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順水推舟
事情變化的太快了。溫玉昕覺得難以相信,她一貫難說話的父親突然和和氣氣的跟施承桓商量起婚事來。還有那一向沒正眼看過她的管家,也恭恭敬敬的奉承她和施承桓。
她根本就沒考慮過和施承桓結婚的問題,可是現在眾人一致認為,她嫁給施承桓是最好的選擇。施承桓除了沒有家世,什麼都好。
首先,他有錢,他支付了利滾利之後七百萬兩白銀的賭債。
其次,他長得不錯,人品不錯,會說話辦事。
再次,他聲稱他有惲王做靠山。
惲王讓他在臨淄城任意選擇一位姑娘,他認為只有溫齊滿老爺的女兒才能配得上他,所以他連媒人都沒找,就上門提親了。
溫齊滿終於解決掉了賭債的問題,終於不用因為時不時的想到那越滾越大的債務而頭疼了。加上素日施承桓的名聲不錯,把女兒嫁給他,就算便宜他好了。
於是溫齊滿非常高興的通知汪宇司,兒女婚事告吹了。他甚至心裡有點小得意,覺得不管怎麼說,用女兒去填賭債聽起來不怎麼光彩。
施承桓允諾回家后立即請人正式上門提親。結果次日來提親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縣令大人。
說起來縣令已經提醒施承桓不要選溫玉昕了,但是施承桓向他傾訴了一番對溫玉昕的傾慕之情,又透露出去濟州那晚溫玉昕也是和他在一起的。自古兒女私情就不可能斬斷,縣令認為既然兩人互相有情,已經到了可以共度良宵的地步,乾脆就送個順水人情,讓他們締結了這番姻緣。
這樁婚事幾乎人人滿意,只有一個人強烈反對。
艾夫人得知女兒要嫁給施承桓以後,非常惱火。雖然在兒女婚事上她說話也許沒有分量,但是關係到女兒一生的幸福,她必須要維護作為母親的權力。
她找到女兒,非常鄭重的把其他人都支開,開始給女兒講道理:「不管你是不是真心想嫁給施承桓。我要跟你講明白,嫁給他是絕對不可以的!」
女兒一聽她的口氣就不喜歡,馬上反對說:「我嫁給誰不要你管!為什麼不能嫁給他,難道嫁給汪梓季堯幕裴那樣的就好了?」
「你要嫁就得嫁個有身世地位的男人,你現在還不懂,男人的地位決定了女人的地位。溫家是一等家族,那汪家雖然是二等家族差了點,可是汪梓季家非常富有,據說家財千餘萬。堯幕裴是貴族,雖然他處世風流,可是你嫁到貴族好歹面子上好看。」
「你就只想著面子!怪不得你嫁給我爸爸這麼多年,就算爸爸再怎麼不像話,你也都裝不知道!」
「你胡說八道什麼!」
「媽媽!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爸爸養了好幾個小妾,有一個連我都見過!全家難道只有你不知道嗎?」
艾夫人震驚之餘,想到丈夫經常徹夜不歸,如果女兒講的屬實,那麼家裡那幾個莫名其妙的孩子就有了來頭。她明白現在當務之急是要解決女兒的事情,其他都可以從長計議,於是依舊裝作鎮定,勸道:「你爸爸的事情你管不了。但是你的事情我要管了!施承桓是什麼人?他一沒地位,二沒家世,他娶了你,你能有什麼?」
「他也有錢啊!他不是已經還了三叔的賭債了嗎?」
「那也不用輪到你去嫁給他!讓你三叔家的茂茂嫁給他!聽見沒!這就是我決定的!你必須按照我的決定去做!你現在不聽我的,你將來會後悔的!我絕不能看著你嫁給一個沒身份的人!你聽到沒!我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嗎!」
女兒根本就不想聽她的安排。母親不斷重複的話讓她不想搭理,壓根不想吵下去。她心裡有了主意,她絕不聽母親的安排。
母親前腳剛走,她就偷偷溜到縣衙。縣衙的看門人看見是她,笑眯眯的讓她進去。
施承桓不在。他的屋子連門都沒鎖。屋裡依舊是乾淨到幾乎什麼都沒有。
「這人可真奇怪,怎麼能簡單成這樣?」她把屋裡的陳設看了又看,發現了雞毛毽子,踢了起來。一不小心毽子飛到了床邊的衣服上,她隨手翻了翻疊放整齊的衣服,「全是青色的。他到底有多愛這個顏色。」她突然想到一個好玩的主意,於是立即著手實施。
她把所有的衣服都丟在一起,然後用燭台的蠟燭點著了。剛開始火苗還不太大,只不過煙霧很大,她裝作被熏暈了,倒在窗戶邊。看門的從外面看到有煙飄出來,慌忙提了一桶水來澆。因為衣服不多,所以火很快就熄滅了。看門的見她倒在地上,慌忙喊她。
她又假裝清醒過來,一見地上燒的一團糟糕的衣服,她差點沒忍住笑。好在看門的焦急萬分,忙著把燒壞的東西都拿出去,根本沒注意她的表情。
她得意的想這回施承桓沒青色衣服穿了,看他怎麼辦。
過了好一會,她踢毽子累了,坐著無聊,等的都快睡著了,施承桓悄悄進了屋,把燈打開,站在她面前一言不發。
她迷迷糊糊的感覺眼前有人,一看是他,立即來了精神,咧嘴笑說:「你回來了?」
施承桓無奈的問:「我哪裡得罪了溫姑娘,竟然把我的衣服都燒了?」
「誰說是我燒的?我只是不小心把蠟燭弄倒了。當時情況緊急,我嚇壞了,我還暈倒了呢!」她想矇混過去。
「小姑娘,你這套說法也許能糊弄別人。你在白天不需要開燈的情況下,把蠟燭點著。蠟燭的燭台離我的衣服有一丈遠。我的衣服就算真的被蠟燭點著,也應該是在床邊,而不是地上。」
「我一看衣服著火我就扔地上了,要不然你的床就著火了,你應該感謝我!」
「著火以後你倒在哪裡?」
她伸手比劃了一下窗戶邊的位置。
「門沒有關,窗戶沒有關,幾件衣服的煙霧足以讓你暈倒?」
「我就是暈倒了嘛!你這個人真不講理!我都這麼倒霉了,你也不同情我。」
他的表情變得很生氣,說:「小姑娘,你若是跟我開玩笑,那麼現在及時認錯,我不會怪你。如果你堅持你的謊話,就請你從我這裡出去!」
她嚇到了。她印象中的他從來沒對她發過火,一直都是溫文爾雅的形象。她本來只是覺得他衣服太單調,太老氣,想給他換個風格,沒想到他竟然發這麼大的脾氣。她也生氣了,賭氣走了。
她氣呼呼一股腦的走到老宅,進去之後意外發現一封惲摯的來信。這封信應該是她在濟州的當晚寫的,但是昨天來的時候還沒有,說明是今天才送到的。
惲摯在信里非常苦悶的寫到自己什麼都無法做主,堯菁晶又總是跟蹤他。希望她能給他一個月的時間,到時他想法和堯菁晶離婚就來娶她。
她心裡又多了些希望。可是她想到家裡要她嫁給施承桓,心裡又擔心不已。她不知道父親定了什麼日子,如果一個月時間惲摯沒有來,而她又不得不嫁給施承桓,那事情不是糟糕透頂了?現在她得先去問問她什麼時間結婚。
她打定了主意就跑回家,讓溫嫣嫣去打聽。溫嫣嫣問了小薇,問了尤婆婆,又問了管家,誰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天。最後管家給了一句話,說是這件事本來應該是男方家選日子。於是她決定親自去問施承桓。可是她剛剛燒了他的衣服,他一定還在生氣。她把自己的幾件首飾拿出去當掉,然後在街上給他挑選漂亮的衣服。
她不知道在兩個時辰之前他做的事情,要不然她此刻一定寒心至極。
兩個時辰前,施承桓召集了他的爪牙,重新做了一次部署。他決定把婚期定在正月初一,趕在新年伊始,這一天可以儘可能的集齊溫家族人。他按照之前和汪宇司的約定,要先殺光溫家族人,最後殺溫齊滿一家。如此安排之後,下屬都撤離了,雪妙怡才笑道:「我以為你只顧著談情說愛,忘記了該做的事情。」
施承桓冷冷道:「多謝你的安排,我可以順利娶溫大小姐了。」
「這功勞你可別算在我頭上。我沒想到你們倆真有本事,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在惲摯面前唱歌跳舞。」雪妙怡撇撇嘴,「這堯夫人也奇怪,直接讓你和溫玉昕結婚就行了,為什麼讓你選呢?」
「你也看出來是堯夫人的主意?」施承桓輕蔑的一笑,「堯夫人獨攬大權多年,凡是違逆她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條。她會給我機會讓我選?她一定是從惲王妃那裡知道了惲摯的秘密。如果她直接給溫玉昕一個了斷,旁人不知道內幕,會顯得不近人情。所以她給我三天時間,讓我好好考慮清楚。如果我選了溫玉昕,那麼至少我能活著。如果我沒有選她,那麼我也只剩下亡命天涯的路。」
「堯夫人不會賜死溫玉昕的。你想知道為什麼嗎?堯夫人知道她這個兒子並不多麼聽話,如果她貿然賜死溫玉昕,一定會激起惲摯的強烈反抗。所以,她希望你真的娶了溫玉昕,過得幸福快樂,做給惲摯看。」
「你倒是很了解她。」
「我和她曾經有過交情,她這個人並不傻。她分得清事情的輕重緩急,不會隨隨便便殺人。你不要低估了一個女人的能耐。」
「好嘛,但願她的侄女能繼承她的能耐。那天晚上在濟州,我分明感覺她派了不止十個人跟蹤我。」
「堯菁晶那個蠢貨只是堯夫人的一個替罪羊罷了。」雪妙怡把一樣東西扔給他,「惲摯又寫信了,你可以決定給不給那傻姑娘看。我建議等你們成婚後再給她看,免得她現在又哭又鬧的不嫁給你,壞了大事。」
施承桓迅速掃了一眼信上的內容,輕笑道:「正相反,我現在讓她看到,她就會鐵了心嫁給我。」
於是他把信放在老宅,回到衙門。
他並不是因為衣服被燒了才生氣,也不全因為她說謊才生氣。雖然他生平最恨別人欺騙,哪怕是開個玩笑的欺騙也不可以,可是對她似乎可以有許多額外的寬容。
溫玉昕走了以後,他心裡又在後悔,不應該發那麼大的脾氣。他在溫玉昕面前越來越不知道該如何說話做事了。有時候他覺得他應該更殷勤一些,假裝真的很喜歡她,有時候他又認為自己表現太過親熱,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他現在唯有安慰自己,等事情結束了,溫玉昕死了,這些不知所措都可以了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