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交鋒

  「你們的事，我都知道了。」葉芳嵐淺嘗一口，停筷，拿紙巾擦了擦嘴角，慢悠悠的說。


  見對座的男孩子依舊禮貌的給她布著菜，便又說：「說實話吧，我挺不看好你倆。」


  「阿姨……」秦銘揚輕喚了一聲，欲言又止。


  「小秦啊，別怪阿姨說話直接。」葉芳嵐想了想，用盡量不傷害對方的口吻，語重心長道：「我雖然對你了解不多，但從剛剛的接觸來看，你的確是個好孩子。但是作為小芸的男朋友，甚至是未來的另一半，很多時候光人好是不夠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秦銘揚這下有些坐不住了，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老太太果然是來勸分的。


  望著葉芳嵐一臉的從容優雅，歲月並未給她留下太多蒼老痕迹，舉手投足間無不彰顯著職業女性的精明能幹。他就明白，他要想抱得美人歸，首先要跨越的障礙便是面前這位準岳母。


  「阿姨，您說的我都懂，我也知道您不同意我倆的事，主要原因是因為我的工作……」秦銘揚端坐著，不卑不亢的闡明事實。


  葉芳嵐擺擺手：「不不不，你說錯了，我對你的職業並不存在偏見，相反的，我很尊重軍人。只是作為一個母親，我必須得為我的女兒考慮，我這麼說，你能理解嗎？」


  老太太口才果然一流，秦銘揚心頭不禁沖她豎起大拇指，想到她此行的目的，胸口又有些發悶。


  說來說去，就是不同意的意思唄？


  他深吸了口氣，勉力笑道：「我理解。「


  「我是單親媽媽，因為種種原因，小芸很小就失去了完整的家。現在她長大了，我最大的願望是希望她開心幸福，別再走上我的老路。我是過來人，很清楚一份穩定的感情對婚姻意味著什麼，所以實在無法認同你們。」


  「阿姨，我知道您在顧慮什麼，您是怕我的工作無法給她帶來安全感，怕我們相隔兩地有太多變數。可是阿姨，我是真的喜歡小芸，就跟你愛她一樣。」既然話都挑明了，秦銘揚乾脆坦言心中的想法。


  「小夥子，很多時候光有愛是不夠的。」


  葉芳嵐輕搖了搖頭，目光一瞬不瞬緊盯秦銘揚，直言不諱道：「你們覺得難分難捨的感情，往往不過是透過手機屏幕在談情說愛，離開這些東西，你們只是熟悉的陌生人。因為缺少面對面的交流，你無法感知對方真實的心情和感受，無法給予對方最貼心的照顧，兩個人一旦發生小摩擦，明明一個擁抱就能解決的問題，卻會被空間和距離無限放大產生隔閡。長此以往，你們就會有猜疑、爭吵、不信任，你們雙方都會覺得疲憊不堪。」


  葉芳嵐平靜的說：「小芸是個實心眼的孩子，她是那種一旦受過傷便很難走出來的人，作為母親，我不希望她過的那樣辛苦。」


  秦銘揚靜靜聽著，被葉芳嵐的一番肺腑之言所感動，他認同的點點頭，笑道：「阿姨，您說的很有道理，我也都理解。但我相信這一切都是暫時的。」


  「暫時？」葉芳嵐笑了笑：「你說你們是真心相愛的。那我問你，你們結婚以後呢？怎麼過？如何過？打算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既然決定結婚，那肯定是要在一起的，不會再像現在這樣。」對於這個問題，秦銘揚不是沒想過，「我的工作性質要特殊些，小芸可以來我這邊發展……」


  葉芳嵐皺皺眉，很不贊同的說：「你的意思是說，我女兒為了你，就得放棄眼下的工作和理想，是這個意思嗎？」


  「那你知道她的夢想是什麼？要她放棄現在的一切，來這重頭開始，這對她來講又公平嗎？」


  秦銘揚微愕，這個問題尖銳而矛盾，也確實很棘手。


  他是軍人，忠誠服從是他的座右銘，為人民服務是他的使命，他沒有選擇。而作為男人，他當然希望另一半在事業上有所成績、實現自我。只要對方喜歡的，他都無條件支持。


  可眼下，明明很簡單的一個問題，在他這裡，卻成了難題。


  見他沉默不語，葉芳嵐笑道：「看吧，這其中隱藏了太多問題，就算我今天不提，你們早晚也得面對。聽阿姨的一句勸，趁早分開對你倆都好。」


  「不。」


  秦銘揚呼吸一窒，葉芳嵐的話似刀般在心口來回拉扯，再也顧不得是否會得罪老太太，認真說道：「阿姨，我知道您很愛小芸，您的出發點都是為她好，這些我都明白。但您要我放棄，我怕是做不到。」


  「作為晚輩，我尊重您敬重您，您的擔心我都會認真思考的。但是在戀愛婚姻中，我跟小芸才是當事人，我們既然選擇了在一起，就會做好協商，拿出最折中的辦法，為將來在一起生活做準備。」


  葉芳嵐聽后很長一段時間沒說話，打量對方時的目光深邃而平靜，若有所思。


  秦銘揚鼓足勇氣說完那番話，心裡也有些忐忑，因為拿捏不準老太太的心思，他的手心緊張之餘冒出了一層薄汗。


  「那好，你申請複員，來a市發展，我便不再插手你倆的事。」葉芳嵐沉吟道。


  「阿姨。」秦銘揚頭皮發麻，深覺眼前這老太太難題是一道接一道向他拋來。


  他想了想，決定還是以真誠來打動她：「我軍校一畢業就進了消防，在這幾年裡，我早已把單位、把中隊視為了自己的家，我喜歡那裡，那裡有我的理想抱負，有我生死與共的戰友，我不可能離開那裡。我們一直堅信，一天是消防人，一輩子是消防人，我想就是因為這個，小芸才會對我另眼相待，決定接受我吧？再說我習慣了部隊生活，出去以後又能做什麼呢？」


  葉芳嵐很堅持：「以你的條件，換份工作很容易，她至少也不用每天為你提心弔膽。」


  「阿姨，小芸是個好女孩，謝謝您把她教育的這麼好。連我們領導和隊友都說這是咱老秦家祖墳冒青煙了！」


  幾番明裡暗裡交鋒下來，秦銘揚學乖了，決定另找突破口。


  「那是，我閨女不是自誇，那是真不錯。」葉芳嵐順嘴哼道，說完才發現自己上了當。


  原本沉悶的氣氛因為這個小插曲，瞬間輕鬆了不少。


  秦銘揚心頭暗喜，面上不動聲色的說：「所以阿姨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愛惜她，對她好的。」


  沒達到預期的目的，眼前再好的菜式也失去了味道。


  葉芳嵐蹙眉，看了看錶，「任你說的再樂觀，我還是保留我的意見。時間不早了，我下午還有個會，先就這樣吧。」


  「阿姨，要不我送您吧？」秦銘揚連忙起身，招呼服務員買單。


  「不了。」葉芳嵐直截了當的拒絕：「你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我打車就行。」


  這個點不好打車吧?

  秦銘揚正要堅持送她，卻見葉芳嵐已領著包，噔噔蹬出了餐廳大門。


  望著她遠去的身影，秦銘揚苦笑一聲，他這要強又固執的丈母娘，果然不好對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