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推誠相見
此時島上野花遍地,荒草叢生,有住家的地方也不過是稍微有點人氣而已,島上境況一如當初施承桓在島上值守時。那巨大的水坑雖然挖好了,裡面卻沒有多少存水。施承桓沿著水坑爬上爬下觀察了好幾遍,發現坑底作為阻水用的石磚並不多,所以水會一點點的漏下去。
這時一個漁民注意到有人在水坑裡轉悠,跑過來喊道:「危險!快上來!」
施承桓爬上來,那漁民見是他,不禁驚喜萬分,說:「是施先生來啦!聽說你去臨淄啦!」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現在無官一身輕。」施承桓一笑。
「那,你來了,你那漂亮媳婦呢?」漁民四下看看,只看到莫子誠。
「什麼媳婦?」施承桓心頭砰砰直跳,他不得不抿上嘴巴來掩飾心情。
「哎?難道縣令大人是騙我們的?他說你在臨淄立了大功,娶了那個姓溫的姑娘,就是那回和你一塊在島上轉悠的,那個瘦瘦的,挺漂亮的姑娘。我們還說呢,像你這樣的好人,就應該有好姑娘做你的媳婦!」
「她啊,她……」施承桓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生病了,沒來。」莫子誠在一邊客氣接答。
「哦!」
施承桓不想再談溫玉昕的事,連忙問起水坑蓄水的問題。
那漁民知無不言,把水坑優缺點都說了遍。
原來,漁民們當時確實按照規劃來挖坑和埋石,但是黃島縣令沒有給他們撥款,買不了上好的石材,也請不起如意的工匠,於是漁民們自己動手從黃島弄了一些山石湊合。
施承桓知道溫縣令一貫摳門,所以臨走時特別囑咐過這些漁民,一旦需要錢財,可以派人向他索取。可是這些漁民卻沒有來找他,或者後來找他時,他已經離開臨淄了,再尋不到了。他拿出簽章給那漁民,說:「我記得當時我預算需要三百兩銀子。你去縣裡取五百兩銀子出來,多準備一些以防萬一。」
那漁民卻不伸手接,只說:「施先生,我不知道你做什麼營生能賺這麼多錢。可是我們這島上的人,人窮志不窮。你已經幫我們做的很好了,我們絕不會問你要錢!」
「水坑就差這一點就可以完好利用了。這樣好了,將來你們在海里有好的收穫,就送來給我,就當我提前支付了。」
「施先生,你不說我都忘了,我真是過意不去,你當時因為秦幣的事情被抓起來,可是那些秦幣就是我和我弟弟打撈上來的!縣衙一派人來查,我們就把秦幣藏起來了,沒想到卻連累了你!我真恨我手臭,幹嘛要撈那些晦氣的東西!」
施承桓一笑說:「這倒好辦了,你把秦幣給我,我付給你們五百兩銀子做報酬。我已經不在官府,不必再領那官員私藏古幣的罪名了。」
漁民一聽,說:「這樣好!你跟我來!」
事情就這麼商量妥了。
莫子誠撿起那從地裡面挖出來的秦幣,不禁嘆道:「這倒是真的東西,五百兩銀子買來不虧。可是你真要弄走這麼一堆?」
施承桓笑說:「不,我們回去路上,再把秦幣丟進海里吧。」
「好主意。」
回到陸地,施承桓面對著一望無際的大海,和遠處那孤零零的薛家島,說:「我可能再也不會來這裡了。但願他們能富裕起來。」
莫子誠不解:「你為什麼要替這些陌生人操心?他們富裕與否,和你並無關係。」
「是啊。」施承桓轉頭看看莫子誠,又轉向渺茫的海面,良久,「說吧,溫玉昕現在怎麼樣?」
莫子誠驚訝極了,他問:「你怎麼知道?難道你也派人去京城了?不對,如果你派人了,你就知道她的境況了。」
「你不像我,你喜歡留在太和山上。可是這次你卻主動要求下山,而且是在師傅不在山上,必須要向你最討厭的大師兄請示的情況下。你雖然一句都沒說,可是我就不會猜嗎?能讓你這麼委曲求全的,難道不就是關於她的事情?」施承桓的眼睛一直望著波瀾起伏的海面。
「好吧,我承認!跟你斗小聰明,簡直就是浪費時間。」莫子誠無奈說,「但是你先要保證,絕不能怪我。」
「怪你什麼?」
「怪我沒有早一點告訴你實情。」
「她過得不好?」施承桓寥落的說,「再不好,也好過跟我在一起。畢竟那是她心心念念的情人,也是她的家人想要的富貴榮華。」
莫子誠搖搖頭,「你就這麼想把她推給別人?你就把自己看的這麼不堪?她到底有多好,能讓你這麼自卑?」
「我不是自卑,我是實話實說。她是最完美的女神,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
「師兄,你就是因為太愛她,所以才迷失了自己。其實她根本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好,她只是這凡俗世界中一個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小丫頭。你愛她,好吧,雖然我不理解,但是我也阻攔不了。可是你犯不著還要這麼貶低自己!」
施承桓無奈一笑,說:「我不想跟你討論這件事。這是我自己的事情。還有,你說的不對,自從她去京城以後,我就不愛她了。我已經想開了,我的愛就是多餘的,不應該存在的。」
莫子誠撇撇嘴,說:「你說你已經不愛她了?那你承不承認,你身上這衣服是溫玉昕送給你的。我和你在山上十餘年,你向來只穿青色的衣服。即使是別人送你的衣服,只要不是青色,你也從來不穿。可是現在你卻天天穿這件白色衣服,你還想欺騙誰?你以為你只要嘴上不說,心裡就沒有想她嗎?」
「想又如何?只要她過得好,我還能有什麼所求呢。」施承桓的眼睛里閃閃泛著淚光。
「她過得不好!你再不去救她,你那完美的女神就墮入泥沼了。」於是莫子誠便將爪牙回報的信息統統說給施承桓聽。起初施承桓聽到惲摯另納了一個女子與溫玉昕爭風吃醋,還能佯裝鎮定,當聽到溫玉昕因為任性被堯夫人關進了一個道觀時,便握緊了拳頭。
莫子誠怕施承桓太過激動,沒有詳細說明那道觀的情況,不料等他的話說完了,施承桓的拳頭也突然鬆開了。莫子誠以為施承桓會亟不可待的去京城,不料施承桓卻連連苦笑說:「你想讓我做什麼?衝進道觀去救她嗎?」
「你不去救她,真的不會後悔嗎?」莫子誠納悶施承桓這次怎麼如此淡定。
「這是她選擇的,不是嗎?她選擇不向惲摯和堯夫人認錯,堯夫人自然不會饒過她。你也說了,把她關在道觀里是堯夫人做的決定,也就是說,惲摯沒有害她的意思。即使我救出她,還是要把她送還給惲摯。惲摯又會如之前那般冷落她,不是嗎?惲摯不是一個忠貞不渝的男子,他不能一心一意待她,我一點也不意外。困在道觀和回到惲摯身邊,都不會讓她高興,那麼救與不救,有什麼區別?」
莫子誠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他還是擔心道:「可是你不知道,那道觀其實……」
施承桓打斷他說:「而且,惲摯會另納一個女子,那女子偏偏與她極為相像,說明惲摯只想著自己,並沒有為她考慮過。如果我去救她,惲摯表面上或許會感激我,心裡卻會更加嫉恨我。這樣只會讓她的日子更加難過。所以,我們先去京城看看情況,不能讓惲摯發現。只要沒有必要,就什麼也不做。」
莫子誠半晌無語,他不得不承認,施承桓確實愛那個傻姑娘愛到骨髓里了。他為溫玉昕做好了每一步的打算,卻唯獨沒有為自己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