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找遍所有的借口,也會留下的
徐卓然昏睡到初三的早晨才醒過來。冬日的陽光灑滿床頭,溫柔的照撫著羅然蒼白消瘦的臉。他的手微微動了一下,她驚醒,看見他醒來,臉上綻放出笑容,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燒已經退了,她終於放下心來,柔聲說道:“好點了沒有?要喝水嗎?”
他口幹舌燥,嗓音嘶啞,“現在是什麽時候?”
她到了杯水,輕輕的晃動,希望水溫降下來,免得燙到他。“初三了,假期過完了。”
他眼裏都是心疼,“你一直守在我身邊?”
她莞爾一笑,眉眼彎彎,酒窩淺淺。她試了一下水溫,不燙,於是拿一根吸管放進水杯裏,送到他麵前,“喝點水吧,嗓子會好受一點。”
他沒什麽力氣,所以含著吸管喝水也很費力,不過還是堅持著喝了大半杯。她說去叫醫生,順便去給他買吃的。他突然伸出手,抓住她細細的手腕,“別走,留在我身邊。”
“我很快就回來好不好?”
“不好!”他堅決,委屈的看著她,弄得她心裏很不忍。
護士走進來,看到徐卓然的表情,瞬間就樂了,打趣的說:“這麽舍不得啊?那什麽時候把你女朋友娶回家去啊?”
羅然羞紅了臉,低著頭不說話。嫁給徐卓然是她的夢想,但被別人這樣說出來,她還是很難為情。徐卓然倒是大方,“我已經求婚成功了。”他抓住她的手,把她的求婚戒指展示出來。
護士笑了笑,幫他量體溫,一邊把醫生開的藥放下,“讓你女朋友陪著你,我幫你們拿早飯去。”她取出體溫計,看到體溫已經恢複正常,接著說:“可得好好對你女朋友,你生病的時候都是她寸步不離的照顧你。”
徐卓然重重的點頭,目送護士走出門去。他拉羅然坐下,還是覺得和她的距離太遠,便把她拉進懷裏抱著她。他心疼的說:“如果能這樣一直抱著你,該有多好!”
她的頭埋在他寬厚的胸口,輕聲說:“我會在你身邊的,再堅持一下就沒事了。”
他抱她更緊,一迭聲的說:“然然,我愛你;然然,我愛你;然然,我愛你……”仿佛要把沒來得及說出的愛補回來,也像是提前預知對她說的情話。他們之間,總是倉促匆忙的完成愛的表達,不是他不懂得,就是她在逃避,現在要被拆開了,他心中的恐懼無限。
她緊緊揪住他胸前的衣襟,柔聲說:“我會在的,就是找遍所有的借口,也會留下的。求求你什麽都不要想,跟著你的心走。”
她緊緊的抱著他,還好他醒來了。看著他昏睡中仍然痛苦的樣子,她心裏滿是哀傷。如果他能夠永遠健健康康的,她有什麽委屈是不能忍受的呢?她在急救室外麵等他的時候,心裏難過的快要死過去了,生怕他醒不過來似的。他不過是纏綿病榻久了,舟車勞頓,身體疲軟,休息調養一下就好了。他從她離開的時候就病了,水米未盡,靠著輸營養液過日子。他壯的像頭牛一樣,怎麽就病的那麽厲害了呢?
她強忍著,沒有落淚,啞著嗓子說:“我以為你不會醒來了?”
他笑,心中無限苦澀,“別傻了,是我把你帶進來的,怎麽會讓一個人孤零零的?無論多難多痛,我都會在的。隻要你開口,我都會不顧一切的回來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不論是好是壞,我都會陪著你的。”
沒聽見她說話,他推理推她,“你壓的我喘不過氣來了。”
她驚嚇到了,立刻撐起身體。徐卓然往旁邊挪了挪,手攬住她的腰,把她拉進懷裏,讓她靠在他的臂彎裏。病床很小,兩個人隻能緊緊的擠在一起。為了能讓羅然舒服一點,徐卓然的半邊身體有一半是掉在床外的。他說:“照顧我一定很辛苦,是不是?安心的睡一會兒,就一會兒,好不好?”
她說:“其實可以出院了,醫生說,其實你是在跟自己鬧脾氣,你是故意的。”
他緊緊的抱著羅然,“不要那麽聰明好不好……”
“不是說好了不要讓我擔心嗎?我們不是說好了嗎?這是我對你唯一的請求!”
他慢慢的放開她,坐了起來,拿過放在沙發上幹淨的衣服,開始更換。默默的,一句話也沒有。羅然看的心裏發痛,顫聲說:“回到京山,是不是天天這樣……”
“那不是你希望的嗎?”他衝她低吼。他不過是在垂死掙紮,回了京山就由不得他了。他好不容易出來,隻想好好的待在她身邊。
她的眼淚溢滿眼眶,生生的忍住,沒有掉下來。答應過他的,沒有他的允許,她不能掉眼淚。她覺得委屈,受不了他困獸之鬥一般的掙紮。
他把她擁進懷裏,誠懇的說:“然然,對不起,我一時太急了。”
她抿緊唇,不說話,或許早點回到京山,他才能夠更清醒一些。就算她現在全部的奉獻自己,又能怎麽樣?不過是死亡之前的狂歡。除了他,她沒法喜歡上別人。可是她需要守護的人也很多。因為自己受了很多委屈,所以不願意她守護的人還要遭遇那些痛苦。有些東西掙脫不掉,她逃不掉的。她恨自己沒法簡單的生活下去,更恨自己想法太多。
他慢慢的鬆開她,幫她穿上外套,戴上圍巾,握著她的手,輕聲說:“走吧,我們去辦出院手續。”
他自己去辦手續,手裏拿著醫生開的藥。幾天沒吃飯了,他身體發虛,握著她的手說:“我餓了,去吃飯吧。”
初三已經有餐館開始營業了。徐卓然走進一家餐館,要了些清淡的小菜,兩碗粥,兩屜小籠包。羅然沒什麽胃口,喝了半碗粥,吃了點小菜,然後看著他吃光了所有的東西。他付完帳,拿出手機打電話訂機票。這一次,是他自己決定離開了。他守不住她,隻有離開,垂死掙紮隻是讓他們更痛苦。他沒法看她那麽委屈,時時刻刻都要照顧他的感受。
他捂著手機,側過臉來看她,“如果不回家,跟我一起回京山,沒幾天就開學了。”
她點頭。他露齒一笑,訂好了機票,然後又訂立去省城的車票。他找老板要了一杯清水,大把的藥吞了下去,哽的喉嚨發痛。羅然忙遞水給他,他喝完了水,問她吃飽了沒有。她不懂他怎麽了,隻有點頭。他揉了揉她的頭發,握著她的手往外走,“回去你住的地方,我吃了藥,很困,想睡覺。”
她沒說話,帶她回宿舍去。清冷的學校裏沒有一個學生,她就是躲在這裏,什麽人也不肯見,沒日沒夜的流淚。整夜整夜的失眠,被噩夢糾纏。腦袋裏、心裏、甚至身體的每個細胞裏都是他。他出來的那個晚上,隻顧著她,沒有好好看過她住的地方。陳舊的架子床,薄薄的墊子上鋪著棉質的床單,棉花被也很薄,根本不能禦寒。他很奇怪她那麽瘦弱怎麽沒有生病。他翻她的東西,箱子裏有一大包藥。他的眼睛瞬間又酸又痛,一滴眼淚慢慢滑落。他看著她,聲音都變了,“為什麽?喜歡我那麽痛苦,為什麽還要留在我身邊?為什麽不離開?為什麽不和真正愛你的人在一起?”
她緊緊閉著嘴,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她的眼裏滿是淚水,隻要輕輕眨一下就會掉下來。他說:“值得嗎?值得嗎?”
他緊緊抓住她的手腕,看著她的淚掉落,“為什麽?一句話都不說,默默的承受,你愛的就那麽軟弱嗎?”
她用力的掙了一下,沒能脫出他的鉗製,“是,一開始就是軟弱的,我根本沒打算告訴你。是你來招惹我!可是現在你守不住了,我隻能退出。”
“別傻了!”
他走出去,不忍再去看她。提前去了車站,在候車室裏等著。她晚上才過來,要坐一個晚上的車,早上到省城,然後乘坐早班飛機,晚上就可以回京山了。因為他,她得離開,所以他要把她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