母親，像失去花朵的蜜蜂。伸著雙手，死死盯著袁寶，滿眼不舍，滿臉悲絕！


  袁寶看著童年的自己，心裡也跟著難過起來。


  他知道，是那片霧海在作怪。


  剛才霧海中呈現在自己面前的畫面，不是在幫自己回憶，而是在洗掉自己的記憶。


  不及多想，袁寶又掉進了第二重霧海。


  如之前霧海，袁寶八歲后的記憶開始陸續的呈現。


  又如之前，袁寶跌離霧海后，又幾年的記憶被沖洗。


  袁寶累了，回憶記得越清，反而會越累。


  終於，袁寶心力交瘁的沉沉睡去。


  他睡著后，魂體又穿過了幾重霧海，沖洗掉了他所有人世的記憶。


  不知過了多少天，他輕輕地落到了地面上。


  沉睡，依舊沉睡。


  他並沒有被落地的震動驚醒。


  可能是太累了。


  可能是霧海對他影響太深。


  等他醒來后，會發現竟然忘記了自己是誰？


  來自何方？


  這是何處？


  自己又要去往何地？


  他就這樣睡著，沉沉的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