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平安京世界（終）
明黃色的瞳仁當中充斥著無機質的殺意，八岐大蛇的頭頂幽綠色的火焰泛著冰冷的色澤，龐大的身軀拔地而起,無聲地嘶吼。
八岐大蛇的八個頭「嘶嘶」地吐出蛇信,緩緩盤踞在原地，尋找著機會將這些在眼前的小東西吞吃入腹。
「對,就是這樣。」黑晴明的唇角揚起詭異的弧度，像是壞掉了一般稍稍歪著頭，身體輕微地抖動著，明顯是因為激動而產生的。
不知何時黑晴明已然穿透了源九央一行人的阻攔,到達了八岐大蛇的身邊，手掌輕輕撫上八岐大蛇的黏膩粗糙的身軀，帶著些迷醉的神色。
「八岐大蛇大人，這是我為您蘇醒而準備的祭品。」黑晴明手中的摺扇一收，朝著源九央一行人一點,往後退了幾步,退到了八岐大蛇的背後，「請您盡情地，愉悅地享受吧。」
八岐大蛇畢竟是傳說當中的怪物,其實力不可小覷,站在前方的源九央和茨木童子等一行人明顯感受到了忽然增大的壓力。
連八百比丘尼布下的星辰結界都開始微微地晃動起來，產生了細小的裂縫。
「言·靈星」
黑晴明比劃出一個五芒星，往其中注入他的靈力，而後往外稍稍一推。
五芒星瞬間分化成了無數個小星星，在觸碰到自己一方的妖怪時便迫不及待地鑽入其身體當中，而那些沒有遇到己方妖怪的小星星們，就消散在了空氣中。
姑獲鳥一個閃身，避讓開了大天狗射過來的羽毛，與鬼使黑相視一眼。
他們都能夠感受的到，對方的所造成的殺傷力比之前要大上不少。
「鬼使黑，不要走神。」鬼使白擋下了一道攻向鬼使黑的攻擊之後，淡淡的出言提醒到。
鬼使黑連忙收斂了心神，專心致志地對敵，只是口中輕聲抱怨著什麼。
「真是的，又被你給保護了，明明我才是哥哥啊。」
此時在場的小妖怪們大半都已經被清理乾淨了。
雖然這些小妖怪們對源九央和他的式神們造成不了多大的傷害，但難免也給他們原先整潔的衣物弄起了褶皺，沾染上了灰塵。
而也的確如黑晴明所願，源九央一行人的妖力被消耗了大半。
不斷地釋放著大招對於大妖怪而言也是個不小的負擔，更遑論其他的妖怪式神們。
在一切平息下來之後，站立的雙方形成了兩級分化的趨勢。
一方以源九央為首，而另一方以黑晴明為首。
八百比丘尼此時此時站立著，看著源九央，眼中隱含著期待。她的手指微微一動，釋放出一道星芒，在結界的掩飾下擊中了黑晴明困住小鹿男的守。
黑晴明所設下的結界在葯研藤四郎和妖狐連續不斷攻擊下已經搖搖欲墜，此時八百比丘尼的補刀，徹底地擊碎了這個透明的半球體。
結界碎裂的格拉聲在安靜的空間中顯得十分突兀，黑晴明眯起眼，隱晦地朝著八百比丘尼瞥了一眼。
這個女人！
不過原先將小鹿男困於結界當中只是為了引開源九央的注意力而已，分化他的實力。
此時結界被破倒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黑晴明自信於自己能夠將這個變數消滅掉。
論實力，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夠比的上他呢，只要惡念不滅，他就會永遠地存在著。
清脆的碎裂聲彷彿是昭示著戰鬥又一次開始。
黑晴明眼疾手快地使用了言靈縛，將一目連、茨木童子、妖刀姬和酒吞童子還有源博雅牢牢束縛在了原地。
用盡了全身的靈力，甚至連再次布下一個守之結界的餘力都沒有了。
而效果也的確如他所願，大妖怪們被固定在原地，無法行動。
桃花妖變換位置，移到了小鹿男的身邊，接替了妖狐的工作。
源九央目光冷冽地看著黑晴明，眼神之中有著無法掩飾的怒氣。
而黑晴明還頗為挑釁地朝著源九央一笑，出言道：「這個眼神真棒呢。」
「沒了來源於你的父親們和老師的支援，你拿什麼跟我對抗。」
「山兔，兔子舞！」
源九央沒有理會黑晴明的話語，只是對著山兔吩咐到。
蹦跳之間，源九央只覺得自身的速度變得快了一些，而能力也略有所漲。
不用源九央多言，他的式神們已然知曉他的心意朝著八岐大蛇進攻。
而伴隨著熟悉的庫嘻嘻嘻聲，巫蠱師聯合著丑時之女就要對著被束縛住的大妖怪和源博雅釋放出蠱蟲，試圖控制住他們。
而他們卻是遺漏了姑獲鳥的存在，還有時刻圍繞在源九央身邊的那一柄小太刀。
巫蠱師的蟲燈被打落在地，手腕被姑獲鳥的傘劍所斬落，滴滴答答地落下腥臭黑色的血液，而小太刀莫名地變大了幾分，將丑時之女和她的稻草人一塊兒釘在了地面上。
源九央指尖彈射出一團黑焰，將巫蠱師和丑時之女燒成了灰燼。
這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快的連巫蠱師的慘叫和丑時之女的怪笑聲都還沒來得及發出來。
黑晴明見到這一幕，卻是不怎麼擔憂自己的處境，而是道：「那麼，這些呢？」
大天狗、雪女、三尾狐和食夢貘忽然轉移了目標，將視線對準了源九央。
源九央輕咳一聲，眼神凌厲起來，手中由鬼氣凝成的妖力球躍躍欲試地跳動著。
忽然妖狐退了回來，攔在了源九央的面前，一貫笑著的唇角此時抿成了一條直線，他吶吶地開口道：「央大人，大天狗……能交於小生來對付么？」
「小生不想傷害他，他只是被控制住了。」
「小生會拖住他的。」
源九央深深的看了一眼妖狐，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面色冷凝地將手中的妖力球拋向了八岐大蛇。
八岐大蛇一直在觀望著自己身軀下的小傢伙們打來打去，出於他認為最優秀的小傢伙就是最美味的食物的觀點，它一開始並沒有出手。
而儘管後來有些小傢伙們的攻擊給他造成了一點點無礙大局的小傷，它也並不在意。
直到源九央的妖力球襲上了他。
飽含鬼氣的妖力球帶著侵蝕的力量，將它的皮膚灼燒出一大片的黑色痕迹。
接連而來的地獄之手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抓痕。
而之前那些小傢伙們改變了攻擊的方向，一個個地從那個額上長角的白髮小傢伙攻擊出來的傷痕之處攻擊，帶給他一陣又一陣的痛感。
這些祭品，竟然敢傷害到它！
忍耐不住地翻動著身體，八岐大蛇第一次發出了嘶吼，顯然是因為源九央的攻擊而被激怒了。
粗長的尾巴狠狠一掃，頓時擊飛了不少在攻擊著的式神，連源九央也躲避不及，被八岐大蛇的尾尖掃到。
彷彿有著重鎚在胸口大力地一擊，源九央倒退幾步，喉嚨之中湧上一股子腥甜。
在場的大部分式神都因為八岐大蛇的這一擊受了重傷。
再嚴重些的，直接一陣煙霧冒起，變作了小紙人。
譬如座敷童子，再比如說山兔。
螢草忍耐著疼痛，再一次地踮腳轉圈，揮灑下治癒之光，希望能夠給自己的同伴們帶來一些治癒。
然而螢草的治癒之光並不是萬能的，外表上的傷口是治好了沒錯，而內在受傷嚴重的式神們只是感覺到稍稍好過了一些，依舊沒有站起來對戰的能力。
源九央擦去唇邊溢出的鮮血，忽然拿出自己的小鬼葫蘆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很快小鬼葫蘆里醞釀多年的美酒就被源九央喝了個精光，記憶當中似乎有著什麼在復甦。
血氣和酒氣在源九央的身邊升騰，源九央的氣勢不斷地攀升，連帶著在八岐大蛇身後的黑晴明都有些心驚起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
恰在此時，八百比丘尼的身後出現了孔雀華美的尾翎，傲然展開。
隨著八百比丘尼的這一動作，一道光球緩緩從源九央的頭頂降落，頗為溫和地融入他的身體。
雪女、三尾狐和食夢貘頓時失去了意識昏倒在地。
「預知。」輕柔的嗓音響起，八百比丘尼從黑晴明的身後環抱住了黑晴明，並將自己的法杖扔給了源九央。
源九央只覺得有著什麼柔和的東西守護著他，並且小心翼翼地治療著他體內的傷勢。
略帶奇怪的看了一眼八百比丘尼，源九央不期然又想起了之前她說過的話。
黑晴明臉上露出瞭然的表情，「八百比丘尼，你這是要幫助他們嗎？」
「不，黑晴明。我只是在幫助我自己。」八百比丘尼將自己的頭靠在黑晴明的肩膀上，出言解釋道，臉上帶上了宛如少女般的笑容。
而後抬起眼看了看源九央，做出了口型。
「記得，殺了我啊。」
而後八百比丘尼開始小聲念著些什麼，周身泛起朦朧的星光，一閃一閃地，煞是好看。
一陣危機感剎那間湧上黑晴明的心頭，讓他綳不住自己的表情脫口而出：「八百比丘尼，你是不想活了嗎？！」
大妖怪們的妖力順著言靈開始逆襲，同時將黑晴明也束縛在了原地。
「我活夠了。」念完咒語的八百比丘尼開口，「不老不死對於我來說，是個負擔。」
「明明我只是個想要順利過完一生的普通女孩子啊。」八百比丘尼輕聲地抱怨到，而後提高了聲音，「神樂，麻煩你了。」
八百比丘尼的眼眸含笑，目光注視著某一處角落，
剛剛趕到的神樂和花鳥卷從那一處走了出來。
神樂歪了歪頭，喊道：「八百比……丘尼？」有些疑惑。
而花鳥卷則是趕緊釋放出飛鳥，為在場的式神和大妖怪們進行治療。
八百比丘尼應了一聲，再次催促道：「快些，神樂，可不能讓這傢伙跑了。只有藉助於我和你的力量，才能將這傢伙的意識消滅。」
「或許千百年之後他還會生出意識，不過我想，那時候應該已經不是我們的時代了。」
「還有央，將人魚之心捏碎，它的力量能讓我死亡。」
神樂依言抽出傘，喚出了煉獄。
「召喚·煉獄。」
無數的白骨從地底冒出，將黑晴明和八百比丘尼拉扯著通往彼岸。
黑晴明終於開始慌張，口不擇言地大聲喊道：「你們不能這樣子，我才是真正的安倍晴明！」
「沒了我，安倍晴明這個人也就不復存在了！」
然而並沒有人理會他。
「就是現在！央！」八百比丘尼喚了一聲。
源九央的神色複雜，眼中涌動著種種情緒，最終演化成了一片平靜。
也許對於八百比丘尼來說，死亡才是她最好的歸宿。
取下法杖頂端的人魚之心握在手中，源九央的鬼爪狠狠一握，便輕而易舉地將那顆看似堅硬的人魚之心給捏的碎裂了開來。
龐大的力量從中冒了出來，強烈的光芒刺激地在場所有人都睜不開眼睛。
等到雙眼可以視物的時候，星辰的結界已然消散，地面上一片狼藉。
八岐大蛇有氣無力的半趴在地面上，顯然沒有從剛才的刺激當中恢復過來。
而源博雅和一眾大妖怪也從束縛當中掙脫了出來。沒有了靈力的輸送，言靈是無法捆住源博雅和大妖怪們太久的。
還有餘力的式神們聚集起來，隨著源九央和源博雅，還有大妖怪們，眾人合力將少了五分之二戰鬥力的八岐大蛇殺死。
說是殺死，其實也不準確。
這只是一個八岐大蛇的虛影，真正的八岐大蛇，還在不知名的某處沉睡著。
畢竟是傳說當中的怪物。
親眼見著八岐大蛇被殺死之後的身軀立刻淡化直到消失不見，在場的所有人腦海中不約而同地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源九央力竭地倒了下來，躺在小鹿男的身邊，忽然朗聲笑了起來。
而後一個翻身，帶著淡淡的喜悅，擁住了剛剛醒來的小鹿男，呼吸逐漸平穩。
仍舊是放心不下的安倍晴明最終沒有聽從好友的話，趕了過來。
而到達之時便是看見了這樣一幕。
安倍晴明的眼裡也漫上了點點笑意。
眾人七歪八倒的躺倒在地上，一邊的酒吞童子大方地拿出珍藏的美酒，與眾人分享起來。
酒香四溢，其樂融融。
硝煙且過，歲月且靜好。
未來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