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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陳然和安然

  第二日,陳若果然沒有食言。


  接下來的時日相安無事,陳若看上去完全被花音迷住,幾乎天天都會來嫣語閣。嫣語閣畢竟是個青樓,而花音第一次出現在眾人麵前亦是以青樓女子的身份,陳若與她日日幽會,孤男寡女處於一室,在外人看上去兩人必定是日日顛鸞倒鳳,好不逍遙。但事實上,陳若每次在花音房裏一坐就是半天,兩人天南海北無所不聊,獨獨沒有聊到“情事”上。倒不是陳若不喜歡花音,或者有什麽隱疾,隻是,潛意識中,他總覺得自己應該給花音一個名份才可以對得起他對她的情意。況且,來日方長,陳若雖貴為太子,但卻是個溫謙公子,幾次政治聯姻讓他對婚姻失去了興趣,而正是與花音的相遇,他才明白,娶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子,應該是這世界上最美好的事。


  這段期間,陳然會與陳若一同來嫣語閣,每次都會在花音房中與太子坐上一坐,然後離開。而每次,花音都清楚,他是去找湘兒去了。其實,陳然完全不必入花音的房間,花音更是不明白他來有何意義,但腿長在他的身上,陳若都沒說什麽,她更不好多費口舌。


  老鴇對花音這個從天而降的花魁有頗多疑問,但好在她隻認錢,而陳若和陳然每次打賞她的銀兩足夠能堵住她的嘴,老鴇倒也樂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其實,陳若之所以沒有與花音進一步發展,還有一個很大的原因便是,他總覺得花音對他雖然親近,但卻很少有男女之情,更多的,倒像是兄妹之誼。想起那晚花音說前世她與他隻有兄妹的緣分,心裏總忍不住有些疙疙瘩瘩。而花音看向陳然的目光,倒是有幾分深意。


  戀愛中的男人,感覺是敏銳的。


  又一日,陳若沒來。花音有些奇怪,側麵打聽,得知陳然也並未到嫣語閣。


  第二日,紅櫻得到消息,陳若之所以爽約是因為他的夫人也就是當今的皇太子妃懸梁自盡了。皇上得知原因後大怒,將太子軟禁。不出半日,全京城都知道陳若便是太子,而太子妃的死正是因太子流連青樓有了新歡所致。這新歡不是別人,正是嫣語閣新推出的頭牌。


  但奇怪的是,沒有人知道這女子的來曆,連老鴇亦是。


  於是,整個京城都因為這段軼事熱鬧了起來,並且演繹了各種版本,但都殊途同歸,矛頭直指這位女子,暗中指責她為了榮華富貴勾引太子,氣死太子妃。更有甚者,說這女子本就是個狐狸精,得知皇帝病重,魅惑太子,目的就是為了禍國殃民。


  花音聽到這個消息與紅櫻對視片刻,禁不住吃驚道:“難不成我這是兵不刃血的造了殺孽?不成,我得跟師傅說說,這筆帳不能算在我頭上。”


  紅櫻坐回到案前,一邊吃著點心,一邊漫不經心地道:“你這冒冒失失的性子真是萬年不變,這事兒還沒弄清楚呢,怎就心虛起來了呢?”


  花音被噎了一下,嘟著小嘴在案前坐了,支著腮一臉愁容。“我好像無論在哪都能給師哥惹麻煩。”


  紅櫻歎息一聲,將吃了一半的點心扔回到盤中,拍拍手,一副大義凜然的架勢:“說什麽狐狸精,這些無知小兒以為這世上所有的狐狸精心腸都是壞的麽?”說完,轉身不見了。


  花音頹然倒在席子上,一會成個“大”型,一會又蜷縮成一團,折騰來折騰去,竟然睡著了。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全夢到些不好的事情。但花音在夢中仍是清醒的,知道自己是在做夢,臨了的時候還想著要記得這些夢的內容,必要時要去找找周公請教一二,剛想完便被一陣壓抑的輕咳聲吵醒了。


  油燈下,安然手握竹簡,正靜靜地看著。燭光映著他的臉,使他的麵容看上去不再那麽蒼白,反而平添了一絲溫暖的氣息。他眉眼低垂,密密的睫毛在下眼瞼處投下了一絲陰影,讓人有些看不清楚他的情緒。他還是那樣的安靜,不說話的時候,薄薄的嘴唇總是緊抿著,顯得有些冷漠和倔強,總讓人感到疏遠。


  花音至今仍然記得在仙靈台上看到他的情形,俊朗的容貌,那總讓人感到疏離的淺笑,令一眾仙家都成了背影。很多年後花音一直就在想自己是不是在那個時候就喜歡上了他,可這麽多年過去了,她仍舊沒有答案。


  花音屏氣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仿佛回到了幾千年前兩人在一起的那段時光。這種時候很是罕見,沒有無魍幻境,沒有緗婹,沒有二夫人,沒有安繼,亦沒有桑家的紛紛擾擾,隻有他們兩個人。她仍舊是那個貪吃貪睡任性又霸道的小女子,而安然永遠是最寵愛她的那個最溫暖的夫君。當然,這隻是花音的臆想,這種事從未發生過,而在安然身上,她更從未得到過寵愛的感覺。


  這種時光是靜謐的,是美好的,是花音一直渴望的。她忍不住有些激動,激動之餘便開始熱淚盈眶,隻覺得她的夢想似乎要在這一世實現了——當然,如果沒有接下來安然那句話的話。


  安然是何時發現花音醒來的,花音不清楚,隻是她一慌神的空檔,這個世界就顛倒了。


  安然盯著花音的淚眼道:“你很愛哭?”


  花音愣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以前的她極少哭,但自從嫁給了安然,她便經常哭。說起來,這還是拜他所賜,所以這個問題此刻從他的口中問出便變得十分可笑。


  正在花音猶豫如何回答的當口,安然又輕飄飄地拋出來一句:“這是你討好男人的一貫招數?”麵無表情,語氣冰冷。


  臆想編織的美夢本就容易破碎,花音一直都知道,但卻沒想到碎地如此之快,如此徹底。新仇舊恨一起湧來,花音心中剛升起的那一絲柔軟瞬間變得剛硬無比,她盯著他,心中有個格外清晰的聲音告訴他:他不是桑安然。


  因為桑安然縱使再恨她,也不會用如此惡毒的話傷害她。


  得到肯定後,花音從齒縫裏蹦出來一個字:“滾!”


  意外的是,陳然並未以圓潤的方式離開這個房間,甚至沒有生氣。他放下手中的書簡,繞過幾案,靠近花音。輕聲問道:“你應當知道我的身份。”


  “那又如何?”


  “嗬!是啊,都是些身外之物,又能如何?”陳然輕笑,眼中是毫無掩飾的落寞與無奈。


  花音頓時心軟,覺得自己反應似乎太過了些,遂坐起身來,望向了別處。


  室內一下變得極其安靜,落針可聞,忽而陳然的一聲輕咳,顯得尤其刺耳和突兀。


  花音抬起頭看向他,忍不住問道:“前幾日瞧見王爺的身手不錯,體質怎會如此孱弱?”


  陳然回道:“就因自小身子不好,才被逼著去習武。可這壽命是天定的,閻王要你幾時死絕不留你到五更。雖明知做這些都是徒勞的,隻不過是為了要母妃放心。”


  花音心中升起了一絲憐憫,常年的病痛致使陳然過於消極。她甚至覺得,他雖還有十年的壽命,可現如今的他,身上已有了腐朽的氣息。


  “王爺怕死麽?”


  陳然轉頭望向花音,想著這小女子還真是膽大,根本就不懂得避諱,什麽禮儀也一概不懂。再搭配上這讓人一見難忘的容貌,也難怪太子被禁足之後心心念念地總想著她。


  陳然微微一笑:“也怕也不怕。”


  “此話怎講?”


  “怕是因為對未來的無知,不怕是因為可以解脫。”


  “王爺先天不足,可否想過原因?”


  “原因?”


  花音點頭,一張小臉一本正經:“許是你前世做了缺德事呢?”


  本是逐漸緩和的氣氛,隻因花音的這一句話,兩人又回到了劍拔弩張的狀態。


  陳然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花音,而她也毫無畏懼地回望著他,片刻之後,陳然沒有生氣,突然大笑。花音愣了一下,發覺自己好像過於放肆了些,遂摸了摸鼻子,衝陳然抱歉地笑了一笑。陳然被花音的這一笑弄得有些發怔,片刻之後,一口氣沒順好突然劇烈咳嗽了起來。花音趕忙跑到他身邊,不斷地替他拍著背。


  陳然的臉上湧起了一絲不正常的潮紅,花音很是擔憂,神色帶上了一絲心疼,猶豫片刻便將手移到了他的後心處,慢慢運氣。


  陳然是練功之人,多年的冷眼讓他很難去相信一個人,況且花音的身上有太多的疑點,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像太子那樣去相信他。當手掌中的氣息隔著衣帛傳來的時候,陳然第一個反應便是反擊。


  花音本想循序漸進悄無聲息地替陳然療傷,沒想到他的反應如此過激,被他體內的真氣一檔,花音促極不防本能地將手上的力度加大,沒成想,她忘記了陳然隻是一個凡人,縱使她的仙力被封大半,但仍然比普通人高出許多。而下一刻,陳然竟支撐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花音猛地跳了起來,待要去查看陳然是否受傷,卻被陳然一掌拍得彈出好幾步。花音毫無防備,捂著自己的胸口終於還是忍不住亦吐出了一口鮮血。與此同時,一個紅色的影子從破窗而入,下一刻便有一把劍抵在了她的喉上。花音一動不動,待抬眼看清來人,禁不住冷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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