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重生(五)
“楊靜雯曾經告訴過我,人生本來就沒有太多的選擇,而我能做的隻是努力活下去。”李彤彤苦澀地笑了一下,隨後吐了一口煙圈慢慢說道,“我之前也一直這麽以為的,直到她自己做出了選擇,最終死在了我的麵前……”
她又繼續說道。
“那是我在‘jerry’s gambling house’工作的第三個月,那時的我,已經逐漸習慣了賭場的生活,也把自己慢慢地融進了這個圈子裏,逼著自己學會了麻木。
我本來以為,我會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度過一生,做著皮條生意,從而苟且的隻為生存而活下去。直到我遇到了她,她的出現徹底改變了我這一生。
——她是一個擁有著一頭卷曲的黑發,看似極為廋弱雙眼深陷的華人女人。女人的手中緊緊地拽著一個牛皮紙袋,雙手不停地顫抖,眼神飄忽不定,看上去極為不安。
女人就這麽站著,站著,站著……微低著頭,掃視著四周,似乎是在尋找什麽。
我看著女人,不用問我也知道她一定是個中下貧民。
這樣的女人,本來我第一眼就會把她從我的拉客list中直接剔除,可偏偏那天也不知是招了什麽狗屎運,我接連試圖拉了幾次客,居然都被橫插了一腳,最後隻能以失敗而告終。
“哎……”我長歎了一口氣,任憑那冷風猛烈地卷起了我的發絲,遮擋住了我的眼睛。
兩三個小孩看著我這幅狼狽樣,偷偷地笑了。
我撩起了拳頭,向他們做了一個“想打他們的姿勢”,他們便四散而逃。
“小破孩子,還敢嘲笑我!”
我剛拍了拍手,那冰冷的寒風便沿著我衣服的破洞處吹了進來,冷得我直發抖。
“fuck you 啊!冷死老娘了。”我低下了頭,揉搓起了雙手,哈了一口氣,將自己包裹得更緊。
正當我愁思該怎麽去向sherry玉交差時,那個女人卻慢慢地走向了我,向我遞來了一副手套,在我耳邊問道:“你……是賭場的小姐嗎?”
我,接過了手套,一陣暖意在心中蔓延——這是我第一次被除了楊靜雯以外的人這樣善待。
我遲疑了一下,可還是很快地回答了她的話:“是的,我是賭場的。”
她的眼睛突然亮了,用力地抓住了我的手,把我的手抓的疼痛,“我這裏有錢,可這些錢不夠,我需要更多的,更多的錢。你能……帶我去賭場嗎?”
“你……真的要去?”我再次認真地向她確認。
她也同樣眼神堅定,認真的點了點頭。
“好吧,我帶你過去。不過我要提醒你,千萬不要賭的太大,是時候就收手。”
女人似乎沒有把我說的話聽進去,隻是一味地跟在我的後麵,若有所思地走進了“jerry’s gambling house”。
楊靜雯一眼就看出了這個異樣的女人,把我拉到了一邊,小聲地問道:“這是你招攬的客戶?”
我,點了點頭。
她又接著說道:“她這種樣子,明擺著是會出事的。”
“但……是她求著我的。”我小聲的回答。
“哎……”楊靜雯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一把甩開了我的手剛想向那個女人走去,卻隻見她從一個牛皮紙袋裏拿出一打美刀,雙手顫抖的擺在了台上。
威廉哥(女人那桌賭桌上的男骰手)笑了一下,示意女人選擇其中一邊壓賭。女人猶豫不決,雙手不停的顫抖,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平靜了下來,選擇了其中一邊。
威廉哥擺弄起了骰子,動作十分的明捷。
我不用猜,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一定會讓她贏,好將她吊上勾。畢竟,這都是套路。
骰子,開了。
果不其然,女人贏了。她拍了拍胸脯,大聲的喘了一口氣,擦掉了臉上的汗水,隨後又將手中的錢全都擺到了另一邊,繼續壓賭。
楊靜雯皺了一下眉頭。
時間過的飛快,十幾局下來,女人可謂盈滿盆缽,可是她卻還不想收手,繼續壓著賭。
“雖然這是第一次,但這樣下去的話,威廉會讓她吃到苦頭的。” 楊靜雯擔憂著道。
“不,不會的。”我抬頭看了一下時鍾,對楊靜雯說道:“就該到關門的點了,她就算還想繼續,也隻能等明天了。”
“是啊,今天算是結束了。”楊靜雯順著我的目光也同樣看向了時鍾,慢慢地點了點頭。
“你說她為什麽這麽想贏?這種執著似乎並不是對金錢的執著。”
“我也想知道。”
“不過知道了又能怎麽樣呢?我們幫助不了她,我們能做的隻有努力的活下去。”
“我們能做的隻有努力的活下去嗎?”
我看著她的背影,看著她抱著被錢裝滿的牛皮紙緩緩離去的背影,慢慢捏緊了拳頭。
我不知道那天的我,究竟是發了什麽瘋,在女人離開後,我竟偷偷地尾隨了女人一路,直到她走進了一家醫院,而我也跟了進去。
隻見女人停留在了四樓的一間病房前,駐足凝望了一會兒,隨後故意擺弄出了一副笑臉,慢慢地走了進去。
我,不敢靠的太近,隻是躲在樓梯口裏,遙遠注視著他們。雖然我聽不清楚他們的對話,但看樣子我也依稀能猜出,女人應該是那躺在病床上男孩的母親
——隻見她幸福的笑著,將擋在男孩眼前的一根頭發輕輕地撥弄到了男孩的耳後根,又拿起了男孩眼前的毛絨玩具,拉著他的小手一起在天空飛翔。男孩也幸福的笑著,那一刻身為旁觀者的我,清楚的能看到他們眼中的對彼此深深的愛。
我很久沒有哭過了,但不知道為什麽我卻突然哭了起來,我想起了我的小美,如果她還在世,那麽我可能會和她一樣——為了我最愛的,甘願付出一切。
女人走了出來,拿著那笨重的牛皮紙袋朝那結賬的地方走去,而我也跟了過去。
這次我清晰的聽到,那穿著白大褂的人告訴她住院費雖夠了,但要做手術這點錢還不夠。
女人點了點頭,而我也明白她明天肯定還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