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自梳(十七)
程凌雲顧不上其他事情, 匆匆去找了鍾沁, 恰逢鍾沁正在準備第二次直播, 小書房裡堆滿了薯片,鍾沁趴在上面讓蕭聲聲給她拍照做宣傳。
「你們在做什麼?」
程凌雲看到一邊還架著一台手機,走過去用手擋住攝像頭。
「我們被跟蹤了,不要在網路上暴露信息。」
「什麼?」
鍾沁從一大堆薯片袋子中爬起來:「誰?我們被誰跟蹤了?」
「一個修行日本陰陽道的人, 也許是鬼車, 也有可能是鬼車手下的嘍啰。」
「動作這麼快?」鍾沁的表情頓時嚴肅起來:「我們被發現了?怎麼被發現的?」
「我們在明, 鬼車在暗, 古宅的事情鬧得這麼大,鬼車真有心, 一定能查到線索。」
程凌雲瞟了一眼薯片堆旁的手機:「現在還不知道昨晚的事情究竟僅僅只是針對我還是針對我們所有人, 為了以防萬一, 鍾沁你最近不要暴露了行蹤,我們先想辦法避免讓鬼車找上你。」
蕭聲聲問:「昨晚的事情?什麼事情?昨天你不是回家了嗎?」
「後來我去了七月七日書局。回家后, 我父親告訴我,我身上被人下了茅符,當時我也沒注意, 以為又是明榮搗的鬼,跑去找了明榮,在她家門前, 我發現了一盞很奇怪的燈——」
這中間發生的事情程凌雲並不想告訴別人,便跳過不講:「我就像被蠱惑一般,整個人都不清醒, 直到我受了點傷,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後來明榮也告訴我,書店門前並不是燈,應該是一些東西就藏在書店門前監視我,至於我身上的茅符,也並非來自他,而是陰陽道家的符咒。」
蕭聲聲有些害怕:「你說的……是鬼嗎,是鬼在跟蹤你?」
鍾沁搖頭:「不是鬼,應該是式神,不過這麼大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什麼玩意煉化來的,而且——」
而且連程凌雲都不能發現。
她和程凌雲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選擇了閉嘴。蕭聲聲是普通人,這些隱藏在暗處的危險,很可能會影響到她的生活。
鍾沁借口要吃東西,把蕭聲聲支開。
「可以去見田中光一面嗎?我們現在只有從他那裡下手了,如果他和鬼車沒關係,我們還可以儘快找其他線索。」
程凌雲也在考慮去會一會田中光,她說:「我去安排,就這兩天盡量見他一面,在我們沒有摸清情況之前,你和蕭聲聲千萬注意安全,特別是蕭聲聲,你一定要保護好她。」
「我知道的。」
鍾沁讓程凌雲留了個法印在家裡的大門上:「我們這兩天盡量不出門也不見外人,等會兒我也給佟秋明說一下,讓他盡量小心。」
程凌雲動作很快,回公司后立即以公司名義給轉讓方的C市村委會發了函件,希望能組織一場考察會,邀請幾位對古宅那塊地有意向的開發商出席。
因誤入凌天地產的地位,這一場考察會的建議很快便成為了現實,由C市的官員親自出面,邀請各位開發商參加。
田中光也在其列,名列外商一欄。
收到邀請函的時候,田中光有些猶豫,C市他並不熟悉,主要通過投資的公司進行商業活動,按理來說,來這裡應該要向程凌雲這種大佬拜個碼頭,可是程凌雲有些特殊,他儘可能不和她打照面。
考量之下,他打了個電話出去。
電話很久才接通,一個尖細且蒼老的聲音響起來:「哪位?」
「老師,是我。」田中光的中文不算好,他說得很慢,態度也很恭敬,「老師,我收到了一份邀請函,請我去參加古宅那塊地的考察會。但是我打聽了一下,這個考察會好像是成程凌雲在背後組織的,就是凌天地產那個年輕的總經理。您看看,我要怎麼辦?」
「該怎麼對付程凌雲是你的事情,我只是給你提出一些建議……如果你按照我說的做,她沒那麼快找上你,你又做什麼事了?」
老狐狸。田中光心裡暗罵了一句,表面上依然是恭敬的語氣;「也沒做什麼,就是跟蹤了一下她,看看她在做什麼……這還花了我好些力氣,她很難纏。」
「那她最近在做什麼?」
「她經常去一個七月七日書局的地方,那個書店的老闆娘有些門道,經常買賣一些陰器。」
「我知道那個地方,王金峰以前經常和那個女人打交道。」
那個被稱作老師的人在電話那一頭髮出幾聲諷刺的笑。
「所以你跟蹤她幾天,就發現了這件事?這可真是花了力氣。我剛剛說的王金峰你應該知道吧?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就是因為他對古宅太好奇,又不聽從我的建議,把養的生魂弄去了古宅,又一直和七月七日書局的老闆瞎攪合,最後鬧出了這些禍事。古宅的東西是他能沾的?不聽我的話,最後連魂魄都沒了……」
那個人一頓明嘲暗諷,田中光心裡有氣,卻只能忍著,還低聲下氣的說著自己錯了,下回一定聽老師的建議。
「你能相信我,那是最好了。等拿到那塊地,我會給你更多建議,包括你想要的——好了,說回程凌雲。」
「您建議怎麼做?」
「那個考察會在什麼時候?」
「五天後。」
「你先答應下來,到時候去不去,另外再說。」
田中光說:「可是程凌雲……如果不去,她會不會自己找上門來?那就很難對付了。」
那人說:「程凌雲一直好管閑事,與其躲著她,不如讓她沒空管這些閑事——那個七月七日書局的老闆娘叫司馬明榮。司馬這個姓,你對巫術這麼感興趣,不可能沒聽說過這個姓吧?」
田中光說:「司馬……難道是那個巫術家族的後人?」
那人說:「司馬家以女性為尊,特別是有一種女性一輩子守著貞//潔,這種女人在家族裡最為尊貴,力量也最強大。司馬家和程家有宿怨,想要拖住程凌雲,自然是給她製造一個敵人了。」
田中光恍然大悟:「老師,您真是太明智了!」
那人咳了幾聲:「不要奉承我,這些都沒用……你只要聽從我的建議,必然會有你的好處。」
田中光問:「那老師……能不能透露一下,古宅里到底有什麼東西?我祖父就死在了這裡,我祖母告訴我,離開日本前,他只說了這裡有一個很厲害的東西,具體是什麼我一點也不知道。」
那人的語氣驟然冷了下來:「等你拿到土地,自然就知道了。好了,我累了,再說吧。」
還未等田中光多問什麼,他就把電話掛了,田中光一聽對面傳來嘟嘟聲,氣得把電話砸了。
「不說?不說我就自己去查!」
「開門,是我。」
在離開七月七日書局的第二天,程凌雲如約來謝罪。昨天明榮發了一天的火,沒吃好也沒睡好,今天起得遲了些,程凌雲來敲門的時候,明榮還沒醒,程凌雲擔心她出事,讓手下把門撬了,進去一瞧才發現明榮還在睡覺。
程凌雲有點尷尬,比程凌雲更尷尬的是她的手下,支支吾吾說了句我在外面等著,趕緊溜了出去。
程凌雲叫住了他。
「把門修了。」
程凌雲這話說得就像這門不是她做主撬了的一樣。
「動靜小一點,找可靠的修鎖師傅。」程凌雲拉過軟椅,決定坐下來等明榮起床。
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兩點。明榮打開房間的門時還有些迷糊,被程凌雲叫了一聲后,嚇了一大跳,二話不說跑回屋裡把門關上。
她拿過衣架上的披肩披上,沖著門外怒道:「程凌雲,你怎麼進來的!」
程凌雲在門外沒吭聲。
明榮匆匆把頭髮梳好,又洗了臉。她是個極其愛美的女人,絕對不會讓別人看到自己衣衫不整頭髮凌亂沒化妝沒洗臉的模樣,特別還是程凌雲這種明艷動人的大美女。
等她梳洗打扮完畢出門的時候,桌上又出現一大桌早餐。這回是廣式早茶,蒸籠里還冒著熱氣,看樣子是剛送過來的。
然而美食也沒讓明榮心動,她問程凌云:「你到底怎麼進來的?」
程凌雲一點也不想談這個話題,她照例替明榮布好碗筷,拉開凳子請她坐下。
「先吃飯吧,吃完再說。」
明榮抱起胳膊,冷冷地看著她。
程凌雲說:「撬門進來的。」
「????」
程凌雲這般雲淡風輕,沒有一點羞愧的意思,明榮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再說一遍??」
「撬門進來的。」
看到明榮不動,程凌雲主動幫她夾了一個蝦餃:「這蝦餃皇不錯,都是現做的,和外面冷凍的不一樣——」
「程凌雲,你這是私闖民宅!」
明榮才不管這蝦餃皇有多麼美味,踩著拖鞋向門口走去,果不其然看到讓她極為震怒的場景——她玄關處精心布置的花瓶裝飾被挪到了地上,心愛的地毯也被掛在了小魚池邊上,幾個鎖匠圍著門敲敲打打,還有一個人一邊研究著鎖,一邊搖頭:「你們這要求也太高了,這門昨天才修過,鎖的油印都還在上面,竟然讓我們原封不動的修好,這也太為難人了。」
程凌雲的手下還在鼓勵他們:「師傅,都知道你們幾位是本市最厲害的鎖匠了,要什麼工具您儘管提,價格也不是問題,程總的意思是,一定要把這門修好。」
「你們不用修了。」
明榮本來心情就不好,看到昨天自己剛修好的門又被弄壞,心情更爛了。
「都走!」
她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程凌雲的手下看到她發火,只有把幾位鎖匠請走了,程凌雲走了出來,問:「怎麼回事?」
「你也走!」
明榮怒道:「我昨天給你說過,讓你想好怎麼道歉再來,你倒好,來了不道歉不說,二話不說又砸了我的門!你把我當什麼了!你有沒有尊敬過我!」
「對不起,是我的錯。」
程凌雲這話一出,她的手下傻了。
程凌雲是天之驕女,從小光環加身,從學業到事業,一路順風,從來沒有向人低過頭,現在竟然這麼低聲下氣的賠禮到道歉。
被道歉的那一位還一點都不買賬,要趕程凌雲出門。
「那我走了,你好好吃東西,我給你留一個電話,你吃完了打這個電話,會有人來收拾。」
「滾!」
明榮沒給程凌雲什麼好臉色,轉身回了房間。
程凌雲嘆了口氣,臉上露出無奈的神色。
她也不知道怎麼道歉啊……
在思考著如何引出田中光,如何搞定公司那一堆麻煩的事情之外,她也有認真考慮過怎麼向明榮道歉。程凌雲也知道,昨晚自己做的事情有多麼過火,就算是受了蠱惑,她也必須承擔自己為這事應付出的代價。但就如鍾沁所說的一樣,明榮似乎不缺什麼,她有錢,有美貌,有能力,除了打敗自己的心愿外,大概也沒別的想法。
程凌雲絕對不會因為明榮的一句話廢除程家祖傳的符籙,只有想著和過去哄小女友一樣,陪著吃吃飯聊聊天。有些時候她也在考慮,多一個朋友比多一個敵人要好,如果明榮對自己的敵意沒這麼大,如果她做事能有一些底線,大概她們會成為不錯的合作夥伴。
程凌雲臨走的時候,走到窗外瞧了瞧,百葉窗內,明榮已經落座,正在吃她準備的餐點,又覺得自己的想法也許沒錯。不管是小女友還是明榮這種奉了天道的女人,內心都是希望有人陪有人照顧的,明榮只是太驕傲,又加上今天關心則亂,砸壞了明榮的門,她才發火。
程凌雲準備換一種方式——她明天不親自來了,幾次來這裡和明榮碰面后,她發現明榮似乎日夜顛倒,日常生活毫無規律性。她想這多半是因為明榮不上班,家裡又沒人做飯的緣故,便請了酒店每天早中晚布置好晚餐以及下午茶,替明榮送來。
當然她也準備好了道歉的誠意——每天的菜譜是她手抄的,她練得一手好字,用上飄銀的卡片,工工整整的抄了,和這些美食一起送到七月七日書局。每天早上,她還不忘送上一束花,她看到明榮愛花,玄關處的花瓶里,每天都會換上最新鮮的花朵。
程凌雲的手下就不明白了,程凌雲道歉怎麼和追人一樣,又是花又是美食,他不知道這兩人之間曾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看起來,明榮似乎沒那麼容易原諒程凌雲。
可惜他猜錯了。
三天之後,明榮就來了電話,讓程凌雲不要送東西過去了。
「我原諒你了。」這些花和美食讓明榮有些煩躁,她過慣了自由散漫的生活,每天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什麼時候起床,什麼時候吃飯,都是隨心所欲,哪裡會像現在,每天早上準時被鮮花和美食吵醒,中午晚上按時吃飯,她甚至在頭一天晚上就會開始猜想第二天會收到什麼花,飯店會送什麼菜過來。
「嗯。」
程凌雲沒有多做表示,明榮又說:「我原諒你不是真的原諒你,只是很討厭有人借著給我道歉干涉我的生活。」
程凌雲說:「我沒有干涉你的生活,我是誠心誠意向你道歉。」
明榮說:「那我問你一件事,你回答我是還是不是,如果你誠心,那麼就告訴我。」
程凌雲問:「什麼事?」
她以為明榮要問古宅相關的事情,沒想到明榮卻說:「今晚七點,木清院子,我請客,面談。」
程凌雲遲疑片刻,答應了下來:「就這麼說定了。」
她讓秘書推了晚上的應酬準備赴約,沒料到臨下班的時候,鍾沁卻來了個電話。
「大事不好了!」鍾沁在電話里有些著急,「你還記得我給你說過,在影視城認識的那一個修行魯班書的設計師嗎?」
「知道,怎麼了?」
鍾沁說:「她也被襲擊了……事情有些複雜,她人還好,沒有什麼大事,不過還有些其他事情需要解決,我和蕭聲聲正準備過去,你也一起去吧,多個人多個主意。」
程凌雲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明天就是考察會,田中光也答應了赴約,誰會想到在這前一天,還鬧出了事情。
「我馬上就來,我們找個地方匯合。你和蕭聲聲低調一些,不要引起別人的注意。」
「我知道的。」
事態緊急,程凌雲也沒辦法去赴約,她也沒有明榮電話,只有讓自己的秘書代替自己去赴約,向明榮道歉。
秘書在下班后,踩點帶著程凌雲道歉的禮物去見明榮,到了木清院子,卻沒見到明榮。
領班問:「您找明榮小姐嗎?十分鐘前,明榮小姐就離開了。」
秘書問:「離開了?她有說去做什麼嗎?」
領班說:「我也不知道,她只是離開了,但是包間還在,要不您去等等?」
秘書沒辦法,只有在包間等著明榮,服務員進來了好些次,問他要不要上菜,可惜直到店都快打烊了,秘書依然沒有等到明榮。
他只有把這個情況彙報給了程凌雲。
明榮這人脾氣大,臨時又不想見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程凌雲本想讓秘書去七月七日書局看看,轉念想到自己上回因為擔心她出事砸壞房門的事,又決定放棄這個想法。
明榮不是一般人,她有足夠的能力自保。
但是她沒想到,明榮卻有軟肋。
這個軟肋天生刻在了骨子裡,讓她一輩子都擺脫不了,也讓她為此背井離鄉,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和這個名字的主人糾葛一生。今天她其實早早的就到了木清院子,本來打算趁著程凌雲有愧於自己,讓程凌雲幫自己做成一筆大生意,卻接到了程凌雲的電話。
她也很好奇,程凌云為什麼會有自己的電話。可是那聲音,明明白白就是程凌雲。
「我臨時有點事。」程凌雲今天的語氣沒有平時那樣難以接近,「找一個離公司近一點的地方。」
明榮沒好氣的說:「是我請你吃飯,你還挑三揀四的做什麼?」
「抱歉,我也沒料到今天的工作這麼忙。」
對方像是吃准了明榮喜歡聽程凌雲道歉的樣子,三句半不離對不起,讓明榮也沒辦法發脾氣。
「我訂了一桌子菜。」明榮冷哼,「讓我來你公司附近?可以,我來,但是等你加完班,這桌菜你還是要吃的。我不想欠你人情,這桌菜就當是還了你前幾天給我送飯的人情。」
程凌雲答應的很爽快:「那你來吧。」
她報了一家咖啡廳的地址,果真就在凌天地產大廈附近,明榮不準備退房間,拿過包離開了。
城市中心總有很多小資咖啡廳,它們大隱隱於世,雖然在城市核心商圈,找起來卻有些困難。明榮下車后,廢了些功夫,才找到這家名叫smile的咖啡廳。
當她推開門的時候,卻發現裡面一片漆黑。
「搞什麼啊,做生意都不開燈?」
她正摸索著牆壁上的燈時,腳底下的一盞燈突然亮了。
一盞,兩盞,無數火苗突然從地上躥了起來,綿延到了咖啡廳深處。
她仔細一看,卻發現那些火苗竟然拼成了天上星子的模樣。
占星是明榮的特長之一,在年幼那些孤寂的歲月里,正是這些星星伴隨著她度過漫漫長夜。她心裡一時有些觸動,嘴上卻還不饒人。
「程凌雲,別以為你搞些花樣,我就能原諒你了。」
「可你不是原諒我了嗎?」
四周牆壁的藤球燈亮了起來,讓明榮勉強看清了這間咖啡廳的布置——這家咖啡廳只有六個卡座,程凌雲坐在最裡面的卡座,正笑臉盈盈的看著她,桌上除了兩隻燭台,還有紅酒和各種冷食。
「過來吧。」
程凌雲站起身來,朝明榮伸出手。她瞄了一眼明榮的腳下:「你穿著高跟鞋?」
明榮皺眉:「穿什麼鞋子和你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了,這裡這麼多燭台,你穿高跟鞋,不方便走過來。」
程凌雲撐著下巴:「需要我過來抱你嗎?「
「謝謝,不用!」
明榮提起裙子,踩著高跟鞋靈活的穿過燭台,走到最近的卡座上。
程凌雲像變術法一樣,從腳下掏了一大束花出來。
「送你的。」
燭光中,程凌雲的聲音溫柔地快化了:「這下你可以原諒我了吧?」
明榮愣了一下。
她根本沒有想過,程凌雲特意叫她過來,是因為想準備一次燭光晚餐來賠罪的。
不過很快,她便釋然了,兩手托著下巴,衝程凌雲露出一個嫵媚的笑容。
「怎麼?弄這些大學男生追求女朋友的手段來糊弄我?我這個人就這麼好糊弄?」
明明是質問的口氣,從明榮嘴裡說出來,卻是又甜又軟。
「喲,程總,興緻不錯嘛?」
程凌雲替明榮倒了一杯酒:「這些手段雖然俗,但是無數實踐證明,這恰恰是最有效的,要不你也不會走進來,陪我吃這飯。」
「所以,你今天到底把我叫來這裡,是做什麼?」
明榮向後靠在椅背上,她接過程凌雲手裡的那杯酒,暗紅色的酒液隨著她的動作,慢慢悠悠地晃動著。
「吃個便飯,如果你喜歡,那麼我們還有下一次。」
明榮輕笑一聲。
「我挺喜歡這裡的。」
明榮向四周看了看,說:「其實比起白天來,我更喜歡黑夜,大概是因為我從小適應了這種生活……說起來程總也真是會捕捉人的心思,地上的圖案,真是讓人心動啊……難怪程總有那麼多漂亮可愛的前女友。」
程凌雲說:「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她抬頭瞟了明榮一眼,問:「既然喜歡,那就是說明我還有下一次了?」
明榮挑了挑眉:「你覺得呢?」
程凌雲說:「看來是有的。」
明榮問:「你想怎麼樣?又是燭光晚餐,又是鮮花——」
她拿起叉子,叉過面前的一塊沙拉,眉眼向上勾著看向程凌云:「這是,要追我?」
程凌雲笑了笑:「隨你怎麼想。」
「這個就先不說了。」明榮看了看四周,「你這人可真是夠俗氣的。」
「金槍魚沙拉?大概學生們都愛吃這個?藤球燈?小女生的東西,這花倒是不錯——看樣子花了點心思,小資咖啡廳,嗯,勉強合格,畢竟你要的就是這種氣氛和環境——好掩飾一些東西,比如——」
她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些凌厲,手上的叉子倏地轉身,向對面的程凌雲射過去——
「你到底是誰?」
明榮和程凌雲見面次數不算多,但不代表她不了解程凌雲。
就算是天生的敵人也好,抑或是泛泛之交,有些人卻對對方的了解遠遠大於她所看到的。
小時候,明榮的姑母就告訴她,這是前世的緣分,她想程凌雲應該和她在前世應該也是熟悉的,否則也不會再第一次見面得時候,就對這個人咬牙切齒的恨—這種恨意並不是來自於家族的責任,就好像程凌雲上輩子奪去她什麼東西,這輩子必須要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