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本正經挖坑的男人
兩人趕到大林家時，婚宴已開始。早就聽說農村結婚味兒最濃，蘇小芸算見識了。
滿目的紅色，地面厚厚的鞭炮紙屑，耳邊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和嗩吶聲，空氣中誘人的飯菜香，忙出忙進的鄰居們，無不彰顯著結婚的喜氣和熱鬧。
「小秦，快來快來，這邊坐！」嚴村長和村裡幾位長輩忙朝二人招呼。
秦銘揚笑著同大家一一問好，臨末婉拒道：「不了不了，我一小輩兒，哪能坐這桌，隨便找個地就成。」
「那哪成啊？」老嚴頭急了，忙一把拉住他胳膊：「你可是我們村的貴客！無論如何今兒也要跟幾位叔伯喝幾杯！來來來，丫頭，先坐下吃點東西！暖和……」
他話音剛落，在座的長輩們也異口同聲附和。盛情難卻，秦銘揚與蘇小芸只得落座。
望著滿桌美味佳肴，蘇小芸既新奇又感慨。六道冷盤，六道熱菜，雞鴨魚肉大蹄髈，看得人眼花繚亂，食指大動。
誰說農村酒席不好？不比大酒店差啊！
趁老少爺們兒喝酒的空擋，蘇小芸對眼前冒著熱氣兒看著就軟糯的粉蒸肉發起了進攻。
「秦哥！嫂子！」就在她大快朵頤時，一道熱情滿滿的稱呼差點兒沒噎死她。
一轉頭，一對新人神采奕奕的走至跟前，小兩口男的敦厚壯實，女的溫柔娟秀，簡直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對不住啊兄弟，來晚了。」秦銘揚笑著起身同他打招呼：「恭喜恭喜！」
被大林那聲「嫂子」嗆到面紅耳赤的蘇小芸，好容易忍住噴飯的衝動，從包里掏出紅包塞進新娘手中：「恭喜，祝二位新婚大喜，百年好合！」
見秦銘揚眼中滿是詫異，她略略有些得意。
開玩笑，聰明如她，早在方才借上洗手間的空檔，去小賣部買好了紅包包好。在楊家免費吃住也就不說了，她可沒臉在人婚宴上蹭吃喝。
「嫂子，這怎麼使得！」大林咧嘴笑著，拔高音兒說：「你們能來，兄弟我就夠高興了！」
「拿著吧！一點心意。」秦銘揚笑道。
蘇小芸微愣，心想這男人臉皮可真厚，拿她的紅包作人情，還如此心安理得。
真是活久見啊！
等等，他幹嘛不澄清他倆的關係？剛剛大林那聲稱呼他是打算裝作沒聽到嗎？
就在她暗罵間，大林已攜新娘子向兩人敬酒：「秦哥夠意思！我大林也不能不懂事兒！這杯酒敬你倆的，我跟媳婦兒先干為敬。」
秦銘揚劍眉一揚，豪爽的接過一飲而盡。
蘇小芸有些傻眼，不知眼下該作何處理。接了吧，就等於間接承認了與秦銘揚的關係，不接吧，這樣的場合，又有些不給新人面子……
就在她為難間，身側的秦銘揚大掌一探，替她接過了去：「她那杯我替了吧。」
「那不行，你要替這丫頭，可就得三杯了！」老嚴頭鬍子一揚，樂了。
「就是，就是！」
「這是人小秦疼媳婦兒吶！哈哈哈……」
旁邊看熱鬧的人們會心笑了，一個勁兒攛掇，整個院子頓時沸騰了。
秦銘揚騎虎難下，只得一梗脖子，滿打滿實喝了三大杯。
「秦哥，夠爺們兒！」大林笑嘻嘻的說著，還不忘打趣兩人：「哥哥結婚的時候，可別忘了我這鄉下兄弟啊！」
「……早著呢！」
秦銘揚咧嘴笑著，有意無意瞄了眼一臉紅霞的蘇小芸，心驀地一動，咕嚕咕嚕冒著絲兒甜意。
再次落座，蘇小芸刻意與他拉開了間距，想到方才的事，心裡憋悶的緊，忍不住暗踹了他一腳。
這頓喜酒吃到下午兩點才散桌。不得不承認，這做菜的廚師手藝很棒，能嘗到原汁原味的農村宴席，蘇小芸直嘆不虛此行。當然，除了與那個黑高個莫名其妙有了牽扯。
再次不滿的瞪向他時，秦銘揚正同村裡熟識的人一一握別。
「小芸姐，小芸姐！」聞訊趕來的大妹二妹從人群中鑽了出來，一左一右牽著她的手，表達著不舍。
雖然相處只有短短的半天一夜，兩個丫頭卻已把她當成了親人。
「小芸姐，你能不能多玩兩天呀？我還想你教我寫作文呢……」二妹搖著她的手，低聲說。
蘇小芸笑著蹲下，耐心解釋說：「姐姐還有事要做……你們要是想我，可以寫信給我啊！」
她說著，從包里掏出筆和紙，「唰唰」幾下寫好單位地址，塞到大妹手裡，囑咐道：「你們都是好孩子，一定要聽父母的話好好學習，給哥哥爭光知道嗎？」
姐妹倆乖巧的點點頭，大妹紅著眼眶問：「那你還會來嗎？」
蘇小芸微愕，看著孩子們殷切的眼睛，心下意識的一縮。望向不遠處的秦銘揚，她咬唇，神使鬼差的點頭：「會。」
「好耶！」
姐妹倆頓時又高興起來。望著孩子們天真無邪的笑臉，蘇小芸也被觸動，她從車裡取出相機，無聲拍下了這一幕。
秦銘揚午間喝了酒，蘇小芸責無旁貸做起了司機。望著門口越來越遠的人群，她在心裡默念：
再見了，美麗的山村。再見了，純樸的鄉親們。
車緩緩啟動，剛駛上村口的岔路，便有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兩人視野。
是楊媽媽！老太太一見到車，便快步奔了過來。
車剛停穩，秦銘揚已打開車門迎了上去：「娘！」
老太太微喘著，將鼓鼓囊囊一包東西遞給了他：「今天太忙，都沒好好陪你們說話……你說你們花那錢幹啥？又是買衣服又是買機器的，花你們錢我不心疼呀？以後不許了啊！這裡面呀有我做的柿餅和小面魚，你們路上吃……有罐蜂蜜，是我從顧家嬸子那買來的，給小芸的，女孩兒喝這個好。還有兩塊臘肉，你帶回隊里吧，給孩子們嘗嘗……」
望著半頭白髮的老太太，聽著她滿含愛意的叮囑，蘇小芸眼眶有些發熱。
她一直有便秘的毛病，晚上起夜被老太太撞見時，便隨口講了句，誰知老人家竟記在了心裡。
「謝謝阿姨。」蘇小芸由衷的說。
老太太握著她的手，一個勁的說：「閨女，鄉下條件不好，讓你受委屈了！」
「您老快別這麼說，有機會我再來看您……」
「別有機會有機會的，你倆結婚的時候，我是一定要來的。」老太太笑眯眯的看著兩人，全然沒注意到蘇小芸一臉語塞的模樣。
「娘，這回休假短，下回再來看您。」怕惹蘇小芸不快，秦銘揚忙岔開話題。他取下圍巾，一圈一圈替她繫上：「外邊冷，趕緊回吧，小心凍著。」
「知道你有紀律……」老太太笑著替他捋捋衣領，像所有送行的母親一樣，眼裡滿是慈愛的光輝：「出任務記得安全，有空來個電話，娘喜歡跟你嘮嗑兒。」
秦銘揚一一應著，在老太太的催促聲中，他「唰」的立正，無比莊重的行了個軍禮。
蘇小芸被眼前這一幕深深震撼到，偷瞄了眼秦銘揚，只見這高個鐵漢眼中竟滿含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