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墨菲定律
一個人的日子，原來這麼難。
蘇小芸原本只想補個覺，卻一不小心睡過了頭。沒人叫醒，沒人打擾，甚至沒人過問。她放佛被整個世界遺忘了般。
從枕頭摸出手機，一看，已是晚上九點。飢腸轆轆的感覺很不好，她赤腳下床，僅著單薄睡衣，像極了在房間飄蕩的幽魂。
冰箱空空入也，最近常加班，她也就很少備吃的。心有不甘的打開冷凍櫃，尋到了一袋沒開封的湯圓。
剛下鍋，電話嗚里哇拉響了起來。是老媽。
「小芸啊，在單位還是在家呢？」
「在家呢，剛剛睡著了。」房間太冷，她打開了暖氣：「您在值班嗎？」
「今天不該我值班，不過有個緊急手術……」電話里葉大夫很是愧疚的說：「你打電話那會兒，媽正在手術室呢……你要想吃餃子，周末就去舅舅家，讓姥姥給你包吧！」
蘇小芸笑道：「行啦，我又不是小孩子，沒事兒折磨她老人家幹嘛。」
「那你想吃點什麼，等媽休息的時候給你買去。」
離異多年，加之工作又忙，對唯一的女兒，葉芳嵐深知愧欠太多。
「不用啦！您要真想表現，周末陪我去聽音樂會唄！」蘇小芸嬉皮笑臉的說。
她自幼跟姥姥長大，老媽又是個女強人，母女共聚的時間實在少得可憐。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她比同齡人更早慧更獨立。
可即便這樣，她從沒怨過母親，對於她的不容易，甚至非常理解。
她不願老媽一輩子活在自責里，說去聽音樂會，也不過是因為知道她喜歡。
「音樂會是聽不成了……」
聽出老媽口氣不對勁，蘇小芸心頭一跳，忙問：「咋了？只要你有時間，我帶你去就是了！」
「你奶奶……怕是不行了。」電話里葉嵐芳長吁一聲，語帶沉重。
什麼？！蘇小芸一驚，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身體一向硬朗、慈眉善目的奶奶，她可愛可親的奶奶，怎麼會……
「在我們醫院住著呢……前幾天查出了肺癌晚期，沒幾天日子了……人還是你姑媽送來的，下午剛辦好住院手續，聽說你嬸子和姜娜就因為費用問題差點打起來……」
「養兒防老，生病住院不是天經地義么？有啥好鬧的？看把她倆能的！」蘇小芸聽著，莫名動了氣。
「可不是麽？你那個爹和你叔叔，不愧一個媽生的！娶的老婆一個比一個混蛋，要不是念在老太太面上，我都懶得搭理。你說媽當年怎麼就看上蘇定奎這個慫包了呢……」
葉嵐芳忿忿說著，蘇小芸默默聽著。想到奶奶將不久於人世，她的心疼的縮成了一團。
「你也別太難過，奶奶知道你是好孩子，抽空來醫院看看她吧。這人老了，看一眼就少一眼了……」
蘇小芸哽咽著應了聲，掛了電話。木木站在客廳中央，直到鍋里溢出來的湯水將火澆熄才驚醒。
遭了，她的湯圓！
手忙腳亂關掉開關閥，望著一地狼藉和半鍋糊糊，她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出聲。
美國一名工程師愛德華.墨菲曾作出著名論斷，其中一條大意是說：「如果你擔心某種情況發生，那麼它就更有可能發生。
這種心理學效應，人們管它叫墨菲定律。
過早經歷過家庭變故，蘇小芸看待問題比同齡孩子要深的多。當年父母分開時鬧得驚天動地，其中最傷心的除了她自己，便是蘇家奶奶了。
蘇小芸見過不少婆媳相處模式，自認媽媽和奶奶是最和諧的那種。蘇家奶奶是很傳統的中國女性，儘管文化程度不高，卻深明大義，為人隨和。蘇家爺爺去世的早，老太太硬是含辛茹苦將兩子一女獨自撫養成人。那份堅韌和毅力，實在是偉大。
當年葉芳嵐作為長媳，老太太是打心眼兒滿意的。
雖然葉芳嵐脾性火爆，是個說一不二的主，卻是個孝順明理的女人，她在良好的家庭環境長大，對守寡多年的婆婆一直敬重有加，又是醫院的業務骨幹，可以說是老蘇家的驕傲。
可惜兒大不由娘，蘇定奎終是親手毀了這一切。
一直把臉面看的比命還重的蘇奶奶受不了這樣的刺激，身體漸漸垮了下去。
而姜娜比蘇定奎小了整整十二歲，用老一輩的話說，這個狐狸精樣的女人根本不是做兒媳婦的料，為了這個，蘇奶奶沒少罵大兒子。
可那有什麼用，那女人終是大刺刺的進了家門。
蘇奶奶一氣之下回了鄉下老家，逢年過節，除了蘇小芸和堂妹趕回去探望，爸爸和叔叔總說太忙，除了年底回去上墳，平時也就是打打電話、寄點生活費。
也因為這個，蘇小芸跟父親徹底翻了臉，她實在無法忍受這樣的事。這幾年，老太太身體愈發不好，前幾年就查出有心肌炎和高血壓，在蘇小芸的一再堅持下，奶奶被接回了城裡，暫住在姑媽家，由兩個兒子出生活費。
而這一次，因為老太太病危，看似團結的兩家人，卻爆發了不小的戰爭。
自己身為情感專欄的主筆，為廣大女性提供情感婚姻一系列的諮詢幫助，可家裡，卻赤果果上演著令人髮指的人倫大戰，這實在是諷刺之極。
清洗好廚房，蘇小芸穿好衣服，拎起包衝下了樓。趕到醫院后，又在導醫台的指引下，徑自去了病房。
剛推開門，一道不算陌生的背影映入眼帘。而奶奶身著病人服，正在昏睡。
聽見開門聲，衣著講究的年輕男子徐徐回過頭，放下手中的水杯和濕棉棒，沖她微笑道：「好久不見了，過得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