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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二章 殺狗

  「性情頑劣,懶惰游散……」


  放在幾個月前說,這話沒毛病,但現在全縣誰人不知,陳七少爺已經浪子回頭,狗不吃屎了?


  所以顧玙聽了一愣,覺出一絲明顯的針對味道。再看那郭可敬,仍是一張古板面容,反倒旁邊的徐介露出幾分得意。


  嘖,兩條狗,妥妥的!

  他轉了轉念頭,剛要為自己辯說幾句,卻見荀玉道人忽然開口:「師兄此言差矣,陳昱之前雖有劣跡,但已改過自新,全縣皆知,又何談性情頑劣?」


  「你是反對我的提議了?」郭可敬冷聲道。


  「我雖為九品教習,但招錄弟子也有一份責任,為何不能反對?」


  荀玉分毫不讓,道:「治所規律嚴明,收、逐弟子皆要層層上報,等待審核批錄。師兄既選徐介,就要說出一個服眾的理由。同樣,淘汰陳昱也需要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否則治所查出紕漏,你我可擔待不起。」


  「……」


  吳老子閉著眼睛,睡著了一樣。郭可敬的面部肌肉抽搐了兩下,也是沒想到荀玉會突然跳出來。


  吳老子苦修數十年,才勉強到了凝神期,並掌握了一門小神通。他沒有任何背景依仗,被打發到鹿鳴當觀主,實則養老等死。


  如今壽元將盡,隨時可能羽化,而郭可敬在本竹治有人,極可能接任觀主。尤其近幾年來,吳老子凡事不管,都由郭可敬做主。


  荀玉也是非常佛,沒顯露任何爭權之心,結果今日一反常態。


  她拿大帽子一壓,郭可敬也不好強行定奪,遂道:「縱是他改過自新,但修為淺薄,真氣不足,兩年才銘刻了七道符紋。徐介修習四年,積累深厚,更有十五道符術在身。二人資質相當,我選徐介有何不可?」


  「前輩,我能否問他一句?」


  顧玙忽然開口,還指了指徐介。


  「休得無禮!」


  「自然可以。」


  二人的聲音同時響起,荀玉笑道:「師兄,只是問句話而已,無關影響吧?陳昱,你要問什麼?」


  顧玙先謝過對方,才轉頭笑道:「徐少爺,不知你這十五道符紋,一共花了多少時間?」


  「關你何事?」徐介惱怒。


  「這是你我之爭,怎麼不關我事?現在兩位前輩有所分歧,我們應當分憂解難才是。還是你繡花枕頭一包草,不敢與我比個高下?」


  「你!」


  徐介大怒,身子突地一起又緩緩縮回,道:「稟前輩,晚輩採氣第三年才開始習術,第一道用了四天,第二道用了三天,從第五道起漸漸純熟,大概每天學一道的樣子。」


  「哈!」


  顧玙失笑,問:「那你可知我用了多久?」


  他豎起三根指頭,在對方眼前晃了晃,「三天,七道符紋!」


  「不可能!」


  徐介差點跳起來,吳老子也睜開眼睛,面帶驚異。


  郭可敬更是冷哼一聲,斥道:「休要胡言!小小年紀不知腳踏實地,勤勉苦修,竟學誑人之語!」


  「陳昱,此乃入觀審驗,不得撒謊!」荀玉也皺眉道。


  「晚輩沒有撒謊,我第一日銘刻了四道符紋,第二日睡了一覺,第三日又學了三道。若非家底薄弱,還能多學一些。」


  顧玙拜了拜,一本正經。


  「愈發胡言亂語!你說三天就三天,有何憑據?」郭可敬怒道。


  「那前輩又有何憑據,證明我做不到呢?」


  顧玙一句懟回去,又開始調戲道,「徐公子,倘若現在給你一道尋常道符,你需要多久能領悟純熟?」


  「……」


  徐介畢竟也是個少年,心中焦躁,但知多說多錯,索性不答。


  「呵,徐公子不敢應,那我來。如果給我一道符籙,我只需半個時辰。幾位前輩若不信,大可當堂驗證。」


  「你並非觀內弟子,術法豈可私授?」郭可敬繼續挑刺。


  「我觀你有一術具些威能,你獻上來,我再賜你一術,此乃正常交換,不在戒令之內。」


  出乎意料的,吳老子居然親自下場,改口支持。


  崇玄院行事頗為開明,除了最根本的存想法,一些符術可與外界互通有無,以增強底蘊。


  他當即取出一張金符,顧玙也取出那張威力最大的水龍符,吳老子又讓郭、荀二人觀瞧,以證價值對等。


  「好了,你現在學來!」


  剎時間,四道目光緊緊盯在某人身上,或陰冷,或隱憂……顧玙全然忽視,只拿起金符,往裡輸入真氣。


  嗖!

  金光一閃,符籙鑽入識海。


  顧玙立時進入存想狀態,只覺一張偌大的符籙浮現在識海中,周遭纏繞著庚金之氣,刺的意識疼痛。


  他銘刻了七道符紋,對這東西摸得透透的。說起來有點西幻的某種魔法體系,解構出法術模型,就學會了一個魔法。


  甭看在考場現場,還有很強的痛感,顧玙毫不受影響,控制意識順著符紋一點點勾勒,同時少量的庚金之氣開始翻湧、聚集。


  身體周圍的地面沙沙作響,似有利刃刮地,竟現出一道道細痕。


  「……」


  吳老子當先感受到這種變化,貌似渾濁的眼睛驟然發亮,如同發現一枚珍寶。自己收了天才弟子,報上去都是功績,說不定會賜下功法,還能往出竅期搏一搏。


  郭可敬臉上驚疑不定,轉而化作陰沉,似在暗中思量。荀玉倒是非常驚喜,滿是讚歎。


  徐介反應最大,本以為是囊中之物,結果對方臨陣反殺,還殺得如此乾脆!

  不多不少,剛好半個時辰。顧玙猛地睜開眼,張口一吐,一道匹練般的白氣飛出,帶著凜冽殺威在空中一轉,驀地又卷回口中。


  正是那道庚金劍符!


  「好!好!」


  吳老子一下站了起來,贊道:「如此美玉良才竟險些埋沒,萬幸,萬幸啊!」


  銘刻符紋,一看心境,能不能虛靜至極,沒有波動。二看悟性,能不能迅速領會術法之意。三看意識的操縱力,能不能準確順暢的勾勒符紋。


  「此子根骨中上,但這心境、悟性卻是上上,我覺得無需再爭,陳昱理應入……」


  「觀主!」


  郭可敬打斷了吳老子,道:「學術快就能入選,未免有失偏頗。陳昱固然不錯,但徐介也不差,還需再試。」


  「晚輩不服,晚輩還想比試!」徐介也及時拜倒。


  嗯?

  顧玙倒有些詫異了,這貨進行了什麼py交易,才能如此針對我?莫非還有舊仇,不曉得啊!


  他也懶得廢話,直接道:「諸位前輩,既然徐公子不服,那不如簡單點,請允我二人鬥技,孰強孰弱自有分斷。」


  「正是此理,請允我們登台比斗!」


  徐介一聽大喜,我積累比你深厚,會的術比你多,你這是自投羅網!


  事已至此,這是不成辦法的辦法,吳老子三人想了想,皆是點頭。於是有弟子出去,先公布一個名額,青山村的陸小蓮,淘汰者則全部請出道觀。


  顧玙等人出了屋子,拐過幾道月亮門,就到了一個不大的練功場。


  青磚鋪地,四面高牆,隱隱散發著氣息波動,應是防護禁制類的東西。觀眾不多,除了三位道官,只有兩名弟子在旁。


  徐介率先躍上,喝道:「陳七,過來受死!」


  「呵……」


  顧玙不理會,只問道:「幾位前輩能否做個見證,此番比斗乃自願切磋,生死不論?」


  「生死不論,好絕的心腸!」


  郭可敬對徐介也極有信心,冷笑道:「你既然自請,那就隨你去吧!」


  「謝前輩!」


  顧玙也躍上場地,徐介則看了眼他腰間短劍,愈發嘲諷:「陳家真是越來越沒落,不僅符術稀少,連武技都來湊數了。」


  「湊不湊數,你試過就知道。」


  「大言不慚!」


  顧玙跟其拉開距離,沒有妄動,他第一次與人鬥技,還不清楚怎麼個形式。郭可敬喊了聲「開始」,兩個字尚在耳邊迴響,他突覺背後一凜,急忙縱身閃開。


  砰!

  一株水缸粗的巨大藤蔓憑空鑽出,狠狠砸在地上,又猛地一甩,體長暴漲,竟像一條兇悍的青色蟒蛇撲過去,要將他生生勒死。


  顧玙見狀,身上忽翻出一層黃色光芒,嗖地向下一沉,整個人遁入土中。


  「想跑?」


  徐介雙手揮動,半個練功場的地面都翻湧起來,青磚碎裂,猶如一隻巨大的生物在地底游竄。


  轟!轟隆隆!

  剎時間磚土炸開,一隻很抽象的巨獸鑽了出來,衝天而起。碩大的頭顱頂端,立著一個小小身影。


  顧玙身上已經變成金光,及時施了金甲術。


  巨獸大嘴張開,窮追不捨,他就像個被戲耍的花球在空中翻飛躲避,足尖在獸頭上連踩,每次都險之又險的避開巨口。


  猛然間,他身形一縱,高高躍起,張口一吐。


  嗤!

  匹練般的白氣再次噴出,剛好斬在巨獸的脖頸處。巨獸立時軟成一灘泥漿,那白氣去勢不減,又直奔徐介。


  「哼!」


  徐介的鼻孔中也噴出一道白氣,同為庚金屬性的道術,二者相撞,在空中發出戧的一聲,好似金戈鐵馬,又同時消失。


  從開始到現在,徐介始終站在原地,壓根沒動過。顧玙卻頗為狼狽,而且他連用三術,稀薄的真氣愈發不足。


  徐介並不蠢,清楚這是對方最大的弱點,仗著功力深厚連連猛攻。一時間,顧玙無暇還手,一味逃竄,落得灰頭土臉,衣衫破敗。


  「嗯,徐介果然更勝一籌!」


  觀戰的郭可敬大為滿意,捋著長髯緩緩點頭。


  吳老子的面色逐漸難看,他在顧玙身上下注,贏了最好,輸了也沒啥損失,無非又被壓過一頭,反正也習慣了。


  唯有荀玉面露擔憂,真正為顧玙惋惜。


  「哈哈哈,陳七!我早說過,有你哭的時候!」


  徐介右手往胸口一拍,囂張大笑:「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轟!

  一團耀眼金光將其包裹,翻騰變幻,一個丈高的金甲巨人跳了出來,眉目與徐介有幾分相似。


  金光巨身術,使之身形暴漲,似金甲神兵,力大無窮!

  這巨人舉著誇張的重兵器,一步就邁到跟前,當頭砸下。


  轟!

  結實的地面被轟出一個大洞,再過了數息,整個練功場都變得破破爛爛。顧玙一時躲避不及,後背被兵器掃到,身子一撲倒在塵煙里。


  「哈哈哈!」


  金甲巨人大笑,聲音沉悶如雷,大步追上去重兵砸落。


  砰!

  荀玉險些失聲,只見那煙塵四起,碎石迸濺,明顯再無活路。可她總覺得那孩子尚有保守,差的是什麼呢?


  她念頭急轉,對了!

  他還沒有拔劍!


  嗤!

  似乎為了驗證她的念頭,那角落塵煙翻湧,瀰漫如霧,而這霧氣猛地一顫,突有青芒閃動。


  這點青芒如豆,眨眼間又迅速擴大,宛如憑空中綻出了一朵青花。


  緊跟著,青芒越來越多,一連七朵青花層層綻放,帶著碧寒的幽光迅速推進。


  「這是什麼?」


  徐介本能的覺得危險,剛要躲避,卻根本躲閃不及。七朵青花瞬間暴漲,一眨眼就罩住了丈高的身體。


  咔嚓!


  咔嚓!


  細碎刺耳的聲音響起,巨人身上顯出密密麻麻的裂紋,然後砰的一聲!

  巨身術被破!

  徐介目瞪口呆,自己佔據上風,正要乾死對方,結果還沒等反應過來,巨身術就消失了。剎時間,他彷彿從厚甲包裹的騎士,變成了寸縷不著的嬰兒。


  寒意從四面八方襲來,滲入骨髓,心底竟滋生出一絲恐懼!

  「不可能,你不可能打敗我!」


  徐介反應也不慢,先不管什麼情況,又是一哼,嗤!

  白氣從鼻孔中噴出,向著前方射去,耳邊忽傳嘩嘩水流,一條粗大的水龍從虛空躍出,呼嘯著與白氣攪在一起。


  一時間,水光波動,白氣翻湧,夾雜著含帶腥味的泥土草屑從空中散落,在眼前交織成一片奇景。


  而徐介的瞳孔驟然收縮,因為他隱約看到,從水幕中飛出一點寒芒,冷若孤星,疾若閃電。


  渾身的汗毛立時豎起,似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跟著脖子一涼,幾點鮮血劃出,割裂的傷口被風一吹,痛的無比清醒!也痛的無比恐懼!


  「陳,陳七……」


  一柄短劍穩穩抵在自己的喉嚨處,比劍更穩的是那隻手。手掌不大,明顯還沒長成,但此時此刻,沒有一樣東西比它還令自己害怕。


  「陳昱,陳少爺……我輸了,我認輸!」


  徐介在生死關頭,表現的極為合格,顫聲道:「你贏了,名額你拿走,我回家后定送上重禮,日後見你,退避三舍……退避三舍……」


  「條件不錯,可惜沒興趣。」


  顧玙笑了笑,從那雙驚恐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對我來說,還是殺了你更好些。」


  噗哧!


  在郭可敬的喝止聲中,劍尖一送,血濺三尺!

  (沙漠駱駝真的好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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