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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為人師表05

  ……魚兒咬鉤了。


  正處於發育期的男孩子身高猛躥,韓逸塵的個子有一米八幾,而顧盼雖然並不算矮,還踩著高跟鞋,但在這樣近的距離之下,還是不得不仰起頭來才能直視他。


  扳住她肩膀的手掌十分有力,或許是主人的情緒不太穩定,連帶著手上的力氣也失了分寸,捏得顧盼的骨頭隱隱作響,肩膀處傳來一陣令人酸麻的疼痛。


  但她忽略了這一切,只是平靜地問:「是的,有什麼問題嗎?」


  「你……」得到了顧盼肯定的答覆,韓逸塵的面色幾度變換,隨之而來的,就是大手的不斷收緊——在這種似乎要將她捏碎的力度下,顧盼眉也不抬,只舉起手中的書,用書脊的位置沖著韓逸塵的手腕處猛敲下去。


  韓逸塵猝不及防下被她打個正著,顧盼控制好了手勁,但仍給他手腕上留下一片紅腫。吃痛之下,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舉動的不妥,訕訕地鬆開手來。


  「抱歉,是我太激動了。」面前的老師雖然沒說什麼責備的話,但韓逸塵內心卻無法原諒這般情緒失控的自己。


  「你的臉色不太好,逸塵。」顧盼用審視的目光掃過他的臉,頓了頓,話音裡帶出一絲關切,「需要休息一下么?」


  「不,不用。」韓逸塵下意識拒絕,遲疑地望向她的肩膀處,「我剛剛……」沒有傷到你吧?

  後面的話哽在喉嚨里,怎麼都沒法順利吐出來。由於成長環境的緣故,韓逸塵從來都是矜持冷靜的,像之前那樣失控的場景……極為少見。也正因為如此,他不擅長去關心他人,就連說出口的話都是硬邦邦的,令他罕見地生出一點懊惱。


  顧盼秒懂他的未盡之言,不在意地安慰道:「沒事,你沒傷到我。」


  確切來說,是不可能傷到她。


  男性有先天上的武力優勢,對於普通人來講,韓逸塵剛才的力道肯定會讓人感覺不適,但放在顧盼身上,就僅僅是小孩子玩鬧的程度罷了。


  相反,天知道在韓逸塵抓住她的時候,她花費了多大的心力,才勉強抑制住自己的條件反射,沒有貿然出手還擊。


  見韓逸塵冷靜下來,顧盼退後一步,與他拉開距離,疑惑地問:「逸塵,為什麼聽說我要出學校,你的反應會這麼大……等等!」


  溫和嫻靜的女老師說到此處,彷彿才意識到了什麼,雙眸微微睜大,訝然道:「你該不會想讓我……」


  韓逸塵仍在糾結要不要請求顧盼的幫助。


  對他而言,開口懇求別人,尤其是地位不如自己的人,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情。


  不管他有多厭惡韓家的約束,但世家貴族帶來的高傲卻牢牢刻在了他的骨子裡,使他無法輕易彎下頭顱。


  可偏偏顧盼先他一步給出了猜測,既然有人幫他開了頭,後面的話,好像也不是那麼難以出口了。


  韓逸塵輕吐了口氣:「我希望您能帶我出去……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要去做。」


  顧盼看著這個向來神情冷淡的少年像是下定決心一般,深深地朝她低下頭,語氣是跟年齡不相符的鄭重:「拜託您了,顧老師。」


  「……」


  顧盼沒有立刻回應,在一陣令人難堪的沉默中,她只是靜靜地抱著書站在那裡,午後的陽光灑落在她的發梢上,宛如鍍上了一層金粉。


  雖然顧盼不說話,但韓逸塵卻奇怪地沒有多少擔心。短短的一個月下來,他也算摸清了這位新老師的性子。她對待每一個學生都極其耐心,性情溫柔,幾乎不會動怒,對於學生們合理的要求,她也鮮少拒絕。


  韓逸塵心裡篤定,在目睹了他近一個月的焦躁不安,乃至方才的失控下,顧盼一定不會拒絕自己學生的哀求。這件事沒有懸念,與其說他在請求,倒不如說是抓准了顧盼的心軟之處。


  正如他所料,在漫長的寂靜后,顧盼終於開口了:「不行呢。」


  ……嗯?嗯!!

  韓逸塵猛地抬起頭,目瞪口呆:「為什麼?」


  明明是勝券在握的事情,怎麼突然拐了個彎,奔向他掌控不了的地方了?


  「要說為什麼……」顧盼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微笑,「我所做的一切決定,都建立在充分了解的基礎上,你可以把這稱之為老師的本能,因為學生是脆弱的,任何一個微小的舉動都可能將他們推進萬劫不復的深淵,所以必須慎之又慎,才不會辜負我的職責。」


  顧盼的聲音輕飄飄的,由於逆著光,她的神情有些模糊:「逸塵,這個原則在你身上同樣適用。你什麼都不肯跟我說,我也就沒法判斷這對你是否有害。不能預估後果的事,我是不會做的。」


  韓逸塵簡直難以理解。


  顧盼的回答完全在他的設想之外,韓逸塵臉上難得顯露出幾分獃滯。


  「可是……」他張張嘴,彷彿想反駁,可剛蹦出兩個字,就不曉得該如何接下去了。


  顧盼歪著頭,將他的表情一點不錯地看進眼裡。


  她當然不會真的拒絕韓逸塵,畢竟一個月的耐心等待,就只為了這一刻的收穫而已。令她緩下腳步的,是韓逸塵的態度。


  這個孩子身上,仍然披著高高在上的外衣,他根本沒有發自內心地意識到,事情的掌控權並不在他手中。


  單看他求人的姿態就知道了,他的語氣是理所應當的,雖然用詞懇切,但眼神里寫滿著命令。


  這樣可不行呢……


  她將韓逸塵囚禁在校園中,使他在極度的焦慮和煎熬中度過了一個月,目的就是為了逼迫他脫下那層貴公子的皮,把他步步推入迷茫的深淵,讓他惶恐,讓他困惑……


  只有在他的自我防線最為虛弱的時刻,她才有機會將一些東西灌輸進他的腦海,完成後面的計劃。


  韓逸塵會求到她面前,是意料之中的,畢竟休假外出這件事,本就是她為了引韓逸塵上鉤而特意放的餌。


  「那麼逸塵……」顧盼的語氣一再和緩,尾音溫柔,宛如林中引誘旅客的女妖,「你還是什麼都不打算告訴我嗎?」


  韓逸塵的拳頭握緊了又鬆開。


  「告訴你的話……」他低低開口,嗓音有一絲沙啞,直視著顧盼的雙眼,認真問,「你就一定會幫我么?」


  顧盼笑了起來:「那就得看你的煩惱是什麼了。不過放心,無論面對的是何等糟糕的處境,作為老師,我都決不會拋下你的。」


  **********

  在韓逸塵對她袒露心聲的剎那,顧盼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這個少年終於卸下了臉上的面具,展露出極度的疲倦來。他聲音低啞地向顧盼訴說了來龍去脈,話語有時因為情緒激動而顛三倒四,但顧盼還是給予了足夠的耐心,等待他平復心情,然後敘述完畢。


  人心是很微妙的東西,當一個人將心中最為不堪的事情攤開來擺在另一個人面前,他同時就默認了在這個人面前,自己是不設防的。


  韓逸塵就處於這種狀態中,反正最狼狽的一面都被顧盼看到了,那麼其他東西就更無所謂了。於是不知不覺間,他話鋒一轉,就由被韓家困在學校的事,轉向了一直以來家族施加給他的種種壓力。


  顧盼一邊開車,一邊分神去聆聽少年的抱怨。


  讓韓逸塵低頭的目標已經達成,她就不必再故意拖著了,所以在聽完他的「慘狀」后,顧盼十分乾脆地同意幫忙,將人藏在自己的車後座底下,混出了學校。


  此時她正按照韓逸塵給出的地址,往他家中開去。


  「我不懂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強行操控我的意志,對他們到底有什麼好處?」車子開出學校后,韓逸塵就坐回了座椅上,他靠著椅背,嘴裡喃喃著,「我必須問個清楚……」


  顧盼從倒後鏡上,窺見了他困惑的眼神,便問:「就算你能得到一個答案,又能怎樣呢?」


  顧盼的聲音將韓逸塵從混亂的思緒中拉出來,他露出不解的表情:「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我就換個問法好了。」顧盼一打方向盤,拐進眼前這處豪華別墅區,「你去問了,找到答案了,接下來,生活還是會回到正軌,你的反抗激不起半點浪花。你是否想過,自己真的有能力去改變它嗎?」


  韓逸塵怔住了。


  這個問題他從未細想,又或許是不敢去深想。


  他現在只是憋著一股氣,想找到他的父母來發泄,可是發泄完了之後呢……要怎麼做?

  韓逸塵猛然意識到,他的思路竟然如此簡單而直白,像個不經事的愣頭青一樣,一股勁往前沖,可卻連目的地在哪兒都沒搞清楚。


  他陷入了突如其來的巨大空茫中。


  直到車子停下,顧盼回過頭來示意他韓家到了,他都沒能完全從那種境況中脫離出來,整個人渾渾噩噩的,看上去像失了魂一般。


  顧盼嘆了口氣,從兜里翻出一張名片,塞進他掌心中,輕聲說:「這上面有我的手機號,有任何問題就打給我,我是不會關機的。」


  韓逸塵虛著眸光瞥了她一眼。


  就聽她彷彿許下什麼承諾似的,一字一句道:「既然已經向你伸出援手,那今後,我也不會收回的。」


  ……


  韓逸塵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下車,然後走進家中的,反應過來之後,家中的傭人就驚訝地迎上來問好:「少爺,您怎麼回來了?」


  ……對了,他回到家了。


  韓逸塵默了幾秒,才問:「王姨,母親在家么?」


  被稱為王姨的中年女傭雖然奇怪,但還是恭敬回答:「夫人和老爺都在客廳,今天聽說有貴客來訪,所以正在接待客人呢,少爺,需要我去給夫人說一聲嗎?」


  「不用了,我自己去。」韓逸塵擺了擺手,徑直向客廳的方向走去。


  韓家的別墅內部極為寬廣,韓逸塵繞到客廳外,才發現客廳的大門是虛掩著的,裡面斷斷續續地傳出交談聲。


  他的手放在門把上,有些不確定要不要在這種時候貿然進去。


  就是這片刻的猶豫,裡面飄來一句話,韓逸塵聽得真切,那是自家母親的聲音:「哎呀,薇薇這孩子真招人疼,長得漂亮,性格也好,我們家逸塵絕對會喜歡的。」


  「伯母您過獎了。」接著是一個陌生的、羞澀的少女聲音,「我哪有那麼好。」


  「你這孩子還謙虛呢。」韓夫人故作不滿,「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跟我客氣什麼呀。」


  「不錯,等逸塵畢業,你們就正式舉行訂婚典禮,夏家是大家族,又在這次危機中幫襯著我們,可不能委屈了薇薇。現在就先定下來,免得那混小子又較勁,看著心煩。」韓父一向冷硬的聲線柔和了許多,語氣里多了絲滿意。


  韓逸塵的身子僵住了。


  他們在說什麼……


  「伯父做主就好,我沒有關係的。」還是那個羞澀的女聲,她扭扭捏捏地扔出這句話,立刻引來客廳里的一陣調笑。


  「那就這麼說定了。這年頭,找個稱心如意的兒媳婦不容易啊,我一看見薇薇,就覺得萬分親切,想來也是緣分。」韓逸塵的印象里,韓夫人從未如此慈祥,「知子莫若母,薇薇放心,逸塵的喜好我會不清楚么?你這麼招人疼,他不會不喜歡你的。」


  這是什麼意思……


  韓逸塵踉踉蹌蹌地遠離了那道門。過道里鋪著地毯,客廳里的人都沒發覺有人偷聽。


  訂婚?


  他抬起手蓋在額上,感到了劇烈的頭疼。


  深切的疲倦如潮水般向他湧來,幾乎將他淹沒。他本來有滿心的話想跟父母說,想質問他們到底將這個兒子當成了什麼,但在聽到方才的一番對話后,他突然失卻了這樣做的*。


  沒有用的……他就是屬於韓家的木偶,他生來就沒有自由!


  韓逸塵靠著牆,望著天花板放空了好一會,才哆嗦著手掏出手機,又攤開另一隻掌心,露出被他不自覺揉皺的名片,小心翼翼地將其撫平,掃過上面的號碼。


  電話撥了出去,在響鈴三聲后,那邊就傳來了溫柔的聲音:「喂?」


  「顧老師……」韓逸塵說出這三個字后,停頓良久。那邊的人沒有出聲,也沒有掛電話,只是耐心地等他說下去。


  在這縱容一般的沉默里,韓逸塵宛如走投無路的困獸,從胸腔里發出絕望的悲泣:

  「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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