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其他小說>溫玉昕> 第四十六章 鏡花水月

第四十六章 鏡花水月

  到了蘭陵,施承桓才知道為什麼雪妙怡一定要指派他動手。


  那家人也姓溫,家中也有個十五歲的小姑娘,不僅看起來像溫玉昕那般單純,發獃的時候也是那般傻乎乎的樣子。他得知事主的額外要求竟然是姦殺這個女孩,他拒絕了這個要求。事主非常惱火,讓他回山換人。於是施承桓便打道回府,向師傅辭了這個任務。


  鑒於施承桓出師多年對安排的任務從來都是來者不拒,師傅不知他為何突然不願做任務,便向大徒弟問起。


  翁起辰認為施承桓還沒有走出上次任務失敗的陰影,對心高氣傲的施承桓來說,那次失敗令他顏面盡失。這次偏偏又是一家姓溫的,施承桓必然心存芥蒂。這個解釋倒也說的過去,於是師傅告訴雪妙怡,暫時不再給施承桓其他任務,讓他安心在山上休息調整。


  對這消息最高興的莫過於莫子誠了,多年來他和施承桓總是聚少離多,現在他終於等到機會和施承桓同時在山上休息了。他興緻勃勃的拉施承桓去太極湖遊玩,希望藉此沖淡施承桓心頭的痛楚,畢竟施承桓現在的狀態都是他一手策劃導致的。


  天朗風清,在太極湖上曬太陽真是妙極了。兩個年輕人躺在船上肆無忌憚的從早晨曬到下午,有吃有喝好不自在,從年少上山談到當今門派,從身邊瑣事談到天下大事。施承桓終於難得一笑,憶起第一次和莫子誠在山上打架,兩人拼個你死我活,卻誰都不能令對方服氣。莫子誠哈哈大笑,說那次打完架,就發誓一輩子不和施承桓打了,沒見過施承桓這麼不按章法出招的,害他一個耍帥的招式都使不出。


  下午兩個人在船上躺著睡著了,微風推著小船到西岸停住,岸邊有一處歌坊,裡面有幾個女孩子在唱歌:「恨君不似江樓月,南北東西,南北東西,只有相隨無別離。恨君卻似江樓月,暫滿還虧,暫滿還虧,待得團團是幾時。」


  莫子誠醒過來,他看了施承桓一眼,雖然還閉著眼睛,無疑已經醒了。


  莫子誠說:「這詞聽著好生感慨。你還記得我跟你說起過,我父親出身於書香門第,我母親卻是武學世家吧?」


  施承桓「恩」了一聲。


  「我祖父是鳳陽府壽縣人,因考了個功名,到莞郡做了縣令,我父親便生長於祖父的管轄地。有一年我母親家人因和他人鬧矛盾,鬧到了衙門。我母親當時雖然年齡小,卻一副不讓鬚眉的樣子。我父親對我母親一見傾心,自此念念不忘。那年我母親才十二歲,我父親也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後來我祖父知道了我父親的心思,打算派人向我外祖家提親。可是我父親一定要功成名就才娶妻,他與我母親立有十年之約,要我母親等他十年。十年以後我父親做到鴻臚少卿,回莞郡風風光光迎娶了我母親。當年我父親要進京趕考,臨別時便對我母親唱了這首歌。」莫子誠話音突然苦澀起來,「我母親去世前,也是唱的這首歌。」


  施承桓第一次聽莫子誠談及他的身世,知道他一定是被這首歌觸動了心弦才肯袒露心扉,於是也唱起來:「恨君不似江樓月,南北東西,南北東西,只有相隨無別離。恨君卻似江樓月,暫滿還虧,暫滿還虧,待得團圓是幾時。」


  「師兄,你不怪我吧?」莫子誠問,「我害的你和溫姑娘分開,讓你們再無團圓日。」


  「你做的沒有錯,如果你不那麼做,我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安置她,你只不過替我做了一個最好的抉擇而已。玉昕也沒有錯,她只是小傻瓜,什麼都不懂,怎麼能怪她呢。只能怪我,怪我管不了自己,怪我不知輕重就愛上她。」


  莫子誠思索片刻,說:「其實,如果不是師傅不允許我們成親,你和她也沒有不可以在一起的理由啊。我看你和她在一起一天,比在這太和山上一年笑的都多。她雖然看起來芳心難動,可是也不討厭跟你呆在一起。如果你們能繼續相處下去,她一定會對你轉圜心意的。」


  施承桓下了船,說:「好了,別想無關的人了。我們回山吧!」


  莫子誠見他一臉平淡,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不介意。不過此時多說無益,兩人便談起了其他事情。只是晚上分別時,施承桓突然問了一句:「倘若有一天我要離開太和,你會與我為敵嗎?」


  莫子誠便知道他此刻真實所想:離開太和,不再受師傅束縛,過上普通人的生活。這一切毋庸置疑都是為了那個女人,所以施承桓心裡究竟對他有沒有怨言,也就不言自明了。他不禁後悔,那晚與其讓師兄明了溫玉昕對他沒有愛意,不如給他們弄點迷情葯直接成全兩人。現在弄成這樣,師兄不知何時才能擺脫鬱悶低沉的情緒。師兄不可能向他承認還在想念溫玉昕,他只好暗中派人去看看溫玉昕的近況,得知溫玉昕在臨淄城也過得不好。


  因為溫玉昕的病一時半會不好,萬事通要求艾夫人把她帶回溫家。結果艾夫人整天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當著下人的面責怪女兒:「我怎麼會生出你這麼差勁的孩子!你一點也不聽話,一點也不正常!哪有你這樣能折騰的孩子!不聽話就算了,還總是生病!一天到晚不是這毛病就是那毛病!我真恨不得當初直接扔了你讓你死在外面!」


  溫玉昕想到連母親都嫌棄她了,心就涼透了。再好的葯也吃不下,一日日的消瘦下去。


  這下萬事通可急了,他自負醫術高明,結果被他診治的這個病人卻毫無起色,這樣下去他怎麼好意思再問艾夫人要錢呢。於是他就想了一個歪點子,讓人去通知惲摯,說溫玉昕現在和施承桓天天在一起,如果他再不來接人,施承桓就不等他了。


  果然惲摯收到消息,一聽「施承桓就不等他了」,立即就派人去臨淄城通知施承桓護送溫玉昕入京。艾夫人聽到消息高興極了,認為女兒終於熬出頭,也就停止責怪女兒。她讓女兒寫信去叫施承桓,女兒卻不想寫,推說只知道施承桓人在太和,不知在太和何處。艾夫人倒是聰明,以女兒的名義直接寫太和道觀的地址。


  這封信自然在太和前山道觀那裡找不到收件人,恰巧有個小道士認識施承桓,他常常被派去後山與翁起辰等人聯絡,一來二去也就知道了那幾個大弟子的名字。於是他就把信送到後山去了。可也巧,那天正是施承桓和莫子誠兩人值守山門。莫子誠哪裡想到溫玉昕的母親會給施承桓寫信,直到施承桓看完信變了臉色,他才意識到他疏忽大意了。施承桓將信遞給莫子誠看,莫子誠看后不知是勸施承桓不去,還是勸他去,只好無奈一笑。


  施承桓向師傅辭別說要去幫助一個朋友,師傅便讓他下山了。


  施承桓趕到臨淄,艾夫人上來就劈頭蓋臉指責他明知溫玉昕私自跑去彭城,卻不通知溫家人。施承桓則搬出艾夫人夥同溫家人給溫玉昕葯里下毒的事,艾夫人明知理虧,連連訴苦說自己在溫家無權無勢,根本無力救女。


  溫玉昕到此刻才知道自己之前那副葯竟是有毒的,她本來也覺得母親知情不告太過絕情,可是聽了母親的話,又覺得事非得已,不想多加責怪。


  於是施承桓要回自己的簽章,便送溫玉昕去了京城。


  此時的惲摯正值春風得意,他抓住了母親一個把柄,要求母親給他自由選妃的權力,母親破天荒同意了。於是他給施承桓寫信之後,便主動告訴惲氏家族族人,他要娶溫玉昕為妻。他想的太當然了,堯夫人雖然給了他選擇女人的自由,但是惲氏族人並不那麼好搞定。惲家人以溫玉昕已然成婚,名聲不好為由,堅決反對溫玉昕做惲王妃。


  於是當溫玉昕來到京城以後,他先把她安置在一處別院,答應她將來有機會便娶她。


  施承桓為溫玉昕不平,質疑惲摯為什麼時機未明便讓溫玉昕來京,分明是要置溫玉昕於危險之中。惲摯則稱母親已經答應,時機怎麼就未明了。施承桓看出惲摯對權力過分渴望,對溫玉昕的愛是表象,實際是對溫玉昕的佔有慾佔了上風。惲摯當然不會承認,反過來強調必須要有權力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施承桓見溫玉昕態度堅定要隨惲摯一起,只好交代惲摯記得給溫玉昕繼續服藥,惲摯卻毫不在意,說京城的大夫比小地方的好太多,旁人無須擔心。


  雖然有許許多多的不放心,但畢竟是溫玉昕自己的選擇。施承桓即將離去,溫玉昕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憐惜和不舍。她知道這次又虧欠了施承桓,她不喜歡惲摯對施承桓的態度,但是她錯誤的以為,眼下只剩下聽從惲摯安排這一條路。


  當晚惲摯興緻勃勃來找她,她聽到惲摯說會不時來看望她,希望她安心呆在別院,不要出門被人發現,衣食皆有供給,但不要任意挑選。她心頭一驚,想到在這京城的生活,竟然和臨淄並無區別。當惲摯另外叮囑一句,讓她每每吃飯喝水之前,一定要試試有沒有毒,她更覺後悔不已。


  惲摯認為既然溫玉昕已經來到京城他的地盤,從此以後就可算做他的人了。於是他假意喝了點酒,便要抱吻溫玉昕。可溫玉昕聞著他臉上的酒味,想起施承桓那晚滿身酒氣的壓在她身上,心理上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她扯謊說自己身體還未好,還在吃藥。惲摯想起施承桓確實提到過她在吃藥的事,便暫時把佔有她的想法收起來了。他讓下人按方煮了葯,讓下人先嘗嘗,又端給溫玉昕。溫玉昕覺得被喝過的葯很臟,可是惲摯滿懷期待的看著她,她只好硬著頭皮喝下去了。想到以後這會成為日常的程序,溫玉昕不禁感到,這樣的生活還不如在臨淄過的平靜自如。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