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父的眼睛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黝黑的裂隙,忽然有光出現,一隻碩大的眼球,從裂隙外的另一個世界中,靜悄悄地注視下鮑小劍。
「這個氣息是……我看到了……世界樹原罪民,魚家和皰家的血脈……原罪民之子,世界樹已經倒下,再無偉大意志能夠庇佑你,渺小如螻蟻,也逃不過……天父的眼睛,罰!」
那眼睛不帶一絲一毫感情,彷彿他的喜怒哀樂,一言一行,都是天道法則,在鮑小劍的注視下,一道道雪花形狀的雷電,從眼球的瞳孔中飛出,飄向整座峰頭。
「這,這是什麼鬼東西!監舉天下,不是從虛空中召喚噴射閃電的鬼眼嗎?這眼球絕不是鬼眼,我究竟、究竟召喚出了什麼……」
眼球出現的瞬間,山頭的一切都陷入靜止狀態,風兒停息,蟲兒不語,紛飛的桃花定格在空中,萬事萬物,詭異得讓人心悸!
李志遠感覺肉體和靈魂分離,他甚至感覺不到屁股上的疼痛,唯有對這眼球的畏懼瀰漫心頭,似乎在這偉大存在面前,除了畏懼以外的所有念頭,都是褻瀆!
鮑小劍眼睛一撇,恰巧看到第一枚雪花落在李志遠額頭,在他眉心處留下一個「滅」字,就在這字跡出現的那一瞬間,天地突變,似乎這廣袤天地,都不成認此人的存在,天大地大,卻沒有一處空間能容納此人!
李志遠甚至沒辦法發出一聲慘叫,身體上每一部分就都破碎開來,化作為細沙一樣渺小的存在,細沙再度破裂,破裂后再度分解,不知過了多久,每一部分都化作比這個世界所能容納的最小微粒還要細微的存在,徹底被抹殺掉。
雪花紛飛,不僅落在李志遠身上如此,落在石頭上,石頭就瞬間解體,化作虛無,落在山頭,山坡瞬間解體,化作虛無,甚至空氣都承受不住這雪花形狀閃電的威力,化作虛無。
終於,漫天雪花,彷彿宿命指引,其中一瓣歪歪扭扭,飛向鮑小劍額頭,這片雪花,帶著命運的選擇,帶著蒼天的威嚴,帶著不可抗拒的偉力,落在鮑小劍額頭!
但就在這一刻,鮑小劍脖子上的綠葉掛飾,大放異彩,化作一個粉雕玉砌,可愛無比的四五歲小女孩,雙手掐腰,擋在鮑小劍身前,那片能融化一切的雪花雷電,落在小女孩身上,卻只化作一滴露水,從她身上滾落下來。
「命運,怎能被人改變……」那巨大的眼球瞳孔驟然放大,似乎不相信這個世界有人能忤逆它的意志:「你……你是世界樹,怎麼會,世界樹已死,而且你的本源,有世界樹以外的氣息……我懂了,我懂了,真正的博弈,原來才剛剛開始……」
「大眼珠子,嘰嘰歪歪夠了沒有?老娘雖不認得你,但你身上有種讓我異常討厭的氣息,我勸你還是快滾的好;鮑小劍雖然是個大壞蛋,但他是我的宿主,你想殺他,就是想要老娘的命,這方世界,不歡迎你!」
小女孩話音落下,眼球漂浮的對面,忽然出現一扇門戶,這扇門頂天立地,說不出的偉岸和雄壯,大門的每一處,都是由無數懸妙無比,凡人窮極一生都無法摸清變化的法則編織而成,在小女孩充滿怒氣的注視下,這扇大開的門戶,驟然關閉。
門戶關閉的那一刻,靈犀世界,發生了某種鮑小劍難以言喻的變化,一個個「滾」字從虛空出現,流星一樣砸向眼球;眼球所在的裂縫周圍,也忽然出現了一圈圈肉眼無法看到的氣浪,一波接著一波,重重疊疊,似要將這隻巨大的眼睛,驅逐出這方世界。
「我是天父,是諸天萬界最偉大的存在,你不過一方破碎的大陸,竟敢拒絕我進入,信不信,我頃刻將你化為虛無。」
波瀾不驚的眼球此刻充滿了怒意,似乎無法相信,這方世界居然會對他關閉大門。
迎著他的,沒有迴音,只有更加巨大的氣浪,以及多如牛毛的「滾」字流星雨,在二者的聯合衝擊下,裂縫一點一點縮小,眼看就要關閉。
「世界樹所在的世界,太過重要,哪怕犧牲本源,也要在這方世界,留下我的印記。」
在虛空裂縫快要被關閉的剎那,眼球的瞳孔突然變成耀眼的金色,本來已關閉、陷入虛無的那扇法則門戶被強行扯出,一個淡淡的天字映在門戶上,逐漸清晰。
「啊!」綠葉化成的小女孩忽然發出一聲尖叫:「它是天父!它是天父!不能讓它在門戶上留下印記,快打斷它,快去打斷它,若是被它留下印記,它瞬間就能確定這片大陸的位置,派遣無數這方世界承載不住的仙人,將我們抹滅。」
鮑小劍聞言大駭,他心念一動,十幾根鐵背刺豬的尖刺就從地下鑽出,扎向虛無中的眼球。
「螻蟻,連天是什麼都不知道,如何能夠撼動蒼天。」巨眼冷漠,門戶上的印記已近乎凝實。
那尖銳的利刺,在快碰到眼珠的時候,眼珠前忽然亮出一道藍色護盾,任憑鮑小劍再怎麼用力,都無法捅破這層護盾。
「鮑小劍!你快想想辦法啊!老娘我才活了三億歲,還是個孩子,我不想死啊!」
小女孩眼神近乎絕望,扯著鮑小劍的衣角道。
鮑小劍此刻腦中也一片茫然,不知該如何是好,就在這時,他腦海中,忽然感覺一陣悸動,似乎有一門功法,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現出來。
生死關頭,鮑小劍只得相信自己的直覺,他心念一動,十二根尖刺飛回。
「放棄了嗎?這就是螻蟻的悲哀,與世界樹的博弈,我先勝一手……」
就在大眼珠的注視下,鮑小劍忽然踩在尖刺上,朝高空急速飛去,眨眼就飛到眼珠面前,與它相對而視。
鮑小劍一拍儲物袋,那柄黑色的殺豬刀飛至他手中,他手持殺豬刀,左右各虛晃一次,隨後如劈山嶽,重重砍下。
「牛頭擺尾!」
鮑小劍大喝一聲,他話音落下,虛空之中卻有無數聲音回蕩:我族若不死,此生必殺天父本尊!我族若不滅!此生必剮天父骨肉!我族若不亡,此生必除天父血脈!
伴著這樣的詛咒之音,鮑小劍原本只有三個變招的神牛擺尾忽然再生變化,擺出一個橫掃六合,睥睨天下的姿勢,掃向護盾。
「咔嚓!」
護盾頃刻破碎,殺豬刀一刀剁在眼珠上,沾滿了金色的粘稠血液,眼珠吃痛,不由輕輕一顫,本欲烙印在門上的印記驟然消失,虛空中的浪潮也在這一刻達到巔峰,將大眼球徹底推出這方世界。
天空裂痕褪去,風兒吹起,草兒舞動,花瓣落下,萬物復甦。
「庖丁解牛大仙術!罪民之子居然掌握了庖家的仙術,九大家族,縱使身在九幽,也還是這麼討厭。」
在鮑小劍頭頂不知道多高的地方,有三十三重煙霧聚成的國度,在最高的那片雲彩上,有一座宏偉無比的宮殿,宮殿內最大,最奢華的大殿中,有一個身上發出萬丈光芒,俊美無比的男子,他的身下,是無窮多漂浮著的星球和大陸,他望眼欲穿,卻再也尋不到先前那片大陸的位置。
「世界樹,果然是最得造化寵愛的存在,如此弱小都能從我手中逃脫,但那凡人,沾染了我的血脈,就與我有因,早晚要再見面還出一個果來,下次,你們就不會這麼好運氣了。」
男子扭頭,朝宮殿前方一扇圓形光門走去,他的後腦勺上,赫然長有無窮多個密密麻麻的眼睛,其中一隻微不可見的眼睛里,有一道清晰可見的刀痕。
牛二峰山腰處。
朱彪坐在抄符閣收人的木桌前,神情愉悅,短短半天時間,他就收了五名抄符閣雜役,其中更有兩人,三炷香的時間內將三個符文全部畫出,資質堪稱上上品,他方才帶那些弟子回閣中時,還被閣主當著眾人的面誇獎了一番。
就在朱彪忙著給面試弟子分發符籙時,一陣幽香撲鼻,伴著這香味,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傳出:「朱師兄,您可真是辛苦了。」
朱彪聞言大笑:「秋雨師妹又拿我開玩笑,這活比起抄符來,不知輕鬆了多少倍。師妹來我這裡,不會是打算搶我飯碗的吧?」
方秋雨露出皓齒,微微一笑:「秋雨不敢,是閣主派我來的,她老人家讓我問問你,這張測試符籙是什麼人寫的?」
方秋雨手腕一抖,掏出一份紙張來,正是鮑小劍當日參加測試時畫有三個符文的圖紙。
朱彪看了又看,良久之後,才一拍腦門道:「這張符籙不是今天通過測試的弟子畫的,我一直放在儲物袋內,沒想到今日手忙腳亂,將這份圖紙也一起交上去了。」
「師兄,這你就做的不地道了;每個加入我閣弟子所繪圖案,都要交給閣主過目一遍才行,你怎麼還偷藏一張不肯上報呢?」
朱彪一聲苦笑:「師妹你有所不知,這名將三個符文全部畫出的天才修士,他……他不願加入我抄符閣。」
「不願加入我抄符閣?難道他被監事處看上了?」
「這倒也沒有……那人因為不願交五枚靈石的入伙費,所以寧肯加入火灶房,也不願加入我抄符閣……」
少女聞言先是一愣,隨後捂著嘴巴,笑得花枝招展:「我本以為我哥哥就是世間最摳門的人,沒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還有比他更摳門的存在,聽閣主說,此人在符法上的造詣,比我哥哥都要厲害許多,我可一定要見見這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