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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被逼退位

  但,眼下急需想一想應對之策。上官皓月說的是埋下重兵,這個重,到底有多重,上官錦與楚淵的聯盟又要的是什麽砝碼,蘇淺一無所知。倘或這個重兵堪比她戎州的兵馬,那戰局恐將陷入無法預料的局麵。


  她心思用在這裏,全忘了方才上官陌向他的父皇上官屠提的條件。


  她也忘了想一想,上官陌必然也是知道上官錦同楚淵聯盟的,既是知道,還提出那樣的條件,想來心中多少是有些打算的。


  上官屠極是不滿她替上官皓月出頭。


  果然這女子腦筋不清楚。這樣的時候還在替敵人出頭。


  “你倒是分得清。隻是眼下西月危矣,你們的兵馬也已傾巢而出,再沒留一點餘地,如果敵不過冥楚聯軍,隻怕失陷的不僅僅是西月,連你們新蘇也將危矣。”


  蘇淺便沉默了。


  上官陌道:“兒臣說過,有兒臣在,誰也別想搶了西月的寸土。父皇隻管袖手呆在皇宮裏等著便可。”他轉而望向蘇淺,眸間含了絲柔情,說話的語氣也柔了許多:“另外,先前在姑姑與父皇的逼迫下,我不得已對蘇淺寫下了和離書,這件事鬧得天下盡知,我十分對不起蘇淺,請父皇下詔,為蘇淺正名,並擇日入宗廟,叩謝先祖,將蘇淺的姓氏封號正式錄入族譜。”


  這樣的時候,上官陌還在糾結這件事,讓蘇淺有些無語。


  上官屠微慍:“朕可以給蘇淺正名,也可以準其入宗廟祭拜,但,楚淵不能縱虎歸山!”


  此話一出,蘇淺有些意外。意外之後,忽有一悟:自她出生起,上官屠就沒斷過要殺了她的念頭,誠然,他要殺她絕非是假,但今日看來她蘇淺亦絕非他的第一目標。楚淵才是他的第一目標!乾州之亂、雲都之禍,致使楚國幾乎毀了半壁江山,她彼時雖曉得是上官屠同上官容韻的謀算,也曉得上官屠就是奔楚淵和他的楚國而去的,但從沒想過在上官屠這裏,楚淵的命比她的命還值錢!


  因彼時上官屠對她的暗害,實在稱得上一個無所不用其極。


  如今細想來,他對楚淵才叫個無所不用其極!


  想通了這些,蘇淺悟得便更深了些。


  楚淵傾百萬雄兵,又不折手段地聯合蘇啟陽父子、冥國上官錦,或許,並非隻為了他雄霸天下的夢想。他,是要複仇。


  報乾州之仇!報雲都之仇!

  了悟的蘇淺,麵色有些冷。


  “請父皇交出西月皇帝之位。”


  她忽然鄭重地、一字一句地、冷酷地道。


  上官屠猛然怔住。


  上官皓月也微微怔住。


  上官陌輕歎了一聲。握住了她攥得爆出了青筋的手。


  “你說什麽?”


  上官屠頃刻恢複冷靜,冷笑著看著她。


  她依然不懼不畏,冷然道:“請父皇將皇位、交給上官陌!否則,我們將撤回新蘇,西月的爛攤子,我們不管了!”


  上官屠狠狠一拍桌案,將石桌上的茶杯震得全都碎裂!

  “你以為,你們還撤得回去嗎?”


  上官陌揮袖一拂,將濺起的茶水全擋在了袖外,同時將蘇淺父母的骨灰瓶護在了手上。


  蘇淺氣勢不輸上官屠,眸光犀利地瞪視著他:“撤不撤得回,父皇倒是可以拭目以待!”


  “蘇淺,你……罷,你我之間,也沒什麽欠不欠的,終歸我該承負的,也是你該承負的。”上官陌再歎了一聲。


  蘇淺的嘴角便揚起一抹笑意,“上官陌,你總算是學乖了。不枉我這樣愛你。”


  上官陌站起身,在她腦袋上胡嚕了一把,對他的父皇淡聲道:“父皇,就照她的話做吧。否則,我們明日便撤軍。”


  態度轉變如此之快,令人應接不暇。


  上官屠深邃的眼眯起,狐疑地望著兩人。


  他相信他們開始來的目的並不是要逼宮奪位,緣何幾句話之間就改變了初衷,恕他想不明白。


  蘇淺抬眸望望已至中天的彎月,打了個哈欠,悠悠道:“累了。今晚就宿在太子府吧。你們二位斟酌斟酌,我和阿皓先撤了。”


  她朝上官皓月招了招手:“走了,阿皓,沒咱們什麽事了。”


  上官皓月無聲地笑了笑,站起身,向上官屠道了聲安,去追慢悠悠走著的蘇淺了。


  上官屠沒有阻攔。要攔也攔不住。


  他氣得一甩袖,“孽子,你究竟要如何?”


  上官陌口氣忽冷:“父皇,你該對她道一聲謝的。不,一個謝字,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父皇難道沒有想一想,她為什麽要逼你退位嗎?”


  上官屠皺眉望著他。他猜不出為何。他也不想猜為何。他被氣炸了。


  上官陌繼續道:“父皇難道不曉得,楚淵此來,是來複仇的?你昔年對楚國做下那麽多事,他楚淵豈有不記仇的道理?他要的,是你的命、和你的西月國。蘇淺正因為悟透了這一點,才逼你讓位,旨在保你一命,保西月一國。你昔日對蘇淺的傷害,不可謂不大。她和你,仇不共戴天,可是為了兒子,她將天大的仇恨都放下了,還要費盡心思保你一命,你說,你欠她的,何止一句對不起,又何止一個謝字?”


  上官屠愣在那裏,不能言語。


  “楚淵有備而來。你一記請君入甕,看似算計了楚淵,焉知他不是將計就計?恕兒子直言,你,不是楚淵的對手。你那些陰謀詭計,失了姑姑做屏障,在楚淵手上,實在走不上幾個回合。”


  上官屠囁嚅著,一句話也不能說出口。


  “父皇不是有意讓兒子一統這天下嗎?兒子當年許了已逝楚皇承諾,有生之年,絕不和楚淵爭天下。一統天下是不大可能了,但護住新蘇,護住西月,兒子還是可以擔當的。父皇,何去何從,今夜就做個決斷吧。”


  蘇淺半路又折了回來。


  探手將她父母的骨灰瓶拿在手中,眸光略在上官屠身上掃了一掃,道:“我帶我的父母去安寢。涼露下呆了大半夜了,估計那兩位該罵我不孝了。”


  上官陌拉住她的手,道:“我同你一起回去。”


  蘇淺便點了點頭。上官陌握著她的手,並肩往寢殿而去。


  上官屠在風露下佇立了良久,望著那一對悠悠而去的身影即將消失在視線裏,終於開口:“明日,下禪位詔書。”


  兩人頭也沒回。


  上官屠的拳頭攥得青筋暴突。半晌,直到上官陌同蘇淺進了寢殿,寢殿的燈被點亮,兩人的身影映在窗上,交疊成一個剪影,他才恨恨離去。


  交疊成一個剪影的兩人,卻隻是麵對麵站立罷了,隻是角度站得好,映在窗上便成了一個。


  一隔幾年,再回陌太子府,再住進上官陌的寢殿,蘇淺心境卻不大相同。彼時,蘇淺已瀕臨絕望,孤身住在愛人的住所,即便是溫暖如春,心裏也是冰冷的;今時今日,即便是處境一樣的困難,卻因為有愛人相伴,心中隻覺溫暖。


  不但蘇淺的心境大不同,上官陌的心境也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彼時,他人之將死,卻要拋下愛的人獨自在世上承擔所有風雨,回天無力的絕望比死亡還令人懼怕;今日,雖是在夜晚帶愛人回到太子府,卻是光明正大的,心中便隻覺欣慰。


  如今戰況緊急,卻是沒有時間卿卿我我的。見上官屠走了,蘇淺便幫上官陌將外衣解了,順手掛在了衣架上,走到書桌前磨墨去了。


  上官屠既已要禪位,上官陌便有許多事情需要忙了。今日進城並沒帶人手,凡事還需自己親力親為。


  上官陌坐到書桌前,袖子挽了挽,蘇淺已準備好了筆墨紙硯,他提筆書寫的同時,柔聲道:“先去睡吧。今晚大概要忙一會兒了。”


  蘇淺抿唇一笑:“白日裏睡多了,方才又喝了茶,哪裏能睡得著。需不需要我幫你抄抄文書什麽的?”


  上官陌好笑地抬眸看了她一眼,笑道:“這樣的時候,做妻子的不是該親手做一碗宵夜奉給忙於工作的丈夫嗎?我的妻子果然是與眾不同的。”


  蘇淺便羞赧地咬牙、白了他一眼,“等著!”


  她沒驚動太子府留守的侍女,輕手輕腳去了小廚房。上官陌前些時候曾回太子府住,小廚房裏的食材倒全乎,蘇淺手腳麻利地生火、洗米,不消半個時辰,便做好了一鍋蓮子粥,舀了一勺嚐嚐,軟爛甜糯,火候恰到好處,便心滿意足地盛了兩碗,一路踢踢踏踏端到了寢殿,送至上官陌麵前,嘴角一挑:“夫君辛苦了,歇一歇,吃碗蓮子粥吧。”


  架勢拿捏得甚是賢惠。上官陌擱了筆,看過來,一笑:“拿得了刀槍,握得了狼毫,下得了廚房,蘇淺,果然是皇室出品,非凡品。”


  他將兩碗粥端到桌上,道:“來,坐下陪夫君吃一碗粥。”


  蘇淺坐下來,忍不住好笑:“上官陌也果然是皇室出品,架勢十足。”


  她陪著他吃了一碗蓮子粥,收拾了碗碟,順口道:“方才看見阿皓的房間還亮著燈,我去看看阿皓。”


  上官陌正提筆又開始了奮筆疾書,並未抬頭,隻“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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