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改弦易轍
溫玉昕一夜沒睡。她睜著眼睛睡不著。
縣令夫人的話讓她看清了自己現在的境況,也讓她認真思量起來,她從未想過自己如此不受歡迎。她想起從前跟姥姥在一起的時候,可是個人見人愛的漂亮女孩啊,雖然貧窮,但是沒有人不喜歡她。後來在瑞華學校里,雖然不是多麼出色的女生,可也不算處處討人嫌。她現在是怎麼了,在自己家裡被父母責罵,在道觀里被眾人嫌棄,寄住在親戚家裡更要被攆走。她伸出手,一片漆黑中,根本看不清自己手指。於是她爬起來,把趙淑穎推醒,問她:「為什麼別人不喜歡我?」
「什麼?」趙淑穎睡的迷迷糊糊的,沒聽明白。
「這家的溫夫人要攆我們了。」
「哦。」趙淑穎好像早就料到一樣,一點都不意外。
「為什麼?我哪裡討人嫌嗎?」
趙淑穎坐起來,認真說道:「小姐,我說真話你可不要生氣。如果我是這家的夫人,我也不會喜歡你的。你整天本著臉,對溫大人和夫人都愛理不理。上次溫大人好心勸你多出去走走,你不理也就算了,直接轉身就走,溫大人可是尷尬至極。你在家裡對老爺夫人怎麼無理,都可以算是小姐脾氣,誰也不能拿你怎麼樣。可是在這裡你是客,他們好歹是主,你怎麼都應該給主人留點面子。」
溫玉昕聽她這麼一說,便想起當日的情景。當時她正沉浸在自己內心的傷痛中,別人的話她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還有,我們太窮了。溫大人家裡本來就不寬裕,還要養我們三個閑人。雖然我和溫嫣嫣已經在努力做一些家務,卻抵不過日常開銷。長此以往,人家肯定會生厭的。要不,你寫信給夫人,看她能不能給我們勻一些錢來。」
溫玉昕搖搖頭,說:「如果我能讓他們高興,他們就不會攆我們了吧?我會唱歌,明天我就唱給他們聽,他們應該會喜歡的。」
趙淑穎不願意打擊她,只好順著她的話說:「也許吧。」
第二天溫玉昕積極的唱了一天的歌,縣令哭笑不得,縣令的夫人拉長了臉,好像吃了一頓難以下咽的飯菜。這樣的結果顯然不是溫玉昕想要的,她努力了一天,什麼也沒改變,而且她從縣令夫人那偶爾流露出的表情看出,她更加不受歡迎了。
於是她又沉默了。只不過這次她選擇了迴避,每天但凡縣令夫人在家的時候,她就躲在屋裡不出來,等人家出門了她才敢出來透透氣。
一連數日過後,縣令突然提議要搞個家宴,還特別派管家來通知溫玉昕。
溫玉昕猜想縣令是想聽她唱歌,於是非常認真的梳洗了一番,戴上了全部的首飾,也不過是兩個簪子和一個步搖,都是她離家出走的那個夜裡戴在頭上的。趙淑穎幫她從僅有的幾件衣衫里選了一件花色比較雅緻的,安慰她道:「小姐天生麗質,這些俗物只不過是身外之物,不必太過介意。」
她們去見縣令夫人的時候,發現夫人穿的花枝招展,濃妝艷抹。溫玉昕驚的不知說什麼好,被夫人連連白眼好幾次。
當晚只來了縣衙的人。
原來縣令得了一筆意外之財,一高興就許下請衙門裡的人吃頓飯的海口。好在他的夫人是喜愛露臉的,並不覺得這樣做很麻煩。
飯吃的差不多的時候,突然有人借著酒勁大聲問縣令:「溫大人家裡什麼時候來了這幾位漂亮姐姐,一個比一個標緻,真叫人眼饞,大人能不能給我說個媒,把那個穿粉衣服的嫁給我?我這輩子也就不求其它了!」
溫玉昕左右看看趙淑穎和溫嫣嫣,發現她們穿的都是偏綠色的衣服,只有她身上這身妃色衣服勉強算是粉色。她頓時不知所措,恨不得馬上鑽地縫裡去。
縣令哈哈笑了半天,才回答道:「你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啊?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那出身。我跟你說吧,這粉衣服的姑娘是臨淄城溫家族長的長女,是你能高攀的起的?別說是你,就是我,也不敢奢望啊,哈哈哈哈!你可別胡說八道了!」
縣令夫人臉色登時難看至極,話也不饒人了,「可不是啊,這粉衣服的姑娘是定了親的,聽說是哪裡的賭棍呢!這賭棍能攀的起的姑娘可真是不多啊!」
縣令喝的暈頭轉向,沒聽到他夫人的刻薄話,正忙著又叫酒。
溫玉昕卻聽的清清楚楚,如針扎一般,見在場各位只是吃吃喝喝,於是走到縣令身邊,說道:「溫大人,小女子叨擾許多日子,一直沒能與大人和夫人好好說話。今天晚上希望借這晚宴,給大家唱首歌助助興。」
縣令高興的說:「好好,好,你唱吧!唱一首高興的吧!讓大夥都高興高興。」
溫玉昕努力裝作高興的一笑,開始唱起歌來。
衙門裡的人見她開唱,興緻更高了。紛紛取笑那想娶她的衙役,拚命給他勸酒,沒多久就把他灌趴下了。
縣令夫人一直笑著的讓她接著唱,她不好停,只能一直唱個不停,到最後縣令自己都喝趴下了,縣令夫人才一副意猶未盡的表情,揮揮手讓她趕緊離開。
溫玉昕口乾舌燥,看看到處都是剩菜殘湯,連口水都沒找到,只好離去。走到半路,突然一個大黃梨從天而降,正掛在前方。她走近一看,原來是被繩子拴住,掛在樑上了。
她用手指摸摸梨,覺得更加饑渴了。
「想吃就吃吧,我洗過了。」施承桓笑著從一邊走過來。
「你怎麼在這裡?」她很高興,雙手把梨子拿下來咬了一口,又甜又脆,別提多解渴了。
「我看你唱了一晚上,真不容易。要是我的話,一定口渴極了。」
「不光口渴,我還好餓。我今天一天都沒吃飯呢。」她又咬了一大口。
「怎麼?溫夫人這麼苛刻,連飯都不給你吃了?」
「早晨一共就送來兩個硬饅頭,我讓她們倆吃了。中午說廚房忙,讓我們晚上再吃。」說著說著,她眼眶就紅了,「我覺得溫夫人越來越討厭我了。剛才她一直讓我唱歌,我都看出來她是故意的了。可是我不能不唱啊,我唱的時間長一點,溫嫣嫣和趙淑穎才能幹完活吃點東西。」
他仔細的看著她,看著她強忍著悲傷故作輕鬆。
「你知道嗎,我覺得這還不如在道觀里。要是我能回去就好了。要是……」她把最心底的話留下了,她不想告訴別人她想回到和姥姥在一起的日子。
「溫姑娘,如果你真的不想住在這裡,我倒有個辦法。你想不想聽?」他貼近她,輕輕說道,「我明天要去黃島東邊的薛家島駐守一個月,只有我一個人去。那裡有很多好玩的東西,如果你跟我去那裡,就沒有人能約束你,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去嗎?」
「我想去,可是我要怎麼說呢?我媽媽寫信讓縣令大人看著我,他肯定不會讓我隨便出去的。」
「你只需要明天告訴溫夫人,說你想去嶗山的道觀為她的孩子祈福,她就一定會讓你出門的。」
「溫夫人懷孕了?」她驚訝的說,「你怎麼知道的?」
他一笑,說:「秘密。不過,你可千萬別說你知道她懷孕了。你就說,我聽說寒衣節前祈福最靈驗,就可以了。」
她笑了,點點頭。
「還有一件事,你明天可不能帶著你的丫頭們出門。要不然縣令就會知道你想逃走了。」
她有些擔憂,問:「那我走了,她們倆在這受虐待怎麼辦?那溫夫人已經不喜歡我了,我又不辭而別,她肯定會氣的不給她們飯吃的。」
「我會想辦法給她們一些錢,這樣她們至少不會挨餓了。說不定她們倆受不了這的生活,又回臨淄去了。」
她想了想,覺得這是擺脫現狀的唯一辦法,「好吧。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