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調虎離山
施承桓離開黃島的那天正在下暴雨,海風吹的很大,但是薛家島上許多漁民都冒著生命危險來送他,感動之餘,他把計劃書的最後一部分轉交給其中一位漁民。他向縣令要回了那枚給他帶來禍害的秦幣,那秦幣仍保留著一半縫進毽子布里去的模樣。臨淄城縣令辦事挺靠譜,把當初為施承桓申請下來的通關獎狀送來,抹去了施承桓在黃島犯下的小錯。至於那舉報施承桓的衙役,因為怕被打擊報復,早已收拾家當逃之夭夭了。
施承桓沒有直接去臨淄,而是先趕往太和山看望師傅。師傅卻閉關不見,他只見到了大師兄。
大師兄還是原來那副陰鬱的樣子,看到施承桓回來既不表示歡迎,也不表示討厭。他是師傅從小養大的弟子,和別的徒弟長大以後才來投奔不一樣,因而他的性格和武功最接近師傅。也因此他對師弟們一概都是很有距離的感覺,從不和他們嬉笑。
施承桓被告知莫子誠已經去阜城了,於是準備回臨淄。還沒出門便被一群要求學藝的師弟圍住了。
原來,當年鍾無觴收徒弟的時候並不加以甄別,只要願意投入門下便一概收入。可是各人的天資不同,有的徒弟長時間武功沒有進展便心灰意冷,有的徒弟小有成就便故步自封,最後只有寥寥幾個徒弟學有所成。師傅便把他認為最有出息的幾個徒弟定為大徒弟,其他均為小徒弟。大徒弟有排序,小徒弟則沒有定序。大徒弟見小徒弟一概叫師弟師妹,小徒弟見大徒弟則尊稱師兄師姐。大徒弟之間按排序論師兄弟,小徒弟只私下簡單的依照入門時間稱呼。
最初,只有大師兄、二師姐、三師兄、四師兄和五師姐五個大徒弟。後來越來越多的人發現,與其等待師傅每周一次的授課,不如向業已學成的大徒弟們求教。於是不少人挖空心思去討好各位師兄師姐。然而只有三師兄幫助的師弟進步巨大,其他四人不是不願幫助,就是幫不上忙。後來師傅又定了四個大徒弟,都是經三師兄調教出來的。於是三師兄的名聲一下就傳開了,每個入門弟子都期盼能得到三師兄調教,以便更快的學會本門武功,獲得師傅青睞成為大徒弟。
施承桓最初幫助幾個小師弟是因為有趣,後來來求助的同門越來越多,有的甚至連基本功都沒練會就來找他,讓他深感無奈,乾脆就很少回山。和避居在太和後山,在地下溶洞里練功相比,他更喜歡外面無拘無束的世界。他天性喜歡遊歷四方,於是借著出去做事情的機會,到各處逍遙快活。師兄弟之中,只有四師弟和他年齡性格都相仿,兩人最為交好,人所共知。於是找不到三師兄的師弟們都蜂擁去找四師兄,希望能沾光多見三師兄一面,一時讓師傅誤以為莫子誠人緣最好,讓莫子誠大感哭笑不得。
這天聞訊趕來的師弟足有二十人,施承桓估計等他全部調教完,他的小命也折騰完了,於是開動腦筋想把他們推給大師兄。孰料這些人都是從大師兄那裡碰了一鼻子灰,專程等候他回山的。因著同門的關係,他不能拒人千里之外,又不好直接開溜,真是無可奈何。好在他發現六師弟也在山上,於是借著切磋武藝的功夫,給小師弟們演示一遍就算完。
師弟們當然不能滿足於這樣的調教,好在六師弟念在當初他調教有恩,力勸各位三師兄有任務在身,耽誤了怕要被師傅責罵。最後各人也只能道個佩服,眼睜睜看著三師兄下山去了。
回到臨淄城已經是下半夜,天還是一片漆黑。施承桓感覺有些乏了,可是他還要做完一件事情才能休息。他獨自行走在冷清的街道上,仔細留意著周圍的微末動靜,不多時便捕捉到了想要的聲音。
「出來吧!」施承桓拔出隨身的劍。
那人躲在屋后,並不出來。
施承桓朝他躲藏的方向說道:「你現在已經跑不了了,下來跟我坦白,我還能饒你一命。」
那人並不回應。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念在我們曾經多次一同奮戰的份上,我不會追究你的過失。」
那人似乎有些猶豫了,朝前走了兩步,不敢再走。
「我知道你是誰了。」施承桓把劍放下,嘆口氣,「你走吧。從此以後不要再來見我。師傅那裡我會替你圓謊。」
那人得了命令,立即逃走了。
施承桓眼看著他跑遠了,心下悲涼。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師弟背叛了他,時時向雪妙怡透漏他的消息。他早已懷疑是這個師弟,可是他還是想抓個現行,免得冤枉了他。不管師弟出於什麼樣的原因背叛他,他都不願意追究,不願意傷害。他本來不想殺人,可是卻聽命於師傅,一次次對陌生人下手。如果師弟這次離去后,能痛改前非,從此過上常人的生活,就算是他做了一件好事。
「此去天高海闊,後會無期。」他輕聲說給自己。
遠處敲響了卯時的鐘聲,四下還是一片沉寂。他從這個師弟的背叛,想到自己即將要做的事情,不知道師傅將會如何看待他的選擇。現在唯有走一步是一步,也許最後會有轉機。
臨淄城有男孩的家庭在經歷了一夜的恐慌后,終於迎來了白日。誰也不知道昨天晚上遭殃的是誰,誰也不敢保證自家不會遭殃。
那些失去的男孩究竟是誰帶走的,怎麼帶走的,帶去了哪裡,沒有人知道答案。自從第一個丟失的男孩無影無蹤之後,已經連續有二十三個男孩和一個女孩不見了。起先人們以為只是個別孩子貪玩,早晚會回家的,後來隨著失蹤的男孩越來越多,城裡流言四起,一時人心惶惶,有好多家都舉家搬走了。
縣令見施承桓回來了,大喜過望,連忙招呼人來聽命。
施承桓謝過之餘,仔細聽縣令的描述,又反覆看過了卷宗。一絲疑惑湧上心頭:「如果說這個人是個偷男孩的慣犯,那麼丟失的女孩去了哪裡?」
縣令只管把事情一股腦交代給他,交代完了就輕鬆了,認為這件事情必然會由他一個人解決。於是竟好似都解決了一樣,馬上要準備慶功大會了。
施承桓還沒來得及想更多,有人給他送來一個紙條,上面寫道:「今晚子時於城南五里寺中見」。寫字的人唯恐被人看出字體,竟然是用類似於樹枝的東西劃出來的。
當晚,他按時到了寺中,卻見裡面燈火通明,原來明日是一位佛的誕辰日,寺里的和尚都忙著準備明日的儀式。他在寺外等了一個時辰,不見異常。丑時鐘響,他突然意識到中計了。
果然,當他匆忙趕回城中,老遠就聽到一戶人家呼天搶地的哭聲。那家的男孩不見了。
縣令大人已經趕到了,來不及責怪施承桓,他就趕緊進了屋子。
屋裡什麼變化都沒有,只是床上的男孩不見了。
施承桓心下懊惱,可是心裡的某個疑問有了解答。他環視這屋裡的每一個人,發現縣衙的人悉數都到場,這家孩子的父母卻有一個不在。一問之下,才知道當晚孩子的父母都是陪在孩子身邊的,後來孩子哭鬧不止,母親只好去廚房做飯,等回來的時候,父親卻已經睡著了,而孩子不翼而飛。此刻孩子的母親因為過於悲傷,已經昏倒,現在躺在別處。他看著其他衙役例行公事的收集現場證據,反覆琢磨這件事情。
縣令本以為施承桓是救命稻草,只要他回來就萬事大吉,沒想到城中丟失男孩的情況依舊,於是對施承桓也沒有了好臉色。見施承桓什麼都不做,只是站著不動,不禁有點惱火,便問他:「哎,依你看,怎麼個情況?」
「請溫大人給我三天時間,我一定能找回丟失的男孩。」施承桓已經想清楚一些事情了。
現場丟孩子的一家聽說有希望找回孩子,紛紛跪下懇求施承桓。
施承桓請他們不必擔心,縣令卻急的沒處發火,聽施承桓開口下保證,連忙把責任推到他身上,「好!如果找不回孩子,我拿你試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