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痴心妄想
惲摯一直沒提把溫玉昕帶回惲家的事,溫玉昕覺得眼下被關在華麗但冷寂的別院,猶如從臨淄那個破敗的籠子,轉而被關到了一個華麗的籠子里一般。她每日的所有期盼便是惲摯來陪她說說話,可是對惲摯來說這麼輕而易舉做到的事情,也常常由於這樣或那樣的原因而輕易不做。可是他總在夜幕降臨以後才派人來說明這一天不會再來了,因此當一次又一次一整天的精心打扮都沒有得到悅己者的品鑒后,她便涼了心腸,轉而專心的在別院里做起了曲子。惲摯偶爾來看她,見她一門心思的做曲,還以為她在這別院的狹小空間里過得怡然自得,並沒有受多少憋屈呢。
溫玉昕只會一個人孤單的排解寂寞,卻不知道惲摯的母親堯夫人絕不會讓她如願嫁給惲摯。堯夫人特意從艾家眾多年輕女子當中選了一個樣貌年齡都極似她的女子來勾引惲摯,然後刻意當眾問兒子,是否願意立這女子為妃。惲摯雖然沒把持住自己的身體,但是內心還是向著溫玉昕的。因此他當場否定有這個打算,這讓那名叫芸兒的艾家女孩心理落差非常大。芸兒當然不知道惲摯酒後對她說的那些貼心話,其實都是說給溫玉昕聽的。堯夫人見芸兒已經有了懊惱之意,故意提到惲摯金屋藏嬌,在別院里另有一名女子,還讓人速速把那女子請來。
溫玉昕聽說堯夫人請她去惲家,有些疑惑。艾芸兒見溫玉昕與自己長相相差無幾,一時大驚失色,感嘆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而此時堯夫人對溫玉昕格外和顏悅色,向惲氏族人正式介紹溫玉昕的身份,還特地強調惲摯對溫玉昕始終如一的初戀情懷。惲家族人見堯夫人如此描述,便一致改口誇讚溫玉昕,認為她做王妃未為不可。這一切都讓身在現場的芸兒難堪至極。就在惲摯和溫玉昕歡心不已,都以為事情馬上就可以達到想要的結果時,堯夫人突然放話說艾芸兒和溫玉昕誰先生下王子便可以做惲摯的側妃。溫玉昕疑惑不解,堯夫人馬上就專門解釋了,那芸兒早已與惲摯雲雨多次,看樣子好像是佔了先機呢。
溫玉昕如遇晴天霹靂,惲摯則不敢抬頭看她,悔不當初。艾芸兒覺得被當眾揭露未婚失身的事情實在恥辱,急忙借故離去了。剩下的人只有堯夫人談笑自如,眾人皆各懷心思。
溫玉昕簡直不知道再如何與惲摯說話。她連別人用過的杯子都覺得臟,更何況是那種事情。可是堯夫人好似覺得惲摯要了艾芸兒這麼一個女子不算多大的事,順便又提到說,惲摯其實早在一年前便按照家族的習俗,和她身邊一個侍女有染。至於兒子還有沒有其他女人,她可說不清楚。
溫玉昕悶悶不樂的坐在一邊,小心翼翼的隨著惲家人齊聲奉承堯夫人。沒多久就有幾個惲家的女孩子來同她說話,這幾個女孩看起來倒是挺熱情的,一再誇獎溫玉昕生的外美內秀,那艾芸兒不過是東施效顰,空長了一副好皮囊。溫玉昕不懂人心險惡,也順著她們的話拿艾芸兒打趣,她哪裡知道這幾個女孩素日都是愛嚼舌頭的,只不過一會功夫就把她的話傳給了艾芸兒。那艾芸兒在眾人面前受了這等侮辱已然有一肚子火氣,再被溫玉昕順口一挖苦,更是怒氣衝天,發誓要讓溫玉昕好看。
溫玉昕在惲家住下了,堯夫人給她指派了兩個丫頭,一個叫陳萌,一個叫卓紫園。這兩人得了堯夫人的命令,成天以折損溫玉昕為樂。溫玉昕唯一可以自豪的那身漂亮的衣裳,就是施承桓在彭城送給她的那件,她們一會一個「江南人哪懂得什麼富貴榮華,只會在小花小草上做些嘩眾取寵的文章。」一會又說「京城裡只有下等人才會穿這種小家子氣的衣服,還不如惲家府上的侍女穿的大氣。」再來便是「惲家連丫頭們穿的衣服都是真絲質地的,夫人們都穿得端莊雍容,一樣的審美才配做一家人。」
溫玉昕明白她們實際是在暗示她配不上惲摯,她深感屈辱,卻無處發泄。她越發不喜歡在惲家的生活,越發不想留在京城裡。她好想和惲摯單獨在一起無憂無慮的玩耍,哪怕被關在臨淄的家裡也比這好啊。
惲摯來找她說話,才不過三兩句,她就以為惲摯也嫌棄她寒酸,忍不住大哭起來。惲摯被她鬧的莫名其妙,那兩個丫頭趁機在一邊說是溫玉昕想家人了。惲摯便問溫玉昕是否有親人在京城,得知她三姨在,便命人請來陪她說話。
三姨迫於惲王的命令,百般無奈的來了,等溫玉昕支開兩個丫頭,還沒開頭訴苦,三姨反而先倒起了苦水:「哎呦我的好外甥女啊!你這不是害我嘛!你可不知道,如今京城內外都在看你的笑話,說你啊是妖女!專會勾引男人!我這避嫌還來不及呢,你怎麼叫我來了!你以後可不要跟別人提到你是我的外甥女,我們就相當於沒親戚關係!你媽媽反正也沒給我什麼好處,我可不想被你連累了!我還有兩個女兒以後要嫁人呢!如果別人知道她們有你這樣的表姐,一定會老死閨閣的!還有那個艾芸兒,你可不知道,她算是你的遠房表妹啊!你怎麼能跟她鬧起彆扭呢,她家在這京城裡可是很有人緣的!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溫玉昕沒想到外面竟然是這樣看待她的,更想不到她的三姨對她的境遇漠不關心,只求能同無幹人等一樣袖手旁觀,一腔苦水硬生生又咽了回去。這樣的日子過得越發抑鬱了,她連安靜作曲的心情都沒有了。她要一天三次去侍奉堯夫人,堯夫人那裡有多個侍女輪番教育她如何做個好兒媳,讓她一個人做兩三個人做的事情。有時她剛剛得到命令可以回去休息,前腳還沒踏出屋門,後面又有了新的活。只要惲摯不在家,她就有永遠做不完的活,還有挨不完的罵。
雖然成日被人瞧不起,心裡有說不出的苦楚,但她不敢告訴惲摯。因為陳萌嚇唬她說堯夫人在這院中到處都是耳目眼線,卓紫園乾脆挑明了說誰要是胡亂在惲王面前嚼舌根就把誰舌頭割掉。這兩個丫頭把壞事做絕了,她們故意偷聽溫玉昕和惲摯的一次對話,然後把他們的談話內容反過來說給溫玉昕聽,讓溫玉昕以為在這惲家大院里果真藏不了一絲隱秘。卓紫園嚇唬溫玉昕說堯夫人已經對她不滿意了,要她千萬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於是她和惲摯在一起時連說話都變得慎之又慎,生怕哪句話說錯了又被堯夫人責怪。惲摯以為她變懂事了,隨口誇獎她越來越像大家閨秀了。溫玉昕心想自己明明就是大家閨秀,莫非惲摯一直認為她不配如此稱呼?她精神整日高度緊張,心情又抑鬱至極,很快就病倒了。
她這一病可惹惱了惲摯。因為她在病重糊裡糊塗的情況下把在惲家所受的委屈統統道出,惲摯在一旁聽的真真切切,立即就打發了陳萌和卓紫園兩個丫頭,派人去自己身邊挑了兩個老實的丫頭們。又對母親和周邊人等發了一大通脾氣,迫使堯夫人答應以後再不勉強溫玉昕做任何事情。
等溫玉昕稍有起色,他就向溫玉昕保證,絕不會再讓別人欺負她。而溫玉昕所有心結的最根本在於那個叫艾芸兒的。她想到既然其他的話都已經說了,乾脆諸事都說個明白。惲摯向她保證今後再不去見那艾芸兒,絕不會讓她懷孕,只要溫玉昕生下王子,一定冊立她為惲王妃,即使只能做側妃,他也必定永不冊立王妃。
惲摯的話讓溫玉昕稍感安慰,再加上新來的丫頭很貼心的在身旁陪伴,便漸漸恢復了往日的神采。
可是堯夫人如何能讓她過的稱心如意,很快堯夫人便安排惲摯帶著溫玉昕和艾芸兒三人一起去遊玩。惲摯本不想帶艾芸兒,可那艾芸兒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他實在是無法,只好一同帶上。
一路上惲摯同溫玉昕有說有笑,提起當年在瑞華同窗的有趣事,都喜笑顏開。那艾芸兒在一旁一句也插不上,完全被惲摯冷落,只能幹生悶氣。
到了遊玩的地方,惲摯扶著溫玉昕下車,也不管艾芸兒如何。溫玉昕雖然心裡有點同情艾芸兒,可是一想到這個女人要同自己爭惲摯,便默許了惲摯對艾芸兒的冷淡。
晚上惲摯和溫玉昕在一起喝酒賞月,那天上的明月好似害羞一般,總是若隱若現於縹緲的白雲中。惲摯把溫玉昕摟在懷裡吻她,可是溫玉昕覺得彆扭的很,她一點也不喜歡惲摯抱著她的感覺,更不喜歡他微微帶著酒氣的輕吻,這種沒有力度的吻只會讓她同施承桓那晚霸道的深吻做對比。她騙不了自己的內心,雖然當時施承桓的吻把她嚇的夠嗆,可是此時此刻她想要的卻是那樣的吻。她在感情方面一直很被動,一如她在生活中的被動。她已經習慣被人安排,就算是有不滿意的地方,也能湊湊合合的將就。所以雖然惲摯的吻沒有給她帶來任何心靈上的震撼,她還是非常順從的配合著。
惲摯帶來了暖情酒,兩人剛喝完了酒,惲摯就迫不及待的開始脫衣服。這時溫玉昕才發現月信來了,她的日子一直都不準,談不上什麼周期規律可循,所以根本想不到會這麼巧發生這樣的事情。惲摯感到很掃興,便讓溫玉昕先去休息了,自己在月下繼續喝悶酒。
這邊艾芸兒見溫玉昕走了,以為惲摯和溫玉昕鬧了彆扭,於是假裝好心上前安慰。惲摯在暖情酒的推動下又一次與艾芸兒糾纏在一起,直到天昏地暗。艾芸兒嘗過鸞顛鳳倒的滋味,這些日子被冷落,身心都很不是滋味。更兼堯夫人立妃的約定在前,勢必要搶在前頭生個王子。這一晚她明白了,只有溫玉昕不在的時候她才有機會,所以她心裡生出惡毒的念頭,要置溫玉昕於死地。於是她回到惲王府以後,稍加暗示便上了堯夫人的船,從此甘心服從堯夫人的命令,唯一的要求便是要整死溫玉昕。
事情的進展完全符合堯夫人的預料,她當然料不到溫玉昕會來月信,但是她成功讓艾芸兒做了自己的幫凶,將來一旦溫玉昕有事,也就有了一個最為合適的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