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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良藥苦口

  莫子誠做完任務回山,見到施承桓的一個爪牙,那人慾言又止的樣子令他生疑。於是他私下找到那人問起施承桓近況。


  「別提了,三師兄現在很不好。你快勸勸他吧!他每天沒命的練功,不到午夜絕不休息,他是跟他自己過不去。太嚇人了,我們都不敢說話,怕他一個不順心不要我們了。」


  莫子誠心想施承桓一定是想靠拚命練功來忘卻溫玉昕,便讓那爪牙通知施承桓,午夜去會他。


  施承桓知道莫子誠要來,便提前回到住處,躺在床上休息,沒想到太過疲憊,居然睡過去了。


  莫子誠來了見他睡著了,輕輕一笑,便在他一旁的榻上休息。他剛躺下,聽到施承桓在睡夢中唱了一句:「天涯流落思無窮,既相逢,卻匆匆。」只唱了一句,卻留下無盡的餘味在屋樑繞響。莫子誠默默想到,施承桓用情之深,恐怕是自己永遠不能及的。


  次日清晨,施承桓剛起床雪妙怡便來通知,師傅要他去蘭陵做任務。


  莫子誠納悶師傅為何偏偏指定讓施承桓做任務。通常如果有多個大弟子在山上,那麼師傅會讓大弟子們自己商量決定誰出手。何況施承桓明顯狀態不佳,根本不適合下山。便對施承桓說;「不要勉強自己,你不想去就讓我去。」


  雪妙怡聽到他的話,一笑說:「勉強不勉強,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師傅讓你同大師兄一起訓練新一批師弟。這可是個好差事,干好了說不定未來的太和掌門就是你的。」


  莫子誠與大師兄素來不睦,一聽說要和大師兄一塊做什麼,必定是千推萬拖,這次也不例外,嫌棄道:「誰稀罕做掌門!只不過除了他,誰做掌門我都沒意見。」


  雪妙怡諷刺道:「反正師傅也沒有特別中意你,你就別操心了!」


  他假裝沒聽到雪妙怡說話,對施承桓說:「你先去,我儘快來幫你。」


  施承桓拍拍他肩膀,讓他放心,便下山去了。


  彭城在去蘭陵的路上,他本想讓車夫繞過彭城走,不料車子剛到彭城外的驛站就出毛病。車夫下車修理半天沒有進展,只好對他抱歉說:「客官,看來我這車得大修一次了,一時半會不能走了。要不我退你一半的錢,你另外找個車去蘭陵吧。已經沒有多遠了,如果你現在找個車,天黑之前就能到了。」


  施承桓客氣說:「不用退了。我正好想去彭城看看。」


  他怕見到溫玉昕才想繞過彭城,不料事不遂人心,躲不掉的還是躲不掉。他入城隨便走走便來到萬事通的門前,見大門掛著一個嶄新的大鎖。問左右鄰居,都說已經有些日子沒有人居住了。他心裡不禁有些失落,轉而便又釋然了:溫玉昕一個人孤零零的必然是又回臨淄了。他漫無目的的在彭城街頭亂走,也不知道應該去哪裡才好,只覺得每個路口都有溫玉昕走過的影子,仔細想想其實她來彭城那幾日不是呆在軍營便是在萬事通家裡養病,哪裡去過這麼多的地方。當初她那麼期盼的想把彭城的景色都轉轉,最後卻成了泡影。


  夜幕降臨,他走到了左秋辰大人的府邸附近。直到看到左秋辰的家丁,他才突然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走錯地方,連忙轉身要離開。卻不想左秋辰剛好下班回來,看背景像他,遠遠喊了一聲:「前面可是施承桓兄弟?」


  施承桓嘆口氣,轉身答道:「正是施某。」


  左秋辰快步走過來,笑說:「幾天不見,施兄弟去了哪裡?」


  「回左大人,施某和幾個老朋友去了南方……」


  「哎,你既然已經辭去官職,以後與我表字相稱即可。在下子龍,幸會幸會。」


  施承桓見他如此親熱,只好順著他的話說:「子龍兄,在下威銘,久仰久仰。」


  「快來我家,我又做成了一首曲子,你來幫我填個詞。」左秋辰拉著他進了門。


  左夫人見施承桓來了,朝他身後看了看,見沒有別人,便說:「施先生好久沒來了。今天一定要嘗嘗我做的手藝。」


  施承桓知道左夫人想看到的是溫玉昕,不禁心頭一顫。他勉強一笑說:「夫人手藝絕佳,隨便即可,我是個粗人,沒吃過什麼好東西。」


  左大人自豪說:「我夫人做的菜色香味俱全!一定讓你過口不忘!以後你可以叫你夫人來一起切磋!」


  左夫人響亮的哼了一聲。


  左大人面露尷尬,趕緊給自己打圓場說:「快來快來,我這回的曲子是在上次那曲子上大改做出的。」


  施承桓隨他去了書房,左大人興緻勃勃的打開他的曲軸,自得的哼唱著。他的心思根本不在曲譜上,從窗戶看出去,正看到書房對面的廂房,回想起溫玉昕那時從台階上摔下去扭傷了腳,後來他只顧著去為雪妙怡處理後事,也沒有來得及關心一下她是不是好了。腳傷若是恢復不好,怕是要落下一輩子的後遺症。


  「威銘兄弟?」左秋辰哼唱了幾遍發現施承桓心不在焉,「你在想什麼?」


  「啊?」施承桓連忙回過神,迅速把曲譜掃了一遍,「剛才子龍兄不是讓我填詞嗎,我沒有那麼高的文學素養,勉強拆一首舊詞做新詞。」


  「好。」


  施承桓眼睛看著曲子,嘴裡卻連詞一塊唱出來:「天涯盡紅塵,淡月送微雲。孤帆連夜發,一笑作春溫。無波真古井,有節是秋筠。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左秋辰驚訝的嘴巴都合不攏了,大讚道:「威銘兄弟真是奇人!你竟然能將新詞直接唱到新曲里!我剛才怕你看不懂我的標註,記不清這曲調,故而只唱了第一段,你這一下就把四段都唱出來了。妙極妙極!你這本事可了不得,若是生在金武朝,一定大有前途。」


  施承桓沒留心聽他剛才唱了什麼,這才連後面三段一塊填詞唱出來。他被誇的有點小得意,便說:「這不算什麼,我還可以直接給新詞做新曲,或者給舊曲翻新。」


  左秋辰更加欽佩了,「哎呀,枉我自負擅作音律,自以為當朝無人可及,不想在你這純粹是班門弄斧!你這本事天下可沒有第二人了吧!」


  「怎麼沒有,我夫人也會。」話音剛落,施承桓臉上頓時烏雲密布。


  左秋辰知道他有心事,半晌才低聲說:「威銘兄弟,莫怪為兄多嘴。你那日不告而別實在是太無情無義了!你夫人涉世未深,身體有恙,且這彭城裡有人對她虎視眈眈,你卻丟下她不管,音信全無,這絕不應該是男子漢大丈夫所為!」


  施承桓自知理虧,說:「千錯萬錯,都錯在我。」他死死捏著那曲譜,恨不能從那曲譜中得到解脫。


  「即便你與夫人有什麼嫌隙,也必須先護她安危。我與夫人怕她在這彭城遭遇不測,只好不等她病癒就送她回臨淄。但願她在臨淄一切安好,不然我作為外人都不能心安。你已為人夫,以後做事千萬要先考慮到夫人。外人皆可冷落怠慢,唯有夫妻恩情萬萬不能辜負。你這一生要與她共度,莫要為無關緊要的事後悔終生!」


  施承桓被他說的無地自容,他緊閉雙唇咬緊牙關,不知如何作答。


  左秋辰見他不答話,問道:「究竟有什麼事能讓你如此決絕,一夜之間棄妻辭官而去?」


  施承桓長嘆氣道:「都是我不好,我喝醉了,想輕薄她。後來,我的朋友就把我帶走了。」他握著曲譜的手顫抖著,他連忙把曲譜放下,握緊手指。


  左秋辰詫異道:「輕薄她?莫非你們成親至今還未有肌膚之親?」


  施承桓搖搖頭。


  左秋辰發覺自己問的有些多了,連忙說:「恕我多嘴了。」


  施承桓勉強擠出笑容,心頭有千千萬萬的苦楚醞釀著,一時衝動道:「其實,我算什麼呢?我不過是個無名無分的私生子,功業未成,一無所有。她那麼美好,簡直就是仙女下凡,我這粗鄙之人怎麼配的上她呢?」他苦笑一聲,「我不過是碰巧得了個好時機娶了她,可是我根本不敢對她有任何非分之想。她那麼純潔無暇,而我骯骯髒髒。就算她睡下了,我也只敢親親她枕邊的衣服,怕她的清夢被我玷污。」


  左秋辰忍不住問:「你這又是何苦?只要你真心愛她,身份地位又怎麼阻得了?你們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她終歸已經嫁予你,在外人眼中已然是你的女人了。」


  「外人怎麼看都沒關係,只要她能如願,我萬死也甘願。子龍兄,不要再勸我了,這是我自己的事。也許有一天我……我會放手讓她過上更好的生活吧。」施承桓說著眼睛里已經有了淚光。


  左秋辰嘆口氣,知道他已然情深之所至,此時正在激動,全然聽不進勸言,果然不再提起。坐下來推敲著把施承桓剛才唱的詞一一對應填上。


  第二日,施承桓臨行前給左秋辰留了一首副曲,作為昨天那首曲子的前奏。


  左秋辰吟唱之後不禁大嘆:「施威銘真乃曠世奇才,他一夜所創的曲子勝過我苦思一年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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