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臨時對話,一句金蓮小學妹,好像當頭一棒,將她打回了大學時期,讓她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過馬路時險些被車撞倒,幸虧有人從身後拉了她一把。
「……你怎麼了?」
聲音很熟悉,王金蓮一抬頭,就見到顧門清皺著眉頭,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見到他,王金蓮才從記憶中抽身,沒有空蕩蕩的教室,沒有學校后的小樹林,沒有心思各異的室友,眼前的場景恢復原狀。
王金蓮眼神稍稍清明了些,勉強笑了一下,「啊……沒事,謝謝。」
顧門清鬆開了手,與她一起等紅燈,不停用眼角餘光瞄著她。
顧家準備了聚餐給顧楚回國接風,本來他今晚是要回家一趟的,可是在地鐵上見到她的狀態不太對,一直把頭埋在手臂間,還差點坐過站,抬頭的那一瞬間,像是要哭出來似的,顧門清覺得她的狀態不對,才一直跟著,距離很近,但是她卻沒有發覺,直到剛才拉了她一下……
猶豫了一瞬,還是掏出手機,發了一條消息出去。
看來聚餐還得再推遲兩天了。
綠燈亮起,顧門清拍了一下還在發獃的王金蓮,她才機械的邁起步子,隨著人-流過了馬路。
總算回到了家裡,王金蓮將門一關,包往沙發上一甩,撲到床上蒙起被子,還沒來得及釋放情緒,被子就被人掀開了。
喉嚨一哽,看著眼前的顧門清,硬是把眼淚眨回去,卻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又是怎麼進來的。
「我看你狀態不對,怕你出意外就跟進來了。」顧門清把被子一甩,一拉西褲坐在她旁邊,神色坦蕩。
王金蓮:「……」總經理你這樣擅闖民宅,是要被警察叔叔抓起來的。
「出什麼事了?」顧門清摘掉眼鏡,將手撐在床上問道。
王金蓮磨蹭磨蹭坐起身,眼神飄忽,悶聲答道:「我沒事,總經理你先回去吧。」
她現在很煩躁很難受,一直壓抑著的東西馬上就要翻湧而出,她根本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來對他。萬一在他面前嗷的一嗓子哭出來,自己就真的沒法見人了。
顧門清沉默了一瞬,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傳來,王金蓮抬頭,就看到他開始脫西裝,順手扔在床上,接著就開始解襯衫袖口的扣子。
王金蓮倏地一驚,甚至忘了難受,抱緊了床上的抱枕,「你想幹嘛!」
抱枕是最近網路上很流行的友誼的小狗,出自一張表情包圖片,是王金蓮微博上最常用的一張動圖,一個眼睛圓睜著的卡通人舉著友誼的小狗,啪的一下摔下來,下面配上文字『我們友誼的小狗死了』。
顧老闆只掃了一眼,發現她渾身緊繃瞪著他的表情真是像極了那張圖片。於是心中一動,挽起袖子搶過她懷裡的抱枕,啪的一下摔在床上。
「我們友誼的小狗死了。」
本來應該是很有吐槽點的一句話,要是換了其他人王金蓮妥妥要吐槽一回,奈何顧老闆太面癱,一張臉像打了石膏,動作僵硬,語調也沒有半點起伏。
室內出現一瞬的寧靜。
王金蓮默默的轉過頭去不想讓自己的尷尬癌發作。
顧老闆後知後覺嗅到了點不大對的氣氛,乾咳了一聲,似乎也覺得挺傻的。他本來是想丟出個梗讓她放鬆一下,沒想到弄巧成拙了。
顧老闆乾脆一屁股坐在小狗抱枕上,大有你不回答我就不走了的氣勢。
正巧這時王金蓮手機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歸屬地就在s市。
王金蓮雖然疑惑,還是對顧門清做了個抱歉的手勢,接起電話,「您好……請問,哪位?」
顧門清掃過尾號風騷的一串6,眉頭微微皺起,翻起自己手機,忽略了32個未接電話,翻到通訊錄查了一下,果然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這幾天接連騷擾他不下上百次,顧門清都快把這串電話號碼背下來了。
「可是……恩……沒有……」王金蓮嚅囁著,瞄了一眼顧門清,飛快的奔向廁所去了,踩著叮噹貓的拖鞋邊走邊說,「不是不是……我去……可我不知道……」
顧老闆瞬間不舒服了。
有一種被挖了牆角的感覺。
猶豫著要不要靠在廁所門口去聽,腳步剛一動,王金蓮就推開門出來了,臉上表情很糾結,有點帶著點苦悶,更多的是畏縮與驚懼。
顧老闆忽然有點沮喪,內心拚命告誡著自己,慢慢來,感情這事,得徐徐圖之才是。於是,他盡量自然的開口,「要一起吃個飯嗎?」
「不要。」王金蓮頭搖的像撥浪鼓。
顧老闆:「……」徐徐……徐徐……
「那我先回去了,有事叫我,對面。手機在褲袋裡又震動了起來,顧老闆見她情緒恢復穩定,不慌不忙的擺擺手,順手還替她帶上門。
關上自家門的顧門清接起電話,承受了一頓來自於爸媽的真·問候后,再三擔保下周一定準時出席,才掛了電話。
而王金蓮則是鬆了一口氣,感覺沒了總經理,屋子都寬敞了不少,壓力也少了不少。打開零食袋子,拿出一片麵包,剛要送進嘴裡眼神卻掃到那一塊發青的……
竟然發霉了。
王金蓮扔掉麵包,吃了根香蕉權當減肥,接著脫下一身拘束的ol裝,換了睡衣,窩在被子里完全不想動。
昏昏沉沉間王金蓮似乎是睡著了,似乎又是清醒著的,因為那股氛圍實在是太真實了。
壓抑到極致,所有人說的話都是假的,大家臉上套著一張或歡喜或冷漠的面具。所有人都在避著她,她試圖融進這個圈子,卻怎麼也擠不進去,還惹出了不少的麻煩。
王金蓮第一次知道,生活是不公平的,人總要適應它,就像水仙永遠不能開在沙漠里。
所以她變成了一株能忍則忍的仙人掌,六十年一開花。
「我怎麼不知道,s大的考古系還有女孩子了。」記憶中的男孩子t恤還是那麼潔白,散發著一股好聞的紫羅蘭花香,舉手投足都帶著優雅貴氣,對她來說那是致命的吸引力。
「金蓮小學妹,你聽過么,工程窮三代,考古毀一生……你真的不考慮一下轉專業?」
「那……你最好小心你子孫,蕭大工程師。」
直到最後她才知道,花香不過是burberry香水刻意營造出來的,穿白t恤的王子不存在,那雙好看到她不敢觸碰,生怕褻瀆的手將她拉出泥潭之後,又推向另一個深淵。
在這個世界上,真正的懲罰,永遠總是落不到該罰的人的身上。
手機叮的響了一聲,許久之後王金蓮才迷迷糊糊的從被子里露出頭,伸手抓過手機。
一江清水向東流:怎麼沒更新?
王金蓮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十點了,在肚子叫聲中下床開了燈,喝杯水潤潤口,翻開電腦開始碼字,卻總是不能專心。
屋子裡靜的可怕,只有鍵盤的啪啪啪聲,每一下都像是敲在王金蓮空蕩蕩的心口上,發出微弱的迴響,只有她知道,自己此刻有多害怕,多無助。
一如那天在黑漆漆的看守室里,蜷著身子的她被四面八方奔涌而來的恐懼與黑暗嚇得手腳發麻。
即使是擦肩而過的行人也好,只要能驅散這股沒過她頭頂的孤獨……王金蓮猛地合上電腦,拎起鑰匙準備下樓。
一開門王金蓮就愣住了——顧門清正站在她家門口,手裡提著塑料袋。
「我買了些吃的。」他晃了晃手裡的袋子,在王金蓮還沒回過神來就側身進了門。
對於不打招呼直接進門的強盜行徑,王金蓮的心情複雜到無法用語言形容,站在門前不知如何是好。
顧門清已經坐在沙發上,掏出炸雞薯條漢堡和可樂,清一色的垃圾食品擺滿了桌子,還冒著熱氣。
「來,一起吃。」
王金蓮的嗅覺充分發揮其特長,勾引她的胃不知廉恥的叫了出來。
又不是沒在一起吃過飯,怕什麼怕……
懷揣著這種想法的王金蓮最終還是屈服了,搬了個小凳子在總經理面前坐下,戴上一次性手套,接過他遞來的炸雞。
顧老闆面色如常道:「吃塊雞-吧。」
王金蓮:「……」顧總,說雞不帶吧,文明你我他。
「多少錢,我q-q轉你。」王金蓮餘下的一隻手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問道。
顧門清正在擠番茄醬,聽到這話不慌不忙的住了手,思考了一陣才答道,「不多不少,一萬字的更新。」
王金蓮:「……」在顧老闆這兒的流通貨幣是更新么……
「你沒看專欄?」顧老闆吃漢堡的方式很清奇,一層一層的吃,先是上面的麵包,接著是蔬菜,芝士,肉餅,一直吃到最底層的麵包。
王金蓮先是被這吃法震驚了一下,打開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門,看他一片一片吃完,才喝了一口可樂壓驚,打開了魚羊文學網的app。
一條評論,硬是被99的回復頂得高高的。
正人君子:大家別急,我去催更。
下面各種回復『花式秀恩愛』,『怒塞狗糧』,『求知情人解密正人君子身份』……
王金蓮:「……」果然天下沒有白吃的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