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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琉璃珠簾

  周君澤身影剛出現在垂花門,就聽門內薛嘉蘿清脆的聲音:「熙熙——」


  他身後周景黎停住腳步,「我就不進去了,先去送一送孫閣老。」


  周君澤沒來得及說話,薛嘉蘿像小鳥一樣飛撲過來,踮著腳在他嘴唇上連親了兩下,指著屋子裡,「珠子!」


  於是周君澤也忘了要跟周景黎說什麼,跟著薛嘉蘿進屋去看是什麼珠子。


  周景黎在他身後,摸了摸自己的嘴,眉頭微微一皺。


  管家在一旁噤若寒蟬,一腦門的冷汗。


  周景黎看了一眼圍在周君澤身邊的薛嘉蘿,她注意力全在周君澤身上,旁人對她而言不過庭中一花一木,而被一棵草碰了一下根本算不得什麼大事。


  他對管家說:「熙王由你相送,我回東宮。」


  薛清的腳步忽然間停下,孫除發覺,回頭看他,「何事?」


  「學生好像……聽見了小女的聲音……」他說的不是很肯定,而此刻深院寂靜,再無聲響,剛才那一聲彷彿是他的幻覺。


  孫除知道他剛開始還想著女兒能被熙王送回來,日子漸長,送回來的可能徹底沒有了。他安慰道:「不必憂心,假以時日,你自然會見到的。」


  薛清低聲道:「老師……」


  前面,是太子別院的管家在笑眯眯等著他們,二人便不再多說。


  薛清回府,小廝連忙迎上來,「少爺等候您多時了,說您書房有本書,他想借看幾天。」


  薛清點頭道:「知道了,叫他過來。」


  薛清看他兒子薛嘉琦找到了書,卻半天沒有走,就知道他有別的事情,「還有事嗎?」


  薛嘉琦道:「我聽父親小廝說,您今日見了太子。」


  薛清心裡清楚兒子是想問有關熙王的事情,「是,也見了熙王。」


  「那……阿蘿呢?」


  薛清說道:「有太子作陪,怎可提起阿蘿?熙王那樣的人,看他今日說話行事沒有讓我下不了台,就知道阿蘿在熙王府應當沒有被他刁難。」


  薛嘉琦彷彿只是來問一句,沒有別的事情,「是,那兒子退下了。」


  走出薛清書房的他,面無表情,雙手緊握成拳,手背上道道青筋。


  周君澤牽著薛嘉蘿邊走邊問身邊侍衛:「還是薛家?」


  侍衛在他身後,恭敬道:「是,同樣是跟著我們的馬車到了灰巷就離開,最後回到了薛家家僕的宅子里。」


  「知道了。」


  回到涼風院,周君澤親手將從太子別院要來的珠簾掛上,薛嘉蘿高興瘋了,仰頭看他,等周君澤從凳子上下來就撲上去親他,給他蹭了一臉口水。


  周君澤倒退了一步,仰起臉,「好了好了,消停點。」


  在路上就被她親了十幾次,跟以前時時刻刻提醒她要做什麼相比,真是天上地下。


  他洗手更衣再回到寢室,薛嘉蘿第一時間從珠簾上撒手依偎過來,坐在他腿上,摟住他脖子,笑盈盈的,「熙熙……」


  周君澤解開她衣領,從散開的衣領中伸進去暖手,「你家裡在搞什麼,把你送給了我,又次次跟蹤,好像在找機會搶你回家一樣……不覺得太晚了嗎?」


  薛嘉蘿被他微涼的手激的縮了縮肩膀,歪著腦袋看他。


  「還記得你父親嗎?」


  「父……親……」薛嘉蘿說,「老爺……母親……」


  她的臉上喜氣洋洋的神情慢慢消失,彷彿陷入恍惚的思緒里,「母親……母親……阿娘……」


  周君澤手中用力一捏,「沒有什麼母親,現在你是我的。」


  「七哥……」


  吳暢充耳不聞,埋頭前行,腳下虎虎生風。


  「七哥……等、等一等……」身後聲音伴隨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他的袖口被拽住,他這才停下。


  「你又怎麼了?」


  吳玫微微喘氣,「我還想問你,為什麼一見我就跑?」


  吳暢道:「我沒有。」


  「我上次讓丫環問的那件事,你想的怎麼樣了?」


  吳暢真想扭頭就走,他眉頭緊皺,「十妹,你要再問我關於熙王的事情,我就要去找伯母告狀了。」


  「哎呀,你想什麼呢。」吳玫把他衣袖一甩,「我說想跟你出門玩,並不是想跟你去見熙王,熙王哪裡是那麼好見的?」


  「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


  吳暢的臉色好了一些,「你想去哪兒?」


  「你跟羅三他們經常去哪?」吳玫問,「對了,把羅三也叫上。」


  吳暢警惕道:「叫他幹什麼?」


  「你難道不想見蔣姐姐嗎?多叫幾個人才不那麼顯眼,我也好把姐姐叫出來。」


  吳暢跟蔣家四姑娘訂了親,明年年初就成親,沒有定親前,他們十多天就能見一次,可從他家提親后,吳暢有快三個月沒有見到人了,說不想見肯定是假話。


  他拳頭抵在嘴邊咳了一聲,「我決定好地方再告訴你。」


  不知道吳玫去蔣家怎麼說動了蔣夫人,居然真的把在家中備嫁的蔣姑娘帶出了府。


  她們一盞茶還沒喝完,門口就來了臉熟的丫環,蔣姑娘紅著臉跟著丫環走了。


  吳玫對身邊丫環吩咐了幾句,也走出了屋子。


  吳暢這次下足了功夫,從他母親手裡討到了這座院子,又早早收拾準備,叫了不少人打掩護,就只為了能與他即將過門的妻子說上幾句話。


  在家時吳暢對下面幾個小的從來都不假辭色,冷言冷語,實在難以想象他有這樣一面。


  熙王……也是同樣的。


  不論是別人口中放浪形骸的他也好,還是偶然遇見時鬱郁沉寂的他也好,不會有人能想到,他對一個女人能露出那樣喜愛的神情。


  彷彿一個本該沒有心的人,被她窺見了他面具下柔軟。


  「吳十妹?」亭外有人叫她,「你在這裡幹什麼?」


  吳玫站起來,「我在等同行的姐妹,羅三哥哥這是怎麼了?」


  羅應華皺眉道:「別提了,被哪個小廝撞了一下,一腳踩進了湖裡。」他走過來,「你剛才一個人在笑什麼?」


  吳玫摸著自己的臉,「我笑了嗎?」


  「笑得怪瘮人的。」羅應華撩袍子坐在亭內石凳上,指使他的小廝去給他找雙新鞋子來,他知道吳暢今日行宴目的,因此說:「你哥眼看就要成親了,他大概也跟李二哥一樣,慢慢就跟我們玩不到一處了。」


  「那是自然,往後他就是有人約束的人了。」吳玫的丫環端來茶壺給二人倒上,吳玫笑道:「我的記得你們以前常常去熙王府,一喝醉就不回家,我哥那樣的人居然也會因為醉酒喧嘩打鬧,被京兆尹送回家。」


  羅應華一聽到熙王府就有點出神,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你們有好一陣沒有去熙王府里了。」吳玫見羅應華沒有反應,叫了他一聲,「羅哥哥?」


  「什麼?」


  「我說你們似乎有很久沒有去過熙王府了。」


  「哦……」羅應華低頭喝了一口茶,「是有一段時間沒有去過了。」


  吳玫回憶道:「是因為前一陣傳言說熙王有可能離京那件事嗎?熙王暫時避了風頭。」


  「也不全是,熙王或許是府里忙。」


  吳玫湊近,壓低聲音,就像談論別人私事那樣,「熙王不是有了第一個側妃嗎?是不是後院不寧?」


  羅應華起初不願說,禁不住吳玫一再追問和連環套話,他便說了,一說還止不住嘴,什麼都說了。


  直到他小廝找來鞋子,換上新鞋才走。


  留吳玫一人在亭中,慢慢重複:「貌若天仙……可惜天生痴傻……」她慢慢笑起來,「原來是個傻子……」


  他的笑與寵愛,原來給了一個傻子,他怎麼那麼好。


  她捂著心口,胸腔里的心臟跳得厲害。


  她費勁功夫,就是為了找到知道熙王近況的人問上兩句,吳暢口風太緊,什麼都問不出來,想來想去只有羅三最容易打聽,沒想到,讓她知道了這樣一個消息。


  她是不是得了什麼病,連他正寵著一個傻子這種事都會讓她更心悅於他。


  她想起那日銀杏樹下,熙王摟著那個傻子時臉上的笑,他微微彎腰低頭親吻她時的側臉,他帶著笑意從她臉上看過來的眼神……


  如果是她……如果是她……


  如果那個人是她,她定能將他每一絲情緒都藏於心,刻於骨,完完整整地回應他,讓他知道,如果他願意看著她,她會把自己的命都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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