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世界（13）
源九央斟上一碗酒，遞給小鹿男，卻被小鹿男拒絕，示意他自己喝。
此時有了結界的存在，兩人也無需偽裝成人類的樣子，大大方方的變回了妖怪本相。在一片歡騰的式神當中，小鹿男身邊翩飛的螢綠色蝴蝶顯的尤為注目。
座敷童子甚至拉著山兔跑過來，捕捉那些由妖力凝結而成的蝴蝶。
只是怎麼可能捕捉到呢？座敷童子再一次被小鹿男扔了出去，連山兔都沒有倖免。
喝著桃花酒，源九央頗有興緻的看著眼前的那一幕。
快見底的時候，小鹿男伸手取走了源九央手中的酒碗，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順著源九央觸碰過的地方飲下那剩餘的桃花酒。末了，還伸舌舔去唇邊的酒漬。
源九央看著小鹿男，莫名的被吸引著伸出手摸向小鹿男的唇角。
小鹿男微微低頭，唇邊含笑，任由源九央的手在自己唇上摩挲，直到源九央摸夠了，才拿起酒罈為源九央再斟上一碗。
心中莫名的情緒在發酵，膨脹著塞滿了心中的每一個角落。源九央不想去抗拒，任由這股子情緒涌動起來。
忽然源九央渾身的妖力翻騰，驚的式神們不約而同的停下的各自的事情，擔憂的望向源九央。
待到妖力平息，再看之時，源九央的身形已經長大了幾分。
如果說先前只是四五歲的小糰子模樣，此時已經有了八/九歲男孩子的樣子了。
閻魔望過來，語調中帶了點喜悅，祝賀道：「恭喜呀，你快進入成長期了。」
奇怪，明明自身的等級沒有提升，外表卻長大了些。源九央看著自己，看起來小白的說法並不是那麼準確。
系統的數據並不能真正的衡量自己的生長。
亦或者是因為剛才那股情緒的緣故，源九央抬手捂住自己心臟的位置，依舊有力的跳動著，溢滿了溫柔。
源九央望向小鹿男，小鹿男也含笑回望向他，目光交匯的時候，源九央似乎認知到了些什麼。
只是他還不能夠確定，也無法理解。
「央大人，海底有一個發光的東西！」忽然鯉魚精從海中翻出身來，朝著源九央招呼到。
源九央收回自己的眼神，掌心隱約有了些汗水，握緊拳頭，定定神。源九央長吁出一口氣，朝著海邊走去。
小鹿男也隨著源九央的離開而跟了上去。
雖然是向前走著，但是源九央的目光卻是不斷向後望去，在瞥到小鹿男的身影之時，心中才略略的安下了心。
他還以為解開了封印的鹿，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亦步亦趨的黏著他了。
現在這個樣子，就好。
越是靠近海邊，就越是有一股熟悉的感覺在呼喚著他，就像是初始世界的時候，他在土地神廟院子里的樹上找到碎片的感覺。
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到後來幾乎是小跑著靠近大海，留下一連串深淺不一的腳印。
海面的海水還帶著些被陽光曬暖的溫度，然而越深入海底，水溫就越低，冰冰涼涼的溫度刺骨，讓人莫名的生厭。
源九央不喜歡這種感覺，因而他用盡最快的速度來到了海底，在鯉魚精和椒圖的指引下找到了那樣東西。
定定的看了一會兒，源九央才肯定這就是他的主線任務所需要尋找的碎片。
儘管形狀與先前那一片並不相同，顏色也與之前相反，是純白的顏色，但它所散發的氣息足以說明一切。
這次沒有小白在一邊指點，源九央也知道該怎麼做。
然而他並沒有立刻將碎片貼在額頭之上，而是先游出了海面，用妖力將濕透的衣裳蒸干。
源九央走回了海灘上，席地而坐，若有所思的摸著這一個光滑潔白的碎片，抬眼看了下小鹿男之後，才將它置於額頭。
瞬時間周身萬物彷彿被定格，源九央像是置身於時間洪流當中，周邊一幕幕急速的倒退，快的他抓不住任何的縫隙。
直到他看見那一幕。
安倍晴明擔憂的看著他，手中的扇子已經合攏，一邊的神樂一張一合的說著些什麼。
只是沒有聲音。
他看不懂她在說什麼。
咦，奇怪？為什麼他會知道眼前的兩人是安倍晴明和神樂？除卻服飾和打扮，他們的面容並不與遊戲當中的人物完全一樣。
可是他就是知道。
為什麼他對著他們，想要傾訴一下自己心底的委屈？
想對著他們說，自己綁定了系統毫無徵兆的穿越，自己對著異世的陌生，以及對於整個世界的虛幻感。
他是心理強大，隨遇而安。可是他也會有委屈，也會害怕的情緒。
只是平常這點微小的情緒被壓抑在心底，看不怎麼出來就是了。
此刻見到安倍晴明和神樂，心底的委屈害怕像是無限制的放大，一股腦兒的全部冒了出來。
源九央張了張口，想說現在的自己有著鹿、還有式神們的陪伴，已經很好。
想要抹去安倍晴明和神樂眼中的隱憂。
可是，沒有聲音。
他發不出聲音來。
就像他聽不見神樂在說什麼一樣。
最後印入眼帘的是，安倍晴明的御靈神龍與神樂的御靈白藏主一同向他撲過來，而後沒入他的身軀，消失不見。
畫面破碎，周身的時間又開始流動。
源九央睜開眼來，怔怔的望著前方，沉默不語。
還是小鹿男擔憂的撫上他的臉頰，他才如夢初醒。
「沒事。」源九央對著小鹿男勉強笑了一下，恍然間才察覺到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這種軟弱的情緒，已經許久沒有出現在自己的身上了，是因為那一片碎片的緣故嗎？
源九央伸出手指點著自己的額頭，似乎是要找到那塊碎片究竟去了哪裡。
「央。」小鹿男喚了一聲，拿下源九央抵在自己而額頭的手指，像是知道源九央看見了什麼，道：「你還有我在。」
「你還有我。」
小鹿男又重複了一遍，強調著這句話的真實性。
源九央獃獃的望著小鹿男，忽而展顏一笑，像是掃去了心底什麼煩悶的事情，周身的氛圍輕快起來，隱隱可以瞧出進入成長期樣子的雛形來，「是啊，我還有你。」
「老師，這邊這邊。」忽然一個充滿朝氣的聲音打破了這一幕。
源九央和小鹿男沒有在意，他的式神們更不會去在意了。
有著結界的存在，人類是看不到這一幕的，他們只會是遵從本能地繞道而行。
果不其然，小女孩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好奇怪，我明明想到上面去的。」
半田清舟看著活蹦亂跳的奈留，苦惱的皺起眉，為什麼他的家裡會有這麼一個小孩子在，他都不能夠靜下心來寫書法了！
「吶吶，老師，從這邊看海很美哦！」奈留跑過來拉著半田清舟的衣角往海邊走，「就是這裡，今天很奇怪！奈留竟然上不去了！老師你幫奈留去看看吧。」
半田清舟沒法子，只好儘力往上爬去，奈何他只是一個安靜的書法家，體力之類的真的不是他所擅長的。廢了好大的勁，他才爬上了那一塊地方。
奈留看著半田清舟爬了上去，興奮的鼓起了掌：「老師好棒！城裡人也還可以嘛！」
「老師，怎麼樣，好看嗎？」
半田清舟卻是沒有回答奈留的話，他已經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這是……什麼？」
「老師？」奈留仰起頭，擔憂的看著半田清舟。
「一定是我看錯了。」半田清舟喃喃自語，還頗為不相信的揉揉眼再眨眨眼，卻發現依舊是那一副場景。
「你沒有看錯。」一道聲音傳入半田清舟的耳膜，低沉略帶著些笑意。
半田清舟扭頭一看，發現一個身首分離的人、不，應該說是妖怪坐在他的身邊。
「妖、妖怪啊！」半田清舟嚇得倒退幾步，眼瞅著就要從高處後仰著掉下去。
「喂，你小心點。」首無拉住了半田清舟，避免了他從高處掉下去后瓢兒開花的後果，「我帶你去那邊。」
不明所以的奈留看到原本要掉下來的老師一使勁又站穩了，感覺老師好厲害，更加佩服老師了。
只是她在下面叫了好幾聲「老師」，半田清舟都沒有回應她。奈留有點兒生氣，但是一看老師又不見了人影，不免有些慌張。
趕緊跑回了鄉里找大人幫忙去了。
這邊的半田清舟卻是宛如一條死魚樣了，他可沒有那個能耐一步跳下高台，全靠著首無拎著他走到了源九央的面前。
看著眼前翻著白眼幾乎快要吐魂的半田清舟，源九央絲毫不客氣，彈出一絲妖力進入半田清舟的眉心，將他喚回了神。
回過神的半田清舟更加覺得驚恐，看著四周一看就不是人類的妖怪們，半田清舟無意識的豎起了高中時期常用的「半田之壁」。
「半田君不用那麼緊張。」源九央抬手好奇的戳了戳半田之壁，將上面戳出幾個洞來。
「我們只是好奇，你為什麼能夠看見我們？」
半田清舟察覺到眼前之人似乎並沒有惡意，定了定神，仔細的瞧去，半晌才道：「茨木央？源之鹿？你們是我路上遇到的那倆人？！」
不，應該稱之為妖怪才對。
「我們是妖怪。」小鹿男走到源九央背後，讓他舒適的靠著自己背上，才看向半田清舟，淡淡的說到。
「你你你、我、他他他……」半田清舟一時結巴了起來，滿臉的不可置信。
「我們這個樣子你還不相信嗎？」源九央換了個姿勢，臉上帶了些惡劣的微笑，朝著半田清舟問到。
「那麼，你能夠告訴我，你身上混有冥府氣息的妖氣，是從哪裡來的嗎？」
「就像這個。」源九央撫上了半田之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