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踽踽獨行
天快亮了,雪妙怡值守山門一夜困的眼皮都打架了。她照例繞著山腰巡視,發現有人趴在山路上。
她派了一個爪牙過去看情況,那爪牙看了半天,方才回報:「可能是三師兄。」
雪妙怡不敢置信,她親自過去看了一眼,確定是施承桓。她聞到他一身酒氣,立即就明白他為何會睡在這裡了。
她想到一個邪惡的念頭,便自己扛著施承桓回山,讓其他人繼續守山巡視。
太和秘術中有一門溯夢功,可以追溯一個人之前所見,也可把握夢境中的所想。她雖然只練到入門級別,可是對付已經昏迷不醒的施承桓,還是綽綽有餘。於是她把施承桓放在她自己的床上,點起迷香,看到了施承桓的夢境,便知道他此刻為什麼如此神傷。
於是她把自己融入到施承桓的夢裡,開始實施她的計劃。
一片大霧中,雪妙怡扮作溫玉昕的樣子,不斷呼喚著「威銘哥哥救我」朝施承桓跑來。施承桓背過身去,不敢看她。於是她不斷的從他身旁經過,終於引的他經受不住,朝她伸出手來。她投入他的懷抱中,享受著溫存的樂趣,雖然是以溫玉昕的面貌。她早就對三師兄心懷念想,只是總被他拒之千里,如今抓住了他脆弱不堪的機會,終於得償所願。
值守山門的師弟們交班了,下一輪換文祝和他的爪牙了。
文祝百無聊賴,他的爪牙也跟他一樣的心思。
「真倒霉,每次回山都能輪到我。要是早走一天就沒事了。」文祝折了一根樹枝,胡亂敲擊地上的石子,那些石子被彈飛,一個個滾下山去。
「哎呦!哪個不長眼的往山下扔石子?」一個人老遠在下面罵。
文祝趕緊把樹枝扔一邊,若無其事的看著遠處。
說話的那人一手捂著頭走上來,見文祝一張詭異的面容,本來一臉怒氣立即變成了膽怵,他偷偷瞅了文祝好幾眼,確定是個活人,才說:「那個,這位小兄弟,昨晚你們有位兄弟在我們店裡喝醉了……」
「幹嘛?沒付錢?」文祝拉長腔問,「多少錢?」
「不不,他付錢了,還多付了許多。」
「哦。」文祝心想這店家可真較真,莫不是來退錢的。
「他有東西落在我這裡了。」那店家從包里拿出一件白色衣裳,「他好像醉的很厲害,走路都不穩了。我讓夥計扶他回去,他還不讓。」
文祝朝那衣裳看了一眼,立即就明白是三師兄的。於是他接過來,說:「好啦,我會轉交給師兄的,你可以回去了。」
店家遲疑了一下,好像還有話要說,憚於文祝那張變幻莫測的臉,趕緊下山去了。
文祝抱著三師兄的衣服,嘴巴咧開老大。他是眾師兄弟中唯一將溯夢功練到登峰造極地步的,他既不用見到衣服本人,也不用使用迷香,就能輕易讀出別人的夢境。他把頭埋進衣裳里,深深聞了一下上面的味道,師兄的夢境和苦悶立即顯現在他腦海中。
文祝嚇了一跳,沒料到會看到這樣的景象。他預感不妙,趕忙丟下其他師弟,一個人朝山上跑去。
施承桓的屋裡沒人。他想到頭一天是雪妙怡值班,可能知道施承桓去了哪裡,便掉頭去找她,不料卻看到雪妙怡披著一件薄薄的寢衣,正坐在屋裡嚶嚶哭泣。
他伸伸舌頭,趕緊溜回來。
他在後山到處亂轉,一個不巧正撞上大師兄。大師兄見他抱著一件衣裳鬼鬼祟祟的躲著自己,便一個翻躍跳到他臉前,擋住他去路,問:「你在做什麼?今天不是輪到你值守山門?」
文祝心裡暗叫不妙,只好實話實說說:「我撿到了三師兄的衣裳,現在找他人呢。」
大師兄冷笑一聲說:「難怪他穿著中衣。你上前面大殿找他吧,他正跪著呢!」
文祝朝大殿過去,只見三師兄席地伏著,頭深深的觸碰在地上。他納悶極了,師兄不過是喝醉了酒,幹嘛這麼責備自己?他跳跳的跑到跟前,笑嘻嘻的說:「三師兄!早上好!」
施承桓聽到他說話,勉強跪起身。
文祝頭一次見他一臉愁雲,嚇了一跳,問:「師兄你怎麼了?」
施承桓伸出右手,緊緊握在文祝的右手上,將心裡話用意念傳達給他。
文祝眼前浮現出雪妙怡哭泣的模樣,耳邊聽到雪妙怡哀傷的說:「我只想要個孩子!我這一輩子不能嫁人,能有個孩子做個念想也好啊!」
文祝聽完,吐了吐舌頭,心想這件事可不好辦。他用左手拍拍施承桓的右手,表示明白了。
施承桓鬆開手,復又伏跪在地。
文祝想了下,自己幫不上忙,當務之急得找個人商量對策。眾師兄弟中,三師兄雖然足智多謀,可是現在身處困境自顧不暇。必須要找個置身事外的人,剩下可以選擇的就只有善於決斷的四師兄了。他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他一溜煙就下了山,把看守山門的事情忘到了九霄雲外。
這邊溫玉昕喝下毒酒,就被堯夫人派人送回房。那邊艾芸兒得到消息,便急匆匆趕往堯夫人那裡。
艾芸兒做夢都想讓溫玉昕快點死掉,她急切想從堯夫人那裡得到肯定的消息,不料堯夫人見她來了,只是冷淡的說:「你消息倒挺快。」
艾芸兒顧不上琢磨堯夫人為何對她不熱情,問:「夫人真的給那姓溫的喝了毒酒?」
「什麼毒酒?我怎麼不知道。」堯夫人瞧不上艾芸兒那副志得意滿的樣子。
艾芸兒錯誤理解了堯夫人的話,自以為是的接道:「是啊是啊,當然是溫玉昕自己喝的毒酒,跟夫人哪有什麼關係。」
堯夫人哼了一聲,說:「昨日有人給我送了一瓶鹿茸酒,我看那溫玉昕身子一向不好,就賞了她。」
艾芸兒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敢相信的問:「鹿茸酒?不是毒酒?」
「誰告訴你是毒酒?你什麼時候見過我害人?」堯夫人嚴厲的問。
艾芸兒這才發現情況不妙,於是換了討好的口氣說:「夫人莫怪,剛才都是我瞎說的。夫人宅心仁厚,當然體貼溫姐姐了。」
「艾芸兒,你可不要再自作聰明了。你著人推溫玉昕落水的事情我已經都查清楚了。」堯夫人把手裡的東西扔到艾芸兒面前,「你看仔細了,這可是你的東西?菩薩的香爐居然點了這樣的毒藥,這麼大的分量,你是要害死幾個人才罷休?我可真是小看了你。」
艾芸兒嚇壞了,連忙跪下來磕頭說:「夫人,我錯了,求夫人原諒我!都怪我一時鬼迷心竅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可不是第一次鬼迷心竅了。上次若不是有我照應,你還能活到現在嗎?你的計劃一環接一環,當真是防不勝防。連我都佩服你了!」堯夫人一拍桌子,「滾出去!別讓我看見你!」
艾芸兒連忙退出去了,走了好遠,她才鎮定下來。她估摸著堯夫人把毒香扔給她,就是不會告訴惲摯了。她不明白堯夫人為什麼不殺了溫玉昕,要知道溫玉昕只要不死,惲摯就一定不會把心思全都放在她身上。雖然被堯夫人當面警告了,可是她決定一不做二不休,非要把溫玉昕折騰死算完。
於是她大步朝溫玉昕那走去,不管是用什麼辦法,只要溫玉昕死了,堯夫人也沒法了,只能承認她是唯一的兒媳婦。
走到門外,聽到伺候溫玉昕的兩個丫頭小聲說話:「你知道誰叫威銘嗎?」
「不知道啊。」
「溫小姐這會一直在叫『威銘哥哥救我』。咱們惲王殿下的表字是威銘嗎?」
「不可能吧。我怎麼記得是什麼篤。會不會是她的娘家兄弟?」
「會嗎?」
「你說我們要不要告訴殿下?」
艾芸兒走開了,她可不想讓這兩個丫頭搶走了她的好機會。她直接找到惲摯,假意表示昨晚太過胡鬧,無故連累了溫玉昕,早晨醒來心有不安,想去看看溫玉昕。
惲摯昨晚喝了不少酒,話說的也太重了,這時也開始後悔,於是和她一起去看望溫玉昕。
只見溫玉昕雙眼緊閉,皺著眉頭急切的喊道「威銘哥哥救我!不要丟下我!威銘哥哥救我!」
惲摯當然知道威銘是誰。他一時不能承受這樣的打擊,溫玉昕在夢中想到的不是他,而是另一個男人。
艾芸兒怕打擊不夠大,故意裝作無辜問:「威銘哥哥是不是溫姐姐的娘家哥哥呀?若是的話,把他叫來,陪溫姐姐解解悶也好啊。」
「好,好。」惲摯嘴上答應著,牙齒咬的緊緊的。轉身走出門,對外面的親隨說:「今日起就把溫姑娘送回別院去。我不想再見她!誰也不要再提起她,否則一律死罪!」
艾芸兒最後一次看了一眼溫玉昕,嘴角一絲得意的笑,心裡有了下一步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