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翡翠滴珠耳墜
薛嘉蘿半夜又燒了一次,幾乎半個王府的人都聽到了正院里的動靜。第二天,管事早早就到了薛嘉蘿門前,連終日在府外替周君澤打點產業的王管事也來了,各位管事帶來了名醫、藥材、吃食和新衣服,都是一副與側妃親近得不得了的模樣。
張管事甚至說:「側妃何時想回涼風院都可以,王妃那裡由我去說。」
明顯已經欺到吳玫頭上了,月河自然樂意有管事去給王妃一個下馬威,面色平靜道:「佔了正院本就是我們不對,該由我去向王妃賠罪的,可側妃離不得我,只能麻煩您了。」
張管事笑得兩邊鬍子翹起來:「好說好說。」
吳玫昨夜被外面吵得無法入睡,她連著兩天沒有睡了,臉色是脂粉也無法遮蓋的疲憊,聽完張管事表面恭敬實則輕視的一番話,她徹底裝不笑臉了。
「自然是薛側妃的身體要緊,眼下殿下不在,她住我這也好照料。」吳玫說:「薛側妃身體不適就改日再來,其他侍妾不知何時來見我?」
新入門的當家主母要見小妾是必然的,張管事巴不得將南院那些人交出去,「王妃可能已經知道了,府里有三個管事,奴才負責前院人情往來與王爺的貼身事,王爺的別院鋪子由王管事打理,而後院由高管事看管,奴才讓他們來給您磕個頭,然後再去傳喚侍妾來見您,您看如何?」
繞開薛嘉蘿,吳玫心裡舒服一些了,她點頭:「勞煩張管事了。」
南院侍妾里,青芸本是她們的主心骨。她們來自醉生夢死之地,各個都享受過人間繁華,也嘗過人的惡與毒,沒有一個是善茬,只因為青芸比她們經歷更多,比她們厲害,才能將她們聚在一起。
現在青芸死的莫名其妙,剩下七人也分成了兩個院子,早沒有原先那麼親密無間了。
吳玫聽高管事說七個人住兩個院子,並且侍妾不許隨便出入,連侍女都不如,忍不住問:「府里從來都這樣嗎?」
高管事答道:「曾經有侍妾在殿下沒有召見的時候出現在了書房外,惹怒了殿下,從那之後便不許她們隨意走動了。」
「原來是這樣。」吳玫將衣袖理了理,「讓她們進來吧。」
那七個女人一出現在她面前,她就知道她做了多餘的事情,不該見的。
她們之間區別太大了,一碰面就升起了反感之心,她們的衣裳妝容,走路時扭動的腰肢,嘴邊的笑都讓她反感。
吳玫用袖子遮唇,輕輕抿了一下,「起來吧,都說說叫什麼名字。」
這些侍妾似乎沒受過教導,視線自然地直視她,言中不見恭敬,隨便的好像在閑談。
她有心揪一個出來立威,但又覺得多跟她們說一句話都難以忍耐,賜了見面禮三言兩語就讓她們回去了。
她自言自語道:「一群烏合之眾,難怪被關起來。」
從屋外進來一個侍女,吳玫抬頭一看,臉色就有點變了。
「我沒叫你,你進來幹什麼?」
圓臉侍女笑盈盈的,「自然是來問問王妃有什麼打算。」
「你指什麼?」
侍女有點吃驚似的看她:「難道王妃忘了高管事剛才說了什麼嗎?他說曾有侍妾因為私自去了書房被罰……您沒在意嗎?」
吳玫沒有回答。
「所以書房對熙王而言是個極為重要的地方。」她道:「王妃打算什麼時候去看看?」
「我怎麼做,什麼時候做,不需要你提醒。」
圓臉侍女連忙說:「奴婢當然不敢,只是怕王妃有時候忘了正事。」
正事這二字說到吳玫痛處,她攥著拳,「該做什麼我心裡清楚,以後沒什麼事不要來我跟前。」
吳玫的不快已經寫在臉上了,圓臉侍女還在說:「奴婢自然明白,只是望王妃不要讓奴婢主子等得太久。」
侍女出去后,吳玫雙手捂著臉,半天沒有動。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最不可能嫁給熙王的,父親只是京城內毫不起眼的五品小官,她自己相貌尋常,遇見熙王也不會多看她一眼。
但她現在嫁給他了。
因為那日在宮中,有人與她做了交易。
許她熙王妃之位,讓她在熙王府里找一件東西。
原話是:「朕不能告訴你那物件是什麼,只能說它對朕非常重要,而熙王有沒有都無所謂,你看見就會明白的。你有半年時間,半年之後……」他停下,咳嗽了幾聲:「沒有找到的話,你這個王妃可就要收回了。願意嗎?」
她當時沒有多想,一口就答應了。
到現在她才看清楚了,皇帝想要偷走熙王的一件東西,一般暗探拿不到,沒有聯合親信大臣讓他們的女兒進府,極有可能是無法對大臣說出口的東西。
現在她知道了,還接受了,又不能對任何人說,一旦失敗,她會死的悄無聲息。
她不怕死,也知道這種隱秘之事不會牽連到家人,她只怕在死前沒有得到周君澤,怕死後他會忘了她。
薛嘉蘿這一場病痊癒的艱難,周君澤走後七八天才從床上坐起來。臉上瑩潤的嘟嘟肉在病中消耗沒了,只剩尖尖的下巴,靠在月河身上喝葯時一點重量也沒有。
薛嘉蘿屬狗,旁人也都知道周君澤愛稱她為哈巴狗,她手中玩的布偶都是小狗形狀,她一邊由月河喂葯一邊摳著用黑珍珠做成的布偶眼睛。
月河放下勺子和葯碗,給薛嘉蘿擦拭了嘴角,在她手腕上捏了捏,嘆氣道:「這麼瘦,要養多久才能養回來。」
薛嘉蘿全身心扣著布偶眼睛,隨便嗯了一聲。
屋子裡沒有其他人,月河很放鬆,她塞了一顆蜜果給薛嘉蘿,問她:「你說,你是不是害人精?」
薛嘉蘿含著蜜果腮幫子鼓鼓,又嗯了一聲。
「我們等王爺回來,將他纏在涼風院,不放他出去,不讓他進正院一步好不好?王妃欺負你一分,我就能誇張到一百倍,到時候,你也要掙點氣,別給我拖後腿……」
薛嘉蘿回頭,用鼻子哼了一聲。
月河手掌攤開,她將果核吐在她手上,又轉頭去玩她的布偶。
紅羅撩起門帘進來,見薛嘉蘿快把布偶眼睛摳掉了,連忙換了一隻布偶給她。
薛嘉蘿卻像失去了興趣一樣把布偶扔在一邊,把腳從被子里伸出來,「癢。」
紅羅也坐在床沿上,在她腳背上輕輕撓了幾下,「好了嗎?」
薛嘉蘿搖頭,她就換地方再撓,「現在呢?」
薛嘉蘿靠在月河身上,哼哼了兩聲,也不知道什麼意思。
因為她生病,旁人對她越發小心仔細,而她也更加嬌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都是輕的,每天一定要人陪在身邊說話,也要人抱著去窗前看一看,把一屋子的人指揮的跟陀螺一樣,卻半點笑臉也不給。
「我覺得夫人在生氣呢。」紅羅邊說邊將薛嘉蘿的腳放回被子里。
月河心裡也有這種想法,「殿下都走了好幾天了,她氣性還挺長。」
紅羅笑著說:「不過我們夫人就算生氣也讓人喜歡。」
月河看了她一眼,還不等她說什麼,翠微忽然掀開一點門帘說道:「王妃來了。」
在薛嘉蘿之前,吳玫也見過天生的傻子。那是她母親莊子上下人的兒子,成年人的身高,十個手指伸出來都是黑的,眼神渙散,笑的時候會流口水,控制不了自己的舉止,也不在乎旁人是什麼反應。
而薛嘉蘿不同。
她的眼神是有意義的,比如現在,她很清楚地感覺到薛嘉蘿看她的眼神在表達著好奇,然後又非常詫異為什麼身邊侍女都跪下了。
因為薛嘉蘿靠著月河,所以月河沒有動,「王妃恕罪,奴婢……」
吳玫擺了擺手,「無妨。」侍女搬來圈椅,她坐在床前問:「薛側妃近日如何了?」
「回王妃,夫人前幾日略有反覆,不過到昨日好了一些,能起身吃點白粥之外的東西了。」
吳玫的眉毛輕輕一挑,「那就好……」包括張管事,稱呼薛嘉蘿都是夫人,他們還不覺得有問題,可見薛嘉蘿在府里什麼地位。
在她們說話時,薛嘉蘿一直看著吳玫,過了一會兒,她在月河身上蹭了蹭,邊抬頭看著月河邊摸著自己耳朵。
月河頭疼,知道她又想要人家的翡翠滴珠耳墜了。
吳玫看薛嘉蘿這模樣覺得她不像傻子,更像一個小孩,問:「怎麼了?」
從屋子裡出來的吳玫耳朵上空空的,薛嘉蘿沒有她想象中痴傻,讓她略有擔憂。
她對身邊侍女說:「去叫高管事,讓他陪我在王府後院中走一走。」
她想要在周君澤沒回來之前更熟悉熙王府,至於書房那裡……能拖一時是一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