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琉璃美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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扳住她肩膀的手掌十分有力,或許是主人的情緒不太穩定,連帶著手上的力氣也失了分寸,捏得顧盼的骨頭隱隱作響,肩膀處傳來一陣令人酸麻的疼痛。
但她忽略了這一切,只是平靜地問:「是的,有什麼問題嗎?」
「你……」得到了顧盼肯定的答覆,韓逸塵的面色幾度變換,隨之而來的,就是大手的不斷收緊——在這種似乎要將她捏碎的力度下,顧盼眉也不抬,只舉起手中的書,用書脊的位置沖著韓逸塵的手腕處猛敲下去。
韓逸塵猝不及防下被她打個正著,顧盼控制好了手勁,但仍給他手腕上留下一片紅腫。吃痛之下,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舉動的不妥,訕訕地鬆開手來。
「抱歉,是我太激動了。」面前的老師雖然沒說什麼責備的話,但韓逸塵內心卻無法原諒這般情緒失控的自己。
「你的臉色不太好,逸塵。」顧盼用審視的目光掃過他的臉,頓了頓,話音裡帶出一絲關切,「需要休息一下么?」
「不,不用。」韓逸塵下意識拒絕,遲疑地望向她的肩膀處,「我剛剛……」沒有傷到你吧?
後面的話哽在喉嚨里,怎麼都沒法順利吐出來。由於成長環境的緣故,韓逸塵從來都是矜持冷靜的,像之前那樣失控的場景……極為少見。也正因為如此,他不擅長去關心他人,就連說出口的話都是硬邦邦的,令他罕見地生出一點懊惱。
顧盼秒懂他的未盡之言,不在意地安慰道:「沒事,你沒傷到我。」
確切來說,是不可能傷到她。
男性有先天上的武力優勢,對於普通人來講,韓逸塵剛才的力道肯定會讓人感覺不適,但放在顧盼身上,就僅僅是小孩子玩鬧的程度罷了。
相反,天知道在韓逸塵抓住她的時候,她花費了多大的心力,才勉強抑制住自己的條件反射,沒有貿然出手還擊。
見韓逸塵冷靜下來,顧盼退後一步,與他拉開距離,疑惑地問:「逸塵,為什麼聽說我要出學校,你的反應會這麼大……等等!」
溫和嫻靜的女老師說到此處,彷彿才意識到了什麼,雙眸微微睜大,訝然道:「你該不會想讓我……」
韓逸塵仍在糾結要不要請求顧盼的幫助。
對他而言,開口懇求別人,尤其是地位不如自己的人,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情。
不管他有多厭惡韓家的約束,但世家貴族帶來的高傲卻牢牢刻在了他的骨子裡,使他無法輕易彎下頭顱。
可偏偏顧盼先他一步給出了猜測,既然有人幫他開了頭,後面的話,好像也不是那麼難以出口了。
韓逸塵輕吐了口氣:「我希望您能帶我出去……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要去做。」
顧盼看著這個向來神情冷淡的少年像是下定決心一般,深深地朝她低下頭,語氣是跟年齡不相符的鄭重:「拜託您了,顧老師。」
「……」
顧盼沒有立刻回應,在一陣令人難堪的沉默中,她只是靜靜地抱著書站在那裡,午後的陽光灑落在她的發梢上,宛如鍍上了一層金粉。
雖然顧盼不說話,但韓逸塵卻奇怪地沒有多少擔心。短短的一個月下來,他也算摸清了這位新老師的性子。她對待每一個學生都極其耐心,性情溫柔,幾乎不會動怒,對於學生們合理的要求,她也鮮少拒絕。
韓逸塵心裡篤定,在目睹了他近一個月的焦躁不安,乃至方才的失控下,顧盼一定不會拒絕自己學生的哀求。這件事沒有懸念,與其說他在請求,倒不如說是抓准了顧盼的心軟之處。
正如他所料,在漫長的寂靜后,顧盼終於開口了:「不行呢。」
……嗯?嗯!!
韓逸塵猛地抬起頭,目瞪口呆:「為什麼?」
明明是勝券在握的事情,怎麼突然拐了個彎,奔向他掌控不了的地方了?
「要說為什麼……」顧盼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微笑,「我所做的一切決定,都建立在充分了解的基礎上,你可以把這稱之為老師的本能,因為學生是脆弱的,任何一個微小的舉動都可能將他們推進萬劫不復的深淵,所以必須慎之又慎,才不會辜負我的職責。」
顧盼的聲音輕飄飄的,由於逆著光,她的神情有些模糊:「逸塵,這個原則在你身上同樣適用。你什麼都不肯跟我說,我也就沒法判斷這對你是否有害。不能預估後果的事,我是不會做的。」
韓逸塵簡直難以理解。
顧盼的回答完全在他的設想之外,韓逸塵臉上難得顯露出幾分獃滯。
「可是……」他張張嘴,彷彿想反駁,可剛蹦出兩個字,就不曉得該如何接下去了。
顧盼歪著頭,將他的表情一點不錯地看進眼裡。
她當然不會真的拒絕韓逸塵,畢竟一個月的耐心等待,就只為了這一刻的收穫而已。令她緩下腳步的,是韓逸塵的態度。
這個孩子身上,仍然披著高高在上的外衣,他根本沒有發自內心地意識到,事情的掌控權並不在他手中。
單看他求人的姿態就知道了,他的語氣是理所應當的,雖然用詞懇切,但眼神里寫滿著命令。
這樣可不行呢……
她將韓逸塵囚禁在校園中,使他在極度的焦慮和煎熬中度過了一個月,目的就是為了逼迫他脫下那層貴公子的皮,把他步步推入迷茫的深淵,讓他惶恐,讓他困惑……
只有在他的自我防線最為虛弱的時刻,她才有機會將一些東西灌輸進他的腦海,完成後面的計劃。
韓逸塵會求到她面前,是意料之中的,畢竟休假外出這件事,本就是她為了引韓逸塵上鉤而特意放的餌。
「那麼逸塵……」顧盼的語氣一再和緩,尾音溫柔,宛如林中引誘旅客的女妖,「你還是什麼都不打算告訴我嗎?」
韓逸塵的拳頭握緊了又鬆開。
「告訴你的話……」他低低開口,嗓音有一絲沙啞,直視著顧盼的雙眼,認真問,「你就一定會幫我么?」
顧盼笑了起來:「那就得看你的煩惱是什麼了。不過放心,無論面對的是何等糟糕的處境,作為老師,我都決不會拋下你的。」
**********
在韓逸塵對她袒露心聲的剎那,顧盼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這個少年終於卸下了臉上的面具,展露出極度的疲倦來。他聲音低啞地向顧盼訴說了來龍去脈,話語有時因為情緒激動而顛三倒四,但顧盼還是給予了足夠的耐心,等待他平復心情,然後敘述完畢。
人心是很微妙的東西,當一個人將心中最為不堪的事情攤開來擺在另一個人面前,他同時就默認了在這個人面前,自己是不設防的。
韓逸塵就處於這種狀態中,反正最狼狽的一面都被顧盼看到了,那麼其他東西就更無所謂了。於是不知不覺間,他話鋒一轉,就由被韓家困在學校的事,轉向了一直以來家族施加給他的種種壓力。
顧盼一邊開車,一邊分神去聆聽少年的抱怨。
讓韓逸塵低頭的目標已經達成,她就不必再故意拖著了,所以在聽完他的「慘狀」后,顧盼十分乾脆地同意幫忙,將人藏在自己的車後座底下,混出了學校。
此時她正按照韓逸塵給出的地址,往他家中開去。
「我不懂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強行操控我的意志,對他們到底有什麼好處?」車子開出學校后,韓逸塵就坐回了座椅上,他靠著椅背,嘴裡喃喃著,「我必須問個清楚……」
顧盼從倒後鏡上,窺見了他困惑的眼神,便問:「就算你能得到一個答案,又能怎樣呢?」
顧盼的聲音將韓逸塵從混亂的思緒中拉出來,他露出不解的表情:「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我就換個問法好了。」顧盼一打方向盤,拐進眼前這處豪華別墅區,「你去問了,找到答案了,接下來,生活還是會回到正軌,你的反抗激不起半點浪花。你是否想過,自己真的有能力去改變它嗎?」
韓逸塵怔住了。
這個問題他從未細想,又或許是不敢去深想。
他現在只是憋著一股氣,想找到他的父母來發泄,可是發泄完了之後呢……要怎麼做?
韓逸塵猛然意識到,他的思路竟然如此簡單而直白,像個不經事的愣頭青一樣,一股勁往前沖,可卻連目的地在哪兒都沒搞清楚。
他陷入了突如其來的巨大空茫中。
直到車子停下,顧盼回過頭來示意他韓家到了,他都沒能完全從那種境況中脫離出來,整個人渾渾噩噩的,看上去像失了魂一般。
顧盼嘆了口氣,從兜里翻出一張名片,塞進他掌心中,輕聲說:「這上面有我的手機號,有任何問題就打給我,我是不會關機的。」
韓逸塵虛著眸光瞥了她一眼。
就聽她彷彿許下什麼承諾似的,一字一句道:「既然已經向你伸出援手,那今後,我也不會收回的。」
……
韓逸塵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下車,然後走進家中的,反應過來之後,家中的傭人就驚訝地迎上來問好:「少爺,您怎麼回來了?」
……對了,他回到家了。
韓逸塵默了幾秒,才問:「王姨,母親在家么?」
被稱為王姨的中年女傭雖然奇怪,但還是恭敬回答:「夫人和老爺都在客廳,今天聽說有貴客來訪,所以正在接待客人呢,少爺,需要我去給夫人說一聲嗎?」
「不用了,我自己去。」韓逸塵擺了擺手,徑直向客廳的方向走去。
韓家的別墅內部極為寬廣,韓逸塵繞到客廳外,才發現客廳的大門是虛掩著的,裡面斷斷續續地傳出交談聲。
他的手放在門把上,有些不確定要不要在這種時候貿然進去。
就是這片刻的猶豫,裡面飄來一句話,韓逸塵聽得真切,那是自家母親的聲音:「哎呀,薇薇這孩子真招人疼,長得漂亮,性格也好,我們家逸塵絕對會喜歡的。」
「伯母您過獎了。」接著是一個陌生的、羞澀的少女聲音,「我哪有那麼好。」
「你這孩子還謙虛呢。」韓夫人故作不滿,「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跟我客氣什麼呀。」
「不錯,等逸塵畢業,你們就正式舉行訂婚典禮,夏家是大家族,又在這次危機中幫襯著我們,可不能委屈了薇薇。現在就先定下來,免得那混小子又較勁,看著心煩。」韓父一向冷硬的聲線柔和了許多,語氣里多了絲滿意。
韓逸塵的身子僵住了。
他們在說什麼……
「伯父做主就好,我沒有關係的。」還是那個羞澀的女聲,她扭扭捏捏地扔出這句話,立刻引來客廳里的一陣調笑。
「那就這麼說定了。這年頭,找個稱心如意的兒媳婦不容易啊,我一看見薇薇,就覺得萬分親切,想來也是緣分。」韓逸塵的印象里,韓夫人從未如此慈祥,「知子莫若母,薇薇放心,逸塵的喜好我會不清楚么?你這麼招人疼,他不會不喜歡你的。」
這是什麼意思……
韓逸塵踉踉蹌蹌地遠離了那道門。過道里鋪著地毯,客廳里的人都沒發覺有人偷聽。
訂婚?
他抬起手蓋在額上,感到了劇烈的頭疼。
深切的疲倦如潮水般向他湧來,幾乎將他淹沒。他本來有滿心的話想跟父母說,想質問他們到底將這個兒子當成了什麼,但在聽到方才的一番對話后,他突然失卻了這樣做的*。
沒有用的……他就是屬於韓家的木偶,他生來就沒有自由!
韓逸塵靠著牆,望著天花板放空了好一會,才哆嗦著手掏出手機,又攤開另一隻掌心,露出被他不自覺揉皺的名片,小心翼翼地將其撫平,掃過上面的號碼。
電話撥了出去,在響鈴三聲后,那邊就傳來了溫柔的聲音:「喂?」
「顧老師……」韓逸塵說出這三個字后,停頓良久。那邊的人沒有出聲,也沒有掛電話,只是耐心地等他說下去。
在這縱容一般的沉默里,韓逸塵宛如走投無路的困獸,從胸腔里發出絕望的悲泣:
「幫幫我……」
「羽皓,這就是你說的放鬆?」
「沒錯,我聽說上個月店裡引進了一批超——刺激的新機器!」安羽皓顯然是這家電玩城的常客,他輕車駕熟地領著顧盼穿過最外圍的低幼區,直往裡面奔去,還不忘跟顧盼抱怨,「都怪聖櫻的破制度,本來我應該是第一個體驗的,結果就被困在學校里……呃……」
他彷彿才意識到自己拉著的是學校的老師,戰戰兢兢地回頭,就對上了顧盼似笑非笑的漂亮臉龐,不由撓撓頭,蹩腳地轉移話題:「對了!顧老師,快看!你想要那個東西嗎?」
安羽皓隨便一掃,就瞥見了一檔新開的攤位。那是類似遊樂園裡射擊遊戲一樣的玩法,只要用氣/槍連續十次射中靶心,就能獲得最高獎勵,而那些獎品無外乎就是女孩子們喜歡的毛絨玩具。
安羽皓一眼就看到了被擺在最高處的粉紅色兔子,這隻玩偶足有一人高,兩隻長耳朵垂落下來,顯得呆萌又可愛。
雖然這隻蠢兔子的表情傻不拉幾的,但是女孩子的話……應該,抵抗不了這類玩具吧?
長這麼大都沒有跟異性/交往的經驗,所有認知都來源於手下小弟的聖櫻小霸王在心中默默點頭。嗯,很好,那就把那隻兔子贏過來送給顧老師好了,她一高興,想必就不會計較自己逃課的事了。
儘管顧盼知曉他是在轉移話題,但還是配合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頓了會,故意拖長尾音問:「羽皓,沒想到你……對娃娃挺感興趣的呀?」
接著她就欣賞到了安羽皓面紅耳赤拚命辯解的有趣模樣。
「好啦,你想玩就玩吧,不過,你會使槍么?」顧盼見好就收,在安羽皓面上即將冒出蒸汽的前一秒,若無其事地繞過他走到攤位前,拿起一把氣/槍掂量了下。
發現顧盼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安羽皓才鬆了口氣。他在背後用力往臉上扇了一巴掌,心中暗暗唾棄這般方寸盡失的自己。
真是……到底在緊張個什麼勁兒啊,每次跟顧老師說話都是這樣……臉都丟盡了!
安羽皓平復下過快的心跳,假裝鎮定地走到顧盼身邊,接過她手裡的氣/槍,昂起頭驕傲道:「這玩意兒太簡單了,我小時候都當玩具耍的。顧老師,你先坐一邊,我幫你把那隻兔子贏過來!」
他一臉躍躍欲試,很快擺好了姿勢,透過瞄準器盯緊了靶子。顧盼看他這副興奮勁,無奈地將嘴邊那句「可是我覺得那隻兔子太蠢了」的話咽了回去。
算了,他開心就好。老師嘛,就是要寬容自家學生的一切愚蠢行為。
於是顧盼扯過一把椅子,安靜地坐在一旁看安羽皓的表演。
雖然或許有特意誇大的成分,但是安羽皓說他很擅長射擊這件事,並不是假的。這個少年一碰到槍,神情立刻就變了,原先的一絲羞澀之意盡數褪去,就如海水退潮,露出岸邊堅硬冰冷的岩石一般,他的臉上只剩下極致的專註。
一聲接一聲的槍響密集地轟炸耳膜,少年托著槍的手卻極穩,絲毫不受聲音的影響。前面九發都正中紅心,只在最後一發的時候有毫釐的偏頗,打中了離靶心差一點的九環上。
「果然還是太久沒練,手生了啊……」安羽皓有些遺憾地盯著靶子,不甘心地嘟噥道。
雖說以他這個成績,還是可以拿到不錯的獎品,但是那隻兔子卻是要連中十發才能拿到的。他剛剛才跟顧盼誇下海口,這麼快就被打臉了……總覺得不敢面對她了啊!
工作人員很快把對應的獎品送過來了,那是一隻棕色的小熊,型號比兔子小了一圈,安羽皓捏在手裡左看右看,怎麼都覺得不滿意。
顧盼見他皺著眉,一副很是嫌棄手中這隻玩具的樣子,訝異道:「你就這麼想要那隻兔子嗎?」
安羽皓聞言,悶悶地瞄了她一眼。
不是「想要那隻兔子」,而是對顧盼承諾了會將這個獎品送給她,卻無法做到,所以感覺自己特別無能。
要說為什麼會這麼低落……大概,是因為男人的自尊心?
當然,少年的內心糾結顧盼是聽不到的,她只是望著安羽皓臉上再明顯不過的鬱卒,開始懷疑她引以為傲的判斷力。
看上去安羽皓真的十分在意那隻兔子啊……雖然畫風不太搭,但是,可能人家就是喜歡這種毛茸茸的東西,只不過在老師面前不好表現出來呢?
再次告誡自己不能以貌取人後,本著關愛學生的原則,顧盼提議道:「要不……讓我來試試?」
她指了指安羽皓手中的氣/槍。
「哎?老師你想玩?」安羽皓一呆,有些無措,「可是這東西不是很好掌控的,新手玩的話……」一般十槍里有九槍都要落空。
後面的話安羽皓沒說出來,他委婉地勸說:「老師,我們還是去玩點別的吧?哎,那裡有抓娃娃機,那個簡單,老師咱們去那邊吧!」
他不想看見顧盼失望的表情,她這麼柔柔弱弱的,哪裡像是會玩槍的人?到時候一槍不中就太尷尬了。
顧盼只是笑眯眯地伸長手:「拿來吧。」
安羽皓又明裡暗裡勸了幾句,顧盼仍是巋然不動,他也只好妥協,乖乖地把槍放到顧盼手中,不放心地叮囑:「顧老師,記得拿槍的時候手要這樣放,眼睛看著瞄準器,這樣才穩……」
這絮絮叨叨的架勢,看得顧盼啼笑皆非。
這下倒好,到底誰才是老師?
顧盼輕快地打斷了他的講解:「沒有關係,只是玩玩罷了,我以前看過別人使槍,應該還有點印象。」
安羽皓張了張嘴,還來不及說話,顧盼就拿著槍走到了攤位前。
……可是看過別人玩不代表就能學會了啊!安羽皓在心中腹誹,尤其是看見顧盼姿態隨意地舉起槍,動作一點都不標準地瞄準靶子時,更是不忍直視。
這樣下去……絕對會全數落空的!
顧盼沒有理會身旁少年變幻不定的臉色,她微微眯起眼,手裡摸著槍,在一陣恍如隔世的熟悉感中,輕輕扣下扳機。
槍響不斷,她幾乎沒有停歇地就將十發子彈全部射了出去,然後在安羽皓以及工作人員的目瞪口呆中,淡定地把槍放回桌面上。
安羽皓瞪大眼睛望著靶子的方向,因為不敢置信,他現在的神情獃滯,整個人如同被石化了一般。
十發……全中。
「那隻兔子,」顧盼微笑著轉向工作人員,「麻煩幫我拿一下吧。」
在工作人員去取獎品的間隙,安羽皓恍惚地問:「老師……你真的是,第一次拿槍嗎?」
自詡為電玩城槍械之王的不良君受到了超乎意料的暴擊,他渾身纏繞著極其低落的氣壓,連平素張揚無比的紅髮似乎都黯淡了光澤,宛如一隻霜打的茄子。
顧盼點點頭:「是呀。」在這個世界里,的確是第一次。
安羽皓大受打擊,結結巴巴道:「開、開玩笑的吧……」
顧盼思索了會,給出一個答案:「……或許是我天賦異稟?」
「等等我看起來就這麼好騙嗎!」少年被這敷衍的安慰給刺激到了,大叫,「這種說法不管怎樣都太不靠譜了!能做到這種程度……才不是一句天賦異稟就能解釋通的!」
他又瞥了眼槍槍命中紅心的靶子,覺得自己過去十八年都白活了。
「哦,你知道我在騙你呀?」顧盼意外地挑了挑眉,在安羽皓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時,冷靜地接道,「天賦那種東西我不確定,是拿來唬你的,不過這真的是我第一次接觸槍械,這點沒必要騙你。」
安羽皓:「……哈?可是那怎麼解釋……」
顧盼一攤手,理直氣壯:「看吧,你也不敢相信吧?少年郎,世界上有很多科學不能解釋的奇妙事情,這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樁,不用太過在意,說起來,我不會因為對槍械無師自通而被抓去切片研究吧?」
安羽皓:「喂,等一下,扯太遠了……」
顧盼托著腮,沉思臉道:「說不定會被冠以『槍械之神』……這一類的名號?」
安羽皓終於崩潰了:「根本沒有那種奇怪的稱號!」
……
隨口胡扯的後果就是惹來了紅毛少年的炸毛。
顧盼笑著聆聽安羽皓的嚴肅科普,他正試圖用理論證明,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人是絕對不可能達到她剛才那樣的水準,從而得出結論,顧盼的槍齡一定不短。
顧盼既不承認,也未否認,只是在他的講演告一段落時,才慢悠悠地開口:「你現在這個樣子不是很好嘛。」
「……哈?」安羽皓被她這跳脫的話題弄得一愣一愣的,嚴肅的表情一秒鐘崩塌。
顧盼歪著頭說:「我一直不明白,明明第一次遇見你時,你還是當著我的面,把別的學生按在牆上揍的暴力少年,為什麼之後見面時,你卻越來越不自在了呢?」
她掂量了一下措辭:「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束縛住了一樣。」
安羽皓沒想到顧盼是在說這件事。
束縛住他的東西……他的目光不自覺地又落在顧盼唇邊,彷彿被蟄了一下,他立刻別開頭,悶聲道:「這只是老師你的錯覺。」
「錯覺就錯覺吧。」顧盼不欲跟他計較,輕描淡寫地略過,「但是,我認為你剛剛的樣子很好,少年人就是要朝氣滿滿才對。」
這話安羽皓聽著彆扭極了:「老師你也就比我大了七歲而已……」這種歷經滄桑的口吻真是太奇怪了。
顧盼但笑不語。
工作人員總算把那隻超大號的兔子玩偶抱過來了,本來想直接遞給顧盼,哪知她揚手一揮,指向了安羽皓:「這是給他的禮物哦。」
「什麼?」工作人員笑容滿面地將玩偶塞到了安羽皓懷中,他呆愣地抱著那隻兔子,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不對,我要這種東西做什麼?」
「你不喜歡么?」顧盼側頭望向他,「好歹也是我特意贏回來的呢。」
她的臉上似乎閃過一抹受傷的神色,安羽皓立馬手足無措了:「也不是不喜歡……只是……」把這個少女心滿滿的玩偶抱回宿舍的話,一定會被他那幫小弟嘲笑的啊!
「不討厭就好。」顧盼幫他下了結論,「認識你這麼久,我也沒有過什麼表示,這隻兔子就當是補見面禮了。」
於是最後的情形就變成安羽皓抱著一人高的傻兔子玩偶,在眾人的側目下走出了電玩城。
出來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暗,安羽皓期期艾艾地問:「顧老師,你要回學校么?要不要我載你一程?」
他選擇性忽略了顧盼是開著自己的車出來的事實。
顧盼本來就是請假外出的,當然不會回學校。原主在市區里有一套房子,她打算這幾天就在那邊住了。
安羽皓知道她的目的地后,堅持說要送她,還把那台改造過的拉風機車推了出來,拍拍後座示意她坐上來。
顧盼沒能拗過意外執著的少年,嘆了口氣,跨坐到機車後座,至於她那輛車,就被兩人遺忘在停車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