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偷天換日
第二天施承桓起程離開臨淄。
艾夫人打算的很好,卻不料她妹妹並不領情,回信說家裡地方太小,住不開溫玉昕,讓她另外想辦法安置,艾夫人託人捎過去的銀子就當給外甥的壓歲錢,就不退了。
艾夫人在妹妹那裡碰了壁,考慮到女兒單獨留在臨淄不好給親朋交代,去京城又沒有可靠的人照應,於是再次好言寫信請妹妹給女兒找個道觀居住。這次回信很快,說京外白雲觀隨到隨住。艾夫人認為女兒年幼,這麼大的事她不懂如何處理,因而根本不必與她商量,故只跟施承桓通了信。施承桓認為溫玉昕性格柔弱,在外面容易被欺負,還是在家修行比較合適,於是給她留了錢,特別囑託讓趙淑穎管理財務,這樣正常花銷的話五六年應該是沒有問題。
艾夫人沒有別的辦法,便讓女兒留在臨淄,若是有人問起,只說施承桓先去京城尋找合適的住處,暫時不能帶女兒過去。至於留給女兒的錢,她認為女兒根本不會理賬,還是代為保管比較合適。
這些事情從頭至尾沒有跟溫玉昕商量過,溫玉昕只能接受結果,只能跟她的丫頭們說說心裡的煩悶。她被安置在一個偏僻的院子里,這原本也是溫家的祖宅,只因交通不便,所以比老宅荒棄的更早,艾夫人派人簡單收拾一下,便讓溫玉昕和丫頭們去住了。
艾夫人派了兩個嘴巴嚴實的下人來照顧她生活起居,一日兩次去向艾夫人稟報溫玉昕的情況。
「簡直就是軟禁!」溫嫣嫣偷偷跟溫玉昕說。
溫玉昕現在無論做什麼,母親的下人都會跟著。她默默點點頭。
「不準出門,也不準弄大動靜。說話都要壓低嗓門,明明在自己家裡,卻好像在做賊。」趙淑穎無奈的說,「哎,現在全部的指望就是等。」
溫玉昕也覺得這樣的日子過得太沒意思了,可是現在她沒有選擇的餘地。她現在特別想念在京城的那幾天,和施承桓住在軍屬區,雖然整日左鄰右舍吵鬧不休,但是她自由快樂,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如果她能跟施承桓一起去京城就好了,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她們三個很快找了一個新的娛樂項目,那就是畫畫。她們用各種顏色的油彩把裡外屋子都塗的亂七八糟。母親當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傳來命令讓她們立即停止,以免被遠處的鄰居發現院子里有人居住。
溫玉昕煩透了這樣的日子,她寫信給惲摯,希望他能來幫她。可是這封信被堯夫人的人截獲,堯夫人當即明白施承桓和溫玉昕的婚姻是做給自己看的,她非常震怒,傳令讓施承桓回臨淄帶溫玉昕入京。
可是這命令傳給誰呢?施承桓根本就沒有回京啊。
原來施承桓離開臨淄以後便前往太和山向師傅請罪。雪妙怡早就先一步把他在臨淄所作所為都告訴師傅了,她故意歪曲事實,說溫玉昕用美色迷惑施承桓,施承桓為了她才做錯了事。她本以為這麼說了以後,師傅會立即派她或者其他人去殺溫玉昕,不料師傅聽說是個女人,便讓她把溫玉昕的長相畫下來。
雪妙怡討厭溫玉昕都來不及,哪裡會好好畫她的長相,於是畫的醜陋不堪。師傅看了以後,認為她心存惡意,也就不再相信她的話。他派人去把莫子誠找來,莫子誠倒是很誠實,把汪宇司與施家的恩怨都說明白了,就是沒有說施承桓對溫玉昕已經有感情的事。師傅聽出他話里故意撇乾淨感情的成分,於是問到溫玉昕這個人。莫子誠只說是溫家的一個女兒,並無其他。師傅讓他畫下來,莫子誠覺得照真人畫的可能會泄露秘密,於是也畫丑了。
施承桓到的時候,莫子誠正好從師傅屋裡出來。莫子誠知道師傅尚未有決斷,此時說幾句軟話應該有用,於是給施承桓使個眼色,暗示他事情可能有轉機。不料師傅不願見施承桓,命他在前殿跪著,背《太平經》全本。
施承桓便去跪著了。
太和派上下千餘人從前殿經過,都看到他跪在那裡背經,一連三天如此,一時流言四起,人人私下裡都在猜測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人人皆知施承桓是師傅最看中的徒弟,大部分師兄弟們認為師傅的接班人非他莫屬。這次不知道施承桓犯了什麼錯,師傅要用如此公開的方式懲罰他,實在是令人生出諸多猜測。
莫子誠出去繼續做任務。雪妙怡故意留山上看熱鬧,一整天都在施承桓左右轉悠。
趁人少的時候,她問施承桓:「你不覺得丟人嗎?除了剛入門的師弟,我還沒見過哪個大弟子這樣受罰的。你想不想知道師傅為什麼這麼懲罰你?」
施承桓不理她,高聲背誦經文。
雪妙怡討了個沒趣,便坐在一邊繼續看熱鬧。
晚上眾師弟們沒事了,都跑來圍觀。
雪妙怡見圍觀者眾多,認為這是顯擺自己威風的好機會,於是以師傅的傳令人自居,大聲斥責道:「施承桓,你可知錯?太和派千餘年來從未有你這般大逆不道之徒!」
施承桓瞟她一眼,繼續背經。
雪妙怡見他不理,於是說:「你欺瞞師傅,罔顧情分,若太和上下都如你這般任意妄為,太和前程必危!你有罪!雖罪不至死,但絕不能輕饒!」
「有這麼嚴重嗎?」一個中年男子邁著輕快的步子走過來。
雪妙怡連忙起身行禮道:「大師兄!」
大師兄對圍觀的人說:「都散了吧,多大的事。」
眾人還等著看熱鬧,怎肯輕易散去。
雪妙怡說:「師傅有命令了嗎?是讓他去殺了那女的嗎?」
「什麼女的?」大師兄不清楚內情,「三師弟任務失敗,師傅很不高興,不過他已經放話讓三師弟下山去。」
「其他什麼……都沒有?」雪妙怡不甘心。
「你認為還會有什麼?」大師兄詫異問,「任務失敗有什麼奇怪,你我都失敗過,三師弟運氣好,才碰到一次而已。」
雪妙怡還想說什麼,施承桓已經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個頭,用略沙啞的聲音說:「多謝大師兄。」起身走了。
雪妙怡想跟著他去,怕他惱怒,只好作罷。
施承桓獨自一人進京赴職了。他不知道堯夫人已經清楚他與溫玉昕是假結婚,所以當堯夫人問他新婚別離,是否想念夫人時,他回答說:「時而想念,時而不念。」
堯夫人冷笑問:「如何能時而不念?」
施承桓答道:「時時想念,微臣便無事可成。只好不念,待事成之後再念。」
堯夫人又問:「你有什麼事可做?」
「惲王殿下安危便是臣最大的事。臣必力保殿下平安無恙。」
堯夫人把溫玉昕的信扔給他看。施承桓看了知道事情不妙,但仍鎮定,等堯夫人發話。
堯夫人故意問:「你的妻子與我兒有終身之約,你可知道?」
「微臣愛慕內人雖久,不曾聽她談起過往之事。內人生性率真,純正無邪,有些話在她眼裡毫無異意,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怕是讓殿下誤解了。望夫人不要當真,全當是說笑罷了。微臣回去必嚴加教誨,不許她繼續胡鬧。」施承桓知道堯夫人想聽的不是這樣的回答,但是他必須先探明堯夫人的想法。
果然堯夫人不滿意,直白的說:「你的妻子分明是在勾引我兒!如此膽大包天,豈是胡鬧之行?你是不是也知道內情,故意協助他們欺瞞我?你們當我這麼好糊弄嗎?」
施承桓假裝惶恐,說道:「微臣一片赤誠之心,惟願長久追隨夫人,求得高官厚祿,怎敢糊弄夫人。」
「你們真的結婚了嗎?」
「夫人認為何為真?內人與我情投意合,相敬如賓,正如古人所述『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微臣全心全意愛慕內人,絕無二心。」
堯夫人見他說的懇切,猜想那溫玉昕可能瞞著他在與兒子聯繫,便交代他說:「以後你要看緊你的妻子。不要再讓我發現她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如果再有,你和你的妻子都必須死!」
「謹遵夫人命令!」施承桓知道這一次勉強過關了。
堯夫人肯定不會完全相信他的話。她一定會增加更多的眼線,蛛絲馬跡都會成為溫玉昕被定罪的理由。當務之急便是如何提醒溫玉昕不要再任意妄為。
他想了一路,回家寫了一封信,信中寫道:「玉昕吾妻:多日不見,甚是思念。怕你孤守寂寞,新填一首曲調,供你品玩。吾妻若有興緻,可同填此曲。」附上他自己的填曲。
堯夫人自然是先看到了信,還讓人照著施承桓譜的曲調唱了一遍,沒發現什麼問題。
溫玉昕收到信感到莫名其妙,她把溫嫣嫣和趙淑穎都叫來,三個人把信前後看了好幾遍,還是不明白。
溫玉昕照著他的譜曲唱了幾遍,乍一聽好像只是一首普通的新曲,可是聽多了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她把之前他唱進去的詞按照這個譜子唱進去,越發覺得不對勁。
「跟之前他做的曲子不一樣,有幾個音好像不對,威銘哥哥是懂音律的人,怎麼會譜的這麼奇怪。『千搖萬兀到樊口,一箭放溜先鳧鷖』這兩句裡面的『搖』和『鳧』變了音。『空山古寺亦何有』的『有』,還有『我今漂泊等鴻雁』這句的『鴻雁』。」
趙淑穎皺眉頭道:「『搖』『鳧』『有』『鴻雁』。施先生是不是想告訴你,堯夫人發現了你寫給惲王的信?」
溫玉昕倒抽一口氣,覺得太可怕了。她只顧著傾訴等待之愁,卻忘記了還有堯夫人在虎視眈眈的盯著。於是她連忙給施承桓回了信,寫道「天涯流落思無窮,寄我相思千點淚」,他看了一定知道她明白他的意思了。
堯夫人把溫玉昕的回信念了二十遍,還是沒發現有什麼異樣,便讓人把信給施承桓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