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前因
“莘磐,帶二夫人去殿內休息。”綾娥麵無表情地下令道。
司命臉色鐵青,對弟子道:“帶花音和桑公子回第一天府宮!”
“這是我百花仙府的家事!”綾娥想要阻止。
司命步步緊逼:“花音是我的徒弟!若得不到家人的庇佑,未出師前,老朽有這個資格護她周全!”
“你!”
“帶走!”司命怒吼,那聲音震得門前的宮燈都顫了幾顫。
七師兄平日裏最喜歡找花音麻煩,但也最見不得她受委屈。自跟著師傅進了祠堂,看到花音的這般情形,隻覺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腎都跟著顫了起來。若不是將花音弄成這副德行的正是她的母親,估計他早就將此人大卸八塊。聽到師傅這一聲怒吼,他覺得甚是解氣,手一揮,招呼著身後的一眾師兄弟小心翼翼地將安然和花音扶的扶,背的背,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百花仙府。
“你這手未免伸得太長了些!”祠堂中隻剩下綾娥與司命兩個人,綾娥首先打破了沉默。
司命似乎在拚命地壓抑著心中不斷翻騰的怒氣,用盡量平靜的聲音問道:“若失去了花音,你會如何?”
綾娥一愣,卻在瞬間清醒了不少。怔忪片刻,她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無比:“她,她以往的時候會有妖氣護體的… …”
“你不會不清楚,這百花仙府的金鞭可以打破任何護體的法力,而若花音有妖氣護體,你第一鞭下去,她便會有所反應。可你明明看到她體內的妖氣正處於沉睡狀態,沒有了仙力和妖氣保護,她便隻剩下肉體凡胎。百花神女,在下很想問問,您覺得一個凡人,能受得了您幾鞭?”
綾娥麵無血色,踉蹌了一下,向後退去。
“花音自幼長在仙界,與魔界、凡界極少接觸,在她的眼中甚至連好人壞人都是根據對她好與不好來分辨。她雖貪玩,但從不是個不知分寸的孩子。此次魔君將她綁架,本想置她於死地,據我所知,是艾擇不知為何突然出現救了她,才使她得以脫險。況且,艾擇亦是為了防止魔君再打花音的主意,才執教她一二,如此一來,魔界之人便會有所顧忌,不再與他為難,花音也隻不過是被動接受。連一個大魔頭都知道保護花音,你是她的母親,又何必下此重手!”
綾娥猶自嘴硬:“仙妖有別!”
“是!可你若因此事將花音打出個好歹,那你跟那些妖又有什麽分別?!”
“我… …我隻是想給花音一些教訓!”綾娥的語氣明顯緩和了許多。
門外響起了輕輕的叩門聲,玉帝身旁的一仙官推門而入,拂塵一掃,對著司命朗聲道:“玉帝已在第一天府宮探望花音小姐,請星君盡快回府。”
司命先是有些疑惑,片刻之後恍然大悟,忙應了。行至門前,又覺得不放心,複對綾娥道:“花音最近幾日在我府中養傷,至於婚事,還是由你出麵與桑家協商吧。”
此話一出,綾娥又來了氣:“花音與艾擇有所往來之事早已傳遍仙魔兩界,普通人家早已想著如何退避三舍,你當桑家還稀罕這門婚事麽?!”
“糊塗!”司命也顧不上禮節,怒道,“玉帝都去親自看望花音,你又何必自輕自賤!”說完無意中見仙官正瞧著自己,忙噤了聲,無奈拂袖而去。
一路上,司命很是奇怪,他與這仙官平日裏甚是熟稔,照理說,在這種情況下,他均會知趣地通報完畢立刻回避,今兒他卻反常。莫非是玉帝的授意?如真是如此,想必玉帝必是有急事召他。想到此處,司命禁不住加快了腳步。
第一天府宮所有弟子的休憩的地方均在西南角的一處院子中,因司命僅收了花音一個女徒弟,為了避嫌,司命便命人在南邊單獨劈了個小院子,並根據花音的喜好,種了許多奇花異草。司命從不愛這些花花草草,而第一天府宮也鮮少種植仙草,故花音的院子便顯得有些特別。
玉帝瞧著拱門上方牌匾上那歪歪扭扭的小篆,禁不住啞然失笑。若沒記錯,這應當是花音小時候仿照著凡間某個豪門院落中的樣子,特意寫了請人掛上的。
“叩見陛下。”
玉帝並未回頭,依然望著那個牌匾,笑道:“‘音苑’,瞧這意思是花音根據自己的名字隨意取的吧。”
司命趕忙回道:“這孩子打小特立獨行,遠閣又寵著她,下官也隻好由著她胡鬧。”
“蠻有趣的,給你這死氣沉沉的院子,添了不止一星半點的生氣。”玉帝忽然又想起來什麽,又問,“若木家的大公子呢,今兒怎麽沒瞧見?”
司命躬身回道:“若木家子嗣單薄,若木族長的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前些時候,族長親自派人來想接遠閣回去料理家事,下官便允了。”
玉帝若有所思地點頭,回頭看向司命,突然伸手設了一個結界出來。司命明白玉帝此舉想必是有要事相商,又唯恐外人聽到,忙豎起了耳朵,生怕漏下一字半句。
果然,玉帝沉吟片刻,踱著步,若有所思地啟口道:“花音的身世怕是瞞不了多久了。”
“陛下… …”
玉帝一抬手製止了司命的話,又道:“無魍幻境最近活動異常頻繁,幾位上神幾乎耗盡了一身修為,才勉強維持了這幾萬年,如今,指望這幾位上神看來是不可能了,許得盡快想出一個兩全的辦法。”
司命的麵上出現了一絲痛苦的神色,聲音也跟著顫抖起來:“陛下,花音還小… …她… …”
“寡人知道你想說什麽。這孩子是寡人瞧著長大的,你當寡人忍心?可為了這三界蒼生,縱使再不忍,也必須犧牲她。”玉帝說不下去了,將頭轉向了別處,而後便是悠綿的歎息。
司命穩了穩心神,又道:“花音體內的妖氣已確定是艾擇始祖的真氣,而且最近增長甚是迅速,想必是吸取了眾多魔界精英的真氣所故。下官想,是時候該將花音體內的妖氣加以淨化,否則,隻怕被這魔性占的上風久了,會亂了花音的心性。”
“所以你才會著急要花音嫁給桑安然?”
“是!隻有凝桑髓才可將花音體內的妖氣完全淨化,可凝桑髓隻認桑家的人,所以,花音隻能嫁給安然並取得他的精血才可以。”
玉帝在這四方園中踱著步,眉頭緊鎖,若有所思,像是自言自語:“無魍幻境三界之人無法靠近,出此下策也是無奈。而世人隻知道扶桑神樹可以祛除百毒,凝桑髓可淨化妖氣,卻極少有人知道桑家純淨骨血是天生帶有神力的,與其精血融合之人,功力也會在短時間內大增。多年來,為防爭端,桑家人一直隱瞞此事,而修仙隻是為了方便公事,盡保護太陽之神的職責。隻是到了安然這一輩,桑家純淨的骨血竟然隻剩下了他這一個,而他亦是正值當年,這便是天注定的。花音的命格簿子上難寫下一筆一劃,對於她的未來,我們知之甚少。雖然她是應劫而生,或許注定了與無魍幻境一同消失,但寡人仍然希望她能逃過這一劫。星君的考慮果然周全,花音與安然的婚事還是及早辦了吧,如若幸運,花音不但可以為桑家添個一兒半女,說不定,還能將無魍幻境徹底封印。如此,甚好!”
星君心中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忙揖了一揖道:“玉帝聖明!”
玉帝轉而又顰眉道:“可這話又說回,據寡人所知,安然的傍生樹早已夭折,可為何又有了一棵,還是來自罪族錦葉,血統也不甚純淨。據說,安然與她情投意合,早已定下婚約。他縱可以因為尊者之命家族利益與花音結合,那誰又保證花音真的可以順利得到他的精血?若在無魍幻境崩塌之前花音體內的妖氣仍沒有辦法為己所用,那結果.…… ……”
“三界俱滅,混沌重現。高階仙人或許可以躲入早已建好的結界,待他日重整河山,可花音必將墜入無盡的幻境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司命的眼中仿佛射出萬年寒霜,想到此處,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幾萬年前玉帝與下官在無魍幻境得到警示之後,便想到此應劫而生的孩子必定沒有一個好下場。隻是,我們從未想過她是個女子,又是個如此可愛如此懂事如此聰慧的女子。”
“是啊,誰又舍得?所以,寡人要縱容她,給她好的身份,好的師傅,為她鋪好康莊大道。而星君更是要想方設法,我那後花園中的風景還想著延續千萬年,沒有花音,如何使得!”玉帝瞧著眼前那些奇花異草,眼中似有淚光在閃,嘴角卻是噙著笑意,像是長輩想起了自己可愛的孫女,滿麵的寵愛。
司命禁不住欷歔道:“無魍幻境雖有異動,但據下官推算,最起碼近萬年之內不至於坍塌,花音還是有機會的。隻是百花神女似對花音與艾澤交好一事反應過激,如此以來,下官憂心她會對花音的身世起疑。況且,外界對花音頗多議論,下官擔心…… ……”
“不必在意。”玉帝有些煩躁地打斷了司命的話,略一思忖道,“艾擇本是異界之人,無意闖入三界,原本隻是想設法回去,才會觸動太陽神殿的聖石,卻沒想到鑄下大錯。說起來,他也是個義氣之人,花音的出現,算是給了他一個機會,他當然會好好把握。綾娥性子急,眼中揉不得沙子,現在對她坦白反而會弄巧成拙。瞞一天算一天吧,最好能瞞到無魍幻境即將崩坍的那一天。若在此之前實在瞞不住,不但你要遭殃,恐怕花音這孩子亦要受那無妄之災。”
此是司命的心病,隻要一想到綾娥得知真相後的反應,他便不寒而栗。猶豫片刻,司命又道:“陛下,為防萬一,還請您為花音和安然指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