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鮑小劍佔位此地
無窮遠的地平線那端,夜色剛剛褪去,赤橙黃綠青藍紫七尊色彩各異的大日就升上天幕,向蒼茫大地投射著無窮的光亮。
蒼茫群山中,一條幽靜的小路上,一個身材微胖,個頭不高的少年背著件跟他人一般大小的包裹,像蝸牛一樣,在山上艱難的行走。
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少年望著不遠處,一座長滿青松的山頭,眼中滿是憧憬的目光:「明月宗每隔五年,都會有仙人降臨在那座山頭,招收凡人雜役,若是能被選上,從此一步登天,成為仙人的僕從,甚至有機會,被傳授仙家法術,從此踏上修仙之路。
每次慕名而來的凡人接近千名,而明月宗,卻只收五名雜役;在隊列的順序越靠前,被選中的可能就越大!
距這一次招收雜役,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包裹裡帶了足夠的乾糧,從今天起就開始排隊等候,還能有人比我更早不成?明月宗上仙顯靈之日,我身為隊列第一人,自然會被選為雜役。仙人的雜役,想想都風光無比,那劉老頭嫌棄我是沒本事的剃頭匠,等仙人收我為雜役,怕是他要哭著喊著將女兒許配給我吧,嘿嘿……」
剃頭匠少年越想越開心,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連身上的包袱都覺得輕鬆了不少,但當他走到那座滿是青松的山峰的坡腳時,頓時傻眼了。
青山碧翠,高木林立,山坡上,一條白色的鵝卵石道路從山巔延伸到山腳,盡頭處,是一間破舊的小木屋,木屋上掛著一塊同樣破舊的木牌,上邊寫著「仙人居於此地,凡人在此等候」,字跡雋永清秀,入木三分;木屋前早已排起了一列長隊,或躺或坐,人頭涌動,看起來至少有百餘凡人。
排在隊伍末端的光頭青年看到剃頭匠放下包裹,垂頭喪氣地坐下后,咧嘴一笑:「提前一個月來,能排進前兩百號,已經是運氣了,我比你早到半月,也只領先你一個名次。」
說完一指排在隊伍最前邊的幾人:「看到那幾人了嗎?那才是真的鐵了心要成為仙人雜役,排第一號的王鐵柱,已經在此等候了足足四年,還有那排在第二位的孫大毛,也是三年沒有回過家的狠角。想爭過這些人,怎麼可能?」
看著剃頭匠臉色愈發沮喪,光頭青年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小兄弟你也不需擔心,名次排在前五號,未必就一定能被仙人看上,上一次招收的五名凡人雜役,有兩人是從百名開外的凡人中挑選出來的,我們的機會,還很大。」
剃頭匠鄭重地點了點頭,盤膝坐下,靜靜地等待著明月宗仙人的到來。
一個月時間轉瞬即逝,到了仙人降臨的前一天晚上,剃頭匠身後排隊的人數早已破千,猶如一條長眠在山脊之中的長龍,在夜色下悄無聲息。
驀地,人群的尾稍,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引得人們紛紛回頭望去,卻是一個面容泛白,略顯清秀的十七八歲少年,腰間別著一把黑色的殺豬刀,手裡拎了一顆鹵好的豬頭,從人群的縫隙間穿過,不緩不慢地朝著隊列的最前端有去,他身後跟著一名兩米多高,鐵塔般粗壯,皮膚黝黑的青年,挑著一桿扁擔,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少年手中的鹵豬頭,口中不時傳出陣陣吞咽之聲。
「插隊?」
身在隊列中的人們腦海中都浮現出了這個辭彙,眼中帶著惡意與警惕,盯著這兩個不速之客。
斷人仙緣如殺人父母,曾經有馬賊頭頭仗著人多勢眾,打傷數十名村民,欲在隊伍的最前方強行插隊,結果被急紅了眼的人群一擁而上,生生用牙連人帶馬一起咬死,從此再沒人敢不遵守規矩亂來,這一高一矮兩名少年,難道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
望著身旁人錐子般的目光,那兩米多高的健壯青年臉上露出一絲稚嫩和恐慌,瓮聲瓮氣地說道:「小劍哥,我怕。」
被稱作小劍哥的少年晃了晃手中的鹵豬頭,又抖了抖背上的竹簍,自信滿滿道:「有我在,別怕。兩個雜役名額,咱哥倆今天要定了。」
似是對少年的話異常信服,壯漢點了點頭,臉色緩和了不少,但卻悄悄上前一步,緊緊地跟在矮個少年身後。
千人長隊,很快就被這兩人走到盡頭,看了看眼前的茅草屋,又望了望身後的千人長隊,腰間別著殺豬刀的少年臉上露出一抹異樣的笑容,在眾人注視下,上前一步,將那寫著「仙人居於此地,凡人在此等候」的木牌翻了個身。
那破木牌的背面,居然也寫了一行文字:鮑小劍佔位此地;下邊還有一行小字:王威武同上。字跡歪歪扭扭,大小不一,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翻過木牌后,鮑小劍甚是得意地點了點頭:「沒想到,我鮑小劍五年前寫的字就這麼漂亮了。」隨後朝身後人群拱了拱手:「諸位父老鄉親好久不見,我鮑小劍今天趕回來探望你們了!」
說完拉過鐵塔一般的壯漢王威武,大搖大擺的站在千人隊列的最前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鮑小劍,你幹什麼?懂什麼叫先來後到嗎?給我滾到後邊排隊去!」
憤怒的吼聲驟然響起,說話的正是原本排在隊列第一的王鐵柱,只見他衣衫破舊,滿臉長須,蓬頭垢面,頭髮近乎齊腰,四年守在此地使得他如同野人,此刻雙目猩紅,鼻子里喘著粗氣,惡狠狠地瞪著鮑小劍,他身旁站了數十名同樣長發垢面的村民,目光凌厲,恨不得將鮑小劍生吞活剝。
「看到這個了嗎?」鮑小劍神色不慌不忙,一指木牌上的字跡:「隊伍最前端的位置,五年前就被我預定了。先來後到,我比你先來,難道不該排在你前邊嗎?」
「胡鬧!」排在第二位的孫大毛臉色鐵青:「這是仙人居住的草廬,你有什麼資格在木牌上亂寫亂畫?若是被仙人發現,頃刻就要你小命,丟人現眼,還不速速退下!」
「不錯。難道我在這木屋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這仙居就是我的了嗎?膽大包天,你怎麼不去這仙人居住的木屋中排隊呢!」
另一個披頭散髮的中年男子冷聲道,若非一旁的王威武相貌太過駭人,他早就對鮑小劍拳腳相向了。
不料那鮑小劍聞言一拍大腿,喜上眉梢道:「這位父老鄉親說的在理!我鮑小劍故地重遊,既然大家嫌我礙眼,那我乾脆到木屋裡侯著好了。」
說完拎著豬頭肉,大搖大擺地推開木門,走了進去;那黑面青年王威武緊跟在鮑小劍身後,也鑽進了木屋中,高大的身軀差點將木屋的破門擠碎。
隨著木門「嘎吱」一聲關上,人群中的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傻眼了。
就聽得那鮑小劍在屋內叫囂道:「鄉親們,這屋裡地方太小,就不請你們請來坐了,時候不早了,大家都早些歇息吧。」
「這,這兩個小崽子!真是反了天了!我李狗蛋看不過去了,諸位鄉親,來幾個人隨我一同進屋,將這兩人丟到泥沼地里喂泥巴!」
先前同剃頭匠說話的光頭青年大喝一聲,頓時一呼百應,站出來二三十人,倒不是光頭青年號召力非凡,而是鮑小劍的言行舉止早就惹得眾人牙根直痒痒。
就在眾人慾推門之時,一股晚風捲來,吹得木屋嘎嘎作響,木屋上的牌子被風吹得左右亂晃,待風停歇時,木牌又被吹得翻了個身,又露出了「仙人居於此地,凡人在此等候」十二個大字。
「這……」
原本氣勢洶洶的眾人一個個臉色慘白,站在木屋前,卻沒一人敢將木門推開。
「仙居面前,凡人止步,我們冒然闖入,若是被仙人察覺,不說懲罰,最起碼這輩子都別想成為仙人雜役,先前那股微風,明顯就是仙人的警告!誰想教訓那兩個小王八蛋自己進去,不要拉我做墊背!」
一個臉上長滿麻子的高瘦漢子尖聲道,聽了他的話,眾人趕忙向後退去七八步,生怕離木屋太近惹得仙人發怒。
半晌后,王鐵柱咬牙切齒道:「那怎麼辦,就放那兩個小王八蛋在木屋裡嗎?」
「不用慌,這兩人蹦躂不了多久的;敢擅闖仙居,不把仙人的警告放在眼裡,明天明月宗修士降臨之時,等待他們的將是仙人滔天的怒火!」
孫大毛眼中泛著寒光,厲聲說道。眾人聽後點頭,將木屋堵住防止鮑小劍夜間偷偷溜走後,紛紛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心中思緒萬千,更多的則是對明天,對未來的憧憬。
在外人看不見的木屋內,立著兩塊白色石碑,上邊分別寫著「鮑小劍之位」和「王威武之位」,字跡雋永清秀,看起來居然和木屋外的仙家字跡出自同一人手。
石碑後邊,是兩捧隆起的土堆,鮑小劍一屁股坐在一個土堆上,從竹簍里摸出一份乾糧,神情自若地咀嚼著,那壯漢王威武趴在門縫上,看到眾人漸漸退去后,長舒一口氣,在另一個小土坡上坐下,憨聲道:「小劍哥,你可真厲害!這一千多人,愣是沒一個敢進來的。」
鮑小劍眯著眼睛,將一粒花生米丟入口中:「這些人太遜了,居然被一個木牌嚇得門都不敢進,虧我白費這麼多功夫,想不到一樣都沒用上。真想看看這些人發現這間所謂的仙居是咱哥倆所建的時候,臉上表情有多精彩。」
大路正中蓋房子,這種事也只有鮑小劍做得出來,他蓋這間木屋的目的很簡單:在這裡堅守五年,直至下一次仙人降臨。但呆了半月不到,鮑小劍就覺得閑得發慌,在這裡待不下去,拉著王威武一同下山。
離開前鮑小劍忽然心生一計,讓王威武在木牌上寫下字跡,將這木屋偽裝成仙人居住的場所,幫自己佔據隊列最前端的位置。
為了證明這間木屋是自己的,鮑小劍下足了功夫,不僅在木牌的背面留下名字,更在屋內紮下石碑,表明所屬,為了讓木屋更有家的感覺,還特地在石碑後邊隆了兩個小土堆當凳子,甚至為了防止村民抵賴,鮑小劍還特地跑了百里山路,送出去好幾隻鹵好的豬頭肉,到官府辦了一紙地契,證明這間房子歸他所有,如此充分的準備,才是鮑小劍自信的原因,就算沒有那一陣晚風作祟,有官府的房契證明在,也沒人敢將他趕出這間木屋。
「我鮑小劍膽大心細,連老天爺都颳風幫忙,身為一名如此優秀的屠夫,我感覺壓力很大。」
鮑小劍長嘆一口氣,望向一旁快要睡著的王威武:「小武,還記得我們為什麼要成為仙人嗎?」
王威武的眼睛瞬間變得滾圓發亮:「因為我們要像那天在桃花谷中見到的仙女一樣:一語萬千桃花盛開,一劍諸天神佛避散!」
「不對!」鮑小劍神采飛揚:「因為我鮑小劍發誓,終有一日,要娶那仙女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