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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你到底是誰

  安然決定還是恢複到安繼正經八百的樣子,連他自己都承認,安繼正經起來,還是很正經很招人喜歡的。想必也隻有如此,花音才不覺得他是輕浮的。他清咳一聲,又回到平日的樣子,一本正經地道:“《十善業道經》背過了麽?”


  花音點頭,仍直視安然,滿眼探究。正要說什麽,卻餘光掃到門口褐色的裙角一閃,一雙繡著祥雲鑲著珍珠的繡鞋落入了殿中。花音忙跳起,趕忙迎了過去:“母親。”


  妤清公主上下打量著花音,當看到那花紋時,一向不喜形於色的麵上露出了一絲訝然。片刻之後,她的眉梢帶上了幾絲壓抑的慍怒,輕聲道:“你先出去,我有話對先生講。”


  花音自然便想到自己偷跑去燈市的事被母親發現,正要解釋,卻見安然遠遠地衝她笑了一笑,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花音略一思索,抬步走了出去。


  妤清公主對安然的這一笑有些怔忪,見他又恢複到平日裏一片清冷的樣子瞧著自己,忙斂神垂眸,支開一眾奴婢,在安然的麵前跪坐下來。


  安然早已猜到公主來此處是有何意,卻並不戳破,隻看著眼前的經文,心中默念著。


  許是在考慮如何啟口,妤清公主沉默良久:“請問先生,為何對花音另眼垂青?”


  這倒不似公主平日沉穩遇事三思再三思的性子,安然頗有些意外,合上了眼前的經文,神態嚴肅,回道:“她的確很出色。”


  “先生曾送花音一枚玉墜,那花紋卻與她肩上的胎記一模一樣。敢問先生,是否知道些什麽,才會入公主府?”


  “公主是在問在下入府的目的?”安然雖亦是沉穩之人,卻並不喜歡拐彎抹角。


  妤清公主盯著安然沉穩的眼神,回道:“正是。以先生的能力,入朝做官必是棟梁之才,屈居在公主府,且隻教花音一人,的確令人疑惑。況且,本宮見先生看花音的眼神,也與瞧別人的不同,不知… …”


  安然微笑,眼神卻依舊冰冷:“在下已入府近十七年,公主如今才問在下的目的,是否晚了些。”


  妤清公主沉默片刻,複又道:“若北方來犯,花音遲早要以公主的身份前去和親,屆時,不知先生又有何打算?”


  “敢問公主,是否就忍心看自己的女兒遠嫁他鄉?”


  “那又如何,這是她的命。”


  “是麽?在下卻不認為。”


  “先生此話何意?”


  安然卻並未作答,執起溫潤的玉壺,倒了杯茶給自己。


  公主的胸膛不斷起伏著,似乎動了氣。她的眼睛無神地盯著安然細長的手指起起落落,似乎下了很大的勇氣:“先生一向對花音不同,但本宮要提醒先生,無論是年齡還是身份,你們之間存在很大的差距。請先生好自為之。”


  安然密長的睫毛顫了一顫,抬眼瞧著公主。他從未如此看她,一是礙於身份避嫌,二則,在安然的眼中,除了花音,其餘的女子,他是不屑瞧上一眼的。以前在仙界是如此,到了人間,更是如此。


  公主沐浴在安然清冷的目光中,愣了神。


  她不是一個放蕩的女子,更有著良好的教養。她不愛梁謹,若不是皇命在身,這樣的武夫,她斷然不會多瞧一眼。造化弄人,偏偏在她出嫁之後,她遇到了他,隻一眼,她沉寂的心便被無聲撩撥,令她無法自已。她恪守婦道,從未想過與他發生什麽,隻是將這份不該存在的情愫深深埋在心底,隻有在夜深人靜難以入睡的時候才會偷偷地在心中瞻仰一二。她不求他的垂青,隻要能時時看到他,她便知足。可她畢竟貴為公主,自小的嬌生慣養,令她隻知占有,不知放手。所以,盡管她礙於世俗無法向他表白,但她仍看不得他對別的女子另眼相看。包括她的女兒。


  妤清公主有多少次幻想過安然會正眼瞧她,哪怕像現在這般清冷又毫無感情的,可十七年,她等了他十七年,卻是從來都沒有過。可她卻清晰地看到了安然看向花音的眼神,溫柔的,細膩的,寵溺的,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就連花音還是在繈褓時,他看她亦是不同的。妤清公主一度以為自己是被嫉妒蒙蔽了雙眼,安然怎會對一個嬰兒心生愛慕,可她卻無法抑製自己的想法,直到花音一天天地長大,她更加確認,並不是自己敏感,事實正是如此。


  她容不得安然如此,所以,就算將花音嫁到民風彪悍的極北,她也在所不惜。


  她一直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可她不知,安然早已察覺。


  安然直視了公主良久,久到她的臉白了紅,紅了又白。許久,他垂下眼,輕聲卻又不容置疑地道:“公主是在怪在下替將軍寫的請辭折子,怕壞了公主的計劃。”


  “本宮並不在乎將軍是否請辭,隻在乎,先生對花音和親的態度!”


  “我不會讓花音去那種地方受苦。若真要去,那在下必定跟隨!”安然語氣堅決,說完,跪直,躬身行禮,擺出了一副送客的姿態。


  妤清公主隻覺得自己的血液似乎結冰了一般,變身冰冷無比。她咬著牙拂袖而去,幾乎一刻未停,入了宮。


  淑音小小的身影無聲閃入,坐在了她的母親剛剛坐的位置。她盯著安然,稚氣未脫的臉上是與她的年齡極不相稱的陰冷:“恐怕先生此次要失算了呢。”


  安然盯著淑音,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際:“你不甘心對嗎?你至今還認為花音搶了你的位置,頂替了你的身份,使你淪落為最為邪惡的嬰靈。你可知,縱使沒有花音,你也是注定了命不久矣,至於成為嬰靈,那隻是你自己的選擇,不是麽?若沒有花音,你的肉身早已不複存在,而黛真若不是看在花音的情麵上,也無法將你的元神養在曼珠沙華的花蕊中。你應該謝謝花音的,雖然,你從不知感恩。”


  淑音的麵色變得煞白,她不由自主地伏案而起,靠近安然,死死地盯著他,仿佛要穿透他的驅殼,直視到他的心中。


  “你到底是誰?!”


  安然微笑:“從你占據淑音的驅殼那一刻起,你便知道我是誰。”


  淑音搖頭:“你不是桑安繼,你是桑安然!”


  “我一直就對所有的人說我是桑安然。”


  “那你為何用他的容貌?”


  “你不必知道!”


  淑音突然大笑:“不,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因為害怕,你害怕花音有一天會認出你,會立刻離你而去!你無法確定一個異界的女子在取出記憶落入凡間之後是否真的會將一切忘記!你將花音取出的關於你的記憶注入到刻著相思寄的玉墜中,目的就是試探,試探她是否有一天,會再次想起你!”


  “住口!”


  “桑安然,你就是個懦夫!得到時不敢愛,失去了又怕無法愛,連我都瞧不起你!”


  安然突然伸手扼住了淑音的喉嚨,惡狠狠地盯著她,手中的熒光忽明忽暗,非常不安地閃爍著:“不要以為我不敢殺你。若不是為了花音,就憑你墮入魔道,霸占凡人的身體,早已罪不可恕!”


  一絲猙獰的表情浮現在淑音稚氣的臉上,顯得極不協調,又是別樣的恐怖。她毫不畏懼地回望著他:“那又如何,有本事,你連這具凡人的軀體一起殺死!信不信在我死之前,我必會令花音死在我前麵?!”


  “你!”安然雙目赤紅,突然祭出寶劍刺向淑音的喉嚨。


  “族長!”紅櫻飛身而入將安然生生拉住。


  淑音看著離自己不足寸許的寶劍,強壓著心中翻湧的恐懼,猶自嘴硬:“等著瞧,我會讓你為今日的行為付出代價的!”


  紅櫻怒視著淑音:“還不快走!”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房中,安然仍保持著持劍的姿勢,似乎動了很大的怒。這與平日的他有著很大的不同,紅櫻從未見過,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反應。


  “冥煊是她告的秘。”許久,仙劍消失,安然像打了一場惡仗一般,虛弱無比,頹然坐回到幾案前,神思恍惚,“我不該心軟的,在認出她的那一刻就應該殺了她。”


  “你知道花音一直不能對她釋懷,若你真的那樣做,花音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那就任由她去處心積慮地傷害花音麽?”


  紅櫻難得對安然耐心起來:“族長且稍安勿躁。以我對她的試探,以她的能力,並無法來到凡間並占據淑音的身體,必是有人相助,而此人非冥煊莫屬。如今,以你我之力並無法與冥煊抗衡,為今之計隻能靜觀其變。此時看來,花音若去了極北,反而是件好事。據我所知,魔界之靈想要長期占據凡人的身體需要很大的靈力來支撐,短時間內若想再占據另一個凡人的軀體更是難上加難,以她現在的狀況,斷斷不可能。”


  紅櫻的一番話令安然平靜了許多,他思忖片刻,道:“公主昨日已入府,北方戰事已箭在弦上,不出幾日,皇命便會下來,屆時,我已沒有任何理由再跟隨左右花音,隻能暗中保護。你趁這幾日想個法子,果兒的軀體你隻能借用三個月,屆時若不歸還上天必會怪罪下來,我們若想再留在凡間,便是逆天而行。我還指望你能貼身保護花音,所以,要盡快將此事辦妥。你還要去一趟第一天府宮,將淑音的事告知司命星君。”


  紅櫻忙躬身道:“紅櫻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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