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大失所望
那不能道說的因素就是莫子誠。
莫子誠一點也不見外,把萬事通的房子當成了自家的。他擺滿了一院子的酒,從門外面都能聞到濃濃的酒味。
萬事通本人被他攆到屋裡去喝茶,這會氣的跳腳,見施承桓回來了,連說:「我把錢退給你們,你們趕緊走!」
「你這院子多少錢啊,我買下了!」莫子誠啜了一口酒,打量著手裡的小酒杯,「連你這些家什都包了。你直接走人吧!」
萬事通大聲喊道:「這房子是風水最好的!最切合我的生辰八字!我在這彭州轉了一年才挑到這麼好的地方!我才不會讓給你!」
「我就要這院子了!你趕緊走!趕緊走!走慢了你小命就沒了!看你還怎麼照顧你的生辰八字!」
施承桓不理睬他們爭執,扶著溫玉昕就朝里走。
莫子誠攔住他們,說:「今晚難得大家都有空,天氣也不錯,不如聽我請來的人唱歌助興。」
他這邊聲音落地,那邊天上開始颳風。
施承桓答道:「今天玉昕太累了,讓她去休息吧。」
莫子誠卻不讓路,繼續說:「只聽一會,你看我都準備好酒菜了。」
施承桓不知道他做什麼打算,見他執意如此,不好違拗他的意思,便說:「好吧。」他把溫玉昕安置坐下了,問萬事通:「那位婆婆煮好葯了嗎?時辰快到了吧?」
萬事通見施承桓一點也不關心自己將要被趕出家門,怒沖沖道:「你們會需要我?你們厲害著呢!我還是照顧我的小命要緊!」他甩手走了。
莫子誠見事情跟他計劃的一樣,嘴角微微一撇,拍拍手,屋裡有人應聲走出來。
施承桓本來沒興趣聽歌,見到那唱歌之人不禁一愣。
溫玉昕也愣住了。那唱歌之人與她長的毫無二致,神情動作都惟妙惟肖,只是臉上畫著濃妝,衣衫裸露,風塵之氣頗濃。
那歌女清清嗓子,輕柔唱道:「天涯流落思無窮。既相逢,卻匆匆。攜手佳人,和淚折殘紅。」曲調卻不是施承桓譜的,而是尋常老調。她那聲音也與溫玉昕像極了,不熟悉的人難以分辨。
溫玉昕朝施承桓看過去,施承桓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莫子誠在搞什麼鬼。
莫子誠拍著節拍,不時喝著酒。他給施承桓倒了一杯,說:「威銘兄,你還記得你在軍營里給我做的保證嗎?」
施承桓接過酒,心知他這是要逼溫玉昕走了。他嘆口氣,一飲而盡,只覺得喉嚨間全是辛辣,不禁一皺眉頭,說:「記得啊。我既有言在先,自然言出必行。」
莫子誠又給他倒一杯,笑說:「你怎麼這麼不高興啊?是不是這歌女唱的不好聽?」
施承桓已經認出眼前這歌女實為雪妙怡所扮,再次一口喝下說:「鸚鵡學舌,有何好聽的?」
雪妙怡臉上登時一暗,停了歌聲,捏著嗓音來給施承桓敬酒道:「大爺,小女子唱的不好,還請大爺指教一二。」
施承桓接過酒喝了,只覺得雪妙怡這酒味道非常古怪,入口並不辣,他朝莫子誠瞟了一眼。
莫子誠卻晃著一壺酒說:「你喝的是杏花村汾酒陳釀,怎麼樣,是不是味道特別爽口?」
「你知道我不擅飲酒,這種東西我沒有什麼口福。」
莫子誠提起另外一壺酒說:「來嘗嘗這個。」
他們說話的空隙,雪妙怡走到溫玉昕身邊,淺笑問:「我和這位姑娘真是有面緣啊。你是這位先生的什麼人啊?」
溫玉昕不喜歡雪妙怡這濃妝艷抹的妝容,也不喜歡她渾身濃厚的香薰氣息,更不喜歡她傾身詢問的傲慢口氣,朝一側偏過頭說:「我是這位先生的朋友。」
「哦,居然是朋友啊!是哪一種朋友呢?是萍水相逢的朋友,還是蜻蜓點水的朋友?」
溫玉昕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說:「只是一般的朋友罷了。」
雪妙怡誇張的笑出聲,學著溫玉昕那軟軟的聲音說道:「一般的朋友啊!可是你這頭髮不是已婚婦女才梳的樣式嗎?我還以為你們是夫妻呢。」
「不是的。」溫玉昕斬釘截鐵說,「我……我和別人是夫妻。跟這位先生沒有關係。」
她話音剛落,只見施承桓接過莫子誠遞過來的酒壺一口悶干。
莫子誠見他喝的如此生猛,不禁低聲喊道:「喂!」
果然,那酒沖的很,施承桓差點忍不住吐出來。
莫子誠竊笑一聲,立馬又裝作行家一樣道:「怎麼樣,這霸王醉味道夠烈吧?」
施承桓滿臉痛苦,只覺得從口鼻到肚子都在燃燒。他捏緊了拳頭,故作輕鬆道:「有點。還有更厲害的嗎?」
莫子誠又遞給他一瓶酒,他依舊一口喝掉。
溫玉昕眼見施承桓發瘋一樣喝酒,勸道:「威銘哥哥不要喝了。會喝醉的。」
施承桓反問道:「我喝酒關你什麼事!你以為你是誰啊!你又不是我的夫人!你不過就是一個傻頭傻腦的笨蛋!要你來管我!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管我?」
溫玉昕覺得他不可理喻,於是也生氣道:「誰要管你啊!我就是傻頭傻腦,不然怎麼會跑這裡來!我這麼沒腦子,凈惹你生氣!我要是不傻會把你的話當回事啊!早知道你原來這樣想,我寧可死在家裡,也不會跑這來丟人!」
施承桓大聲吼道:「對啊你就是丟人了!你在這冒充我的夫人,你真夠丟人的!你還想管我喝酒?我能喝一百瓶!一千瓶!不信你看!」
「你喝吧!有本事你全都喝光!」
施承桓聞言,也不勞莫子誠動手,自己一瓶一瓶的喝起來。莫子誠一雙眼睛卻盯著溫玉昕看,見她氣鼓鼓的看都不看施承桓,覺得自己所料無錯,溫玉昕對施承桓果然並無什麼感情。
雪妙怡拉著溫玉昕的手,故作親密說:「他們男人喝他們的,我們女人說我們的。」
溫玉昕站起身,甩開雪妙怡的手,走遠了兩步才說:「我和你沒有什麼好說的。」
「怎麼?你瞧不起我嗎?」雪妙怡嬌聲問道。
溫玉昕不搭理。天上開始下雨,溫玉昕站在雨中,那三人都在屋檐下。
雪妙怡媚然一笑,挨到施承桓身邊給他送酒。施承桓來者不拒,一壺一壺的灌自己。雪妙怡見溫玉昕依然無動於衷,於是故意抱著施承桓,撒嬌說:「先生,我好冷啊,你抱抱我嘛!我好冷啊,好冷啊!」說著往他懷裡鑽,趁機把他胳膊圍在她腰后。
溫玉昕回頭見施承桓親密的抱著這歌女,喝酒如喝水一樣,兩人你儂我儂,內心覺得極不舒服。她抬起頭看到黢黑的天幕下毛毛細雨,只覺得自己渾身冰涼。可是她不想在這多呆一分鐘,於是疾步走出院門。她心裡好難受,可是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難受。她一股腦的走,也不知道去哪裡,也不知道接下來怎麼辦。雨開始下大了,她的衣服淋濕了,額頭的頭髮耷拉下來,好看的髮髻完全垮了。她知道自己的樣子一定很醜,她的眼淚不聽使喚跟著雨水一起流出來。她在一個路口停住腳,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裡。她現在一無所有,連回家的路費都沒有。她渾身濕透,全身都在打冷戰。剛才憑著一股怒氣走了這麼遠,此時身體涼透,連咬合嘴巴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徒然的倚靠著一邊的大樹,只覺得心口絞痛。她再也站不住了,跌倒在地上,不知道摔到哪裡,她只感覺到疼痛。
有人把她一把抱起來,對著她用力的吻,一雙有力的大手把她緊緊按進懷裡。
她睜大眼睛,只看到對方眼睛里全是淚,臉上同樣眼淚和雨水混雜在一起。她想推開他,可是她已經沒有力氣。她想說話,可是嘴巴被他牢牢的封住了。她只能在他懷裡任他擺布,心頭的屈辱感無以復加。
半晌,施承桓輕輕放開她,見她一臉冷淡,聲音顫抖著說:「溫姑娘,我只想問你一句話。」
「你放開我!」溫玉昕努力想掙脫他,可是依舊無用,她憤怒的轉過臉不看他。
「你有沒有喜歡我?哪怕只是一點喜歡?」他近乎哀求的問。
「沒有!沒有!沒有!所有可能都沒有!」她生氣了,她不喜歡他這麼強勢的控制她。
「一點點都沒有嗎?」他的眼睛里滿滿的絕望。
「一點點都沒有!你放開我!放開!我討厭你!我討厭你!你把我當我什麼!一個賣身的歌女嗎?我告訴你我才不是那樣不要臉的壞女人!你找她來就是為了羞辱我吧!你如願了!我恨你!你放開我!我恨你!」她拼盡最後力氣掙扎。
「我可不可以求你給我一點時間,也許你會喜歡我?」他跪倒在地上,依然抱著她的腿不放。
「不可能!永遠都不可能!你滾開!我恨你!」她只覺得被他抱著雙腿是無比羞恥的事情,她努力把他的頭向後推,卻見他的眼睛里生出了令她害怕的神色。
果然,他聽到她決然的回答,只不過一瞬的猶豫之後,他飛快的把她扛回屋裡,按倒在床,全身壓迫著她。
她驚恐的乞求道:「威銘哥哥,求求你放開我!不要!」
可是他此時根本聽不進她的話,他貪婪的吻著她,根本不管她如何抗議。
莫子誠見事情發展成這樣,也有些無奈,只好招呼雪妙怡關門準備離開。然而接下來施承桓自己離開的床鋪,跪在地上嘔吐起來。溫玉昕嚇傻了,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莫子誠狠狠的握緊拳頭,一拍自己的頭,說:「見鬼!」
雪妙怡推開門,把幾近崩潰的施承桓扶起來,說:「走吧,跟我們回太和,不要再想這女人了!她如此無情,你還要執迷不悟嗎?」
施承桓抬頭看著溫玉昕,眼裡全是無地自容的悔意,「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應該那麼對你。」他終於無法再欺騙自己的內心,說出實話:「我愛你,玉昕,我愛你。就算你恨我,我也愛你,全心全意愛你。」他忍不住又吐起來。
溫玉昕從聽到他說第一個「我愛你」開始,便坐起身,一臉茫然無措。她看著施承桓痛苦的嘔吐,只覺得他的愛也是那麼痛苦,根本沒有什麼美好可言。
莫子誠問溫玉昕:「你跟我們走嗎?倘若你愛他,就跟他在一起,再也不要給想惲王。」
溫玉昕微微搖搖頭。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已經頭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了。
莫子誠和雪妙怡扶著施承桓走了。
溫玉昕坐在床上還在發愣。
過了不知多久,門外進來一個人。那人見門戶大開,也有些詫異,問:「請問施大人和夫人在這嗎?」
溫玉昕看著那人,木然的點點頭。
那人於是行個禮說:「那您就是溫夫人了吧?我家老爺說今天夫人您身體不爽,又受了驚嚇,讓我過來看看您安好不。」
溫玉昕想到白天和施承桓在一起的種種,終於忍不住大聲痛哭起來。
那人見狀嚇了一跳,連忙跑走了。
溫玉昕哭了一會便昏倒過去了。到次日醒來,身邊已經有左夫人的丫頭在伺候了。
屋裡屋外都打掃的乾乾淨淨,全然看不出昨晚發生過什麼撼動心扉的事情。
施承桓夜裡辭去了軍職,他的東西也全部都沒有了,他一點蹤跡也沒有留下,就像從這個世界上憑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