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大婚迎娶(3)
聽見耳邊傳來各種抽氣聲和讚歎聲祝福聲,曉得是終於來到了大門口。隔著蓋頭影影綽綽瞧見人頭攢動的巷子,全是蘇都城的百姓,她倒生出些害羞來了。
蘇淺的目光下意識地越過人群望向對麵的嚴府。隔著蓋頭看不清什麽。一街之隔,這邊是鼓樂震天歡天喜地嫁娶,那邊是一張密不透風的天網罩住最危險的人物。雖是最危險,雖僅僅一街之隔,卻隻能是聽著外麵的鼓樂聲歡笑聲幹恨得抓心撓肝。
她不由得勾起嘴角,摟著他脖頸的手臂緊了緊。
上官陌抱著她直接上了花轎,省去一切繁文縟禮。她雖也想同別的新娘子一樣,各種儀式都走一遍,但眼下這裏是全世界最危險的地方,不宜多耽擱在此,所以,即便上官陌省去了一切禮儀,她也沒有計較一句。
她從來曉得輕重。
上官陌將她擱在了暄軟的坐墊上。花轎這種東西,雖然她一直很好奇,但真的聽說過沒坐過。第一次坐,很是新奇。透過蓋頭的縫隙左瞧瞧右瞧瞧,瞧見織金刺繡的柔軟氈毯,瞧見氈毯上的戲水鴛鴦和連理枝,瞧見落在戲水鴛鴦上的一角豔紅衣袂,心跳得快要跳出胸膛,聲音暗啞:“你,你為什麽還在這裏?新郎官不是要騎馬的麽?”
“唔,新娘子說的對,我今日是要給新娘子一人看的,所以,就不騎馬了,陪著新娘子坐一回轎子。”
風華瀲灩的新郎官如是說。
蓋頭下傳來一聲抽氣聲。“這個,真的不合規矩。”
雖然她知道他這是照顧她身懷六甲,身邊不能離開人,但這樣做來無疑是對他的形象影響極大。
但上官陌何曾是在意過他人看法的人。
“我如今是蘇國最大的官,蘇國的帝王,我就是規矩。”溫潤的聲音說起這般囂張霸氣的話,竟是叫人覺得理該如此。
她還有什麽話說?她皇爹昨日才下的敕旨。如今腳下的這片土地,姓的是上官。
她還是不放心地問了一句:“這樣,真的沒問題麽?”
沒有回答聲。不回答是什麽意思她自然是曉得。
其實他是坐轎子還是騎駿馬,她都沒什麽所謂。橫不過是交通工具罷了。她在意的不過是眼前這個人。他到她身邊來,帶她去兩人日後共同生活的地方。隻要去得到,怎樣去都無所謂。
但他這樣坐在她身邊,和她手挽手肩並肩,一起走向那個地方,她無疑是頂開心的。無論那個地方是荊棘遍布的荒原還是堂皇富麗的宮殿,她都是開心且甜蜜的。
外麵禮儀官和喜娘們又說了什麽吉祥話,又進行了怎樣的繁文縟禮,她全然沒往心裏去。
心早已被身邊的人填的滿滿的。
耳邊鼓樂聲起,轎子騰空而起,平穩地行進中。
她默不作聲地端坐,眸光定在蓋頭上垂下的紅流蘇上。流蘇隨著轎子的起伏搖晃,她的眸光便隨著流蘇搖晃。
轎子裏的空氣似凝滯了一般,帶著蒸騰的熱度。她覺得整個人似要燃燒似要沸騰,額上沁出細密的汗珠來。
還是緊張。
盼了許多年的大婚緣何要這樣緊張,都不能好好體味今日的心動情動。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再克製的人,有時候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這句話她今日深有體會。
一方天蠶絲錦的繡帕落在掌心,耳邊傳來清泉般的嗓音:“蘇淺,我也是緊張的。可是今天麵對的是整個蘇都的百姓,是天下無以計數的目光,要打起精神來。”
她攥緊繡帕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再將繡帕握在汗濕的手心,手合在另一隻溫燙的大手中,輕輕應了一聲:“嗯。”
手被輕柔握住,隔著繡帕的手心依然感覺得到燙人的溫度。
他這樣灼人的溫度,果然是緊張的吧?
可是他那樣從來風華絕世隻合傲立雲端俯瞰天下的人怎麽能緊張呢。
他這樣教她立時揪緊了心髒。
“上官陌。”聲音發緊。
“嗯?”聲音輕柔。
“沒什麽,能給我杯水麽?我口幹得緊。”聲音果然是幹澀的。
一杯水遞到唇邊,她隻抿了一口,潤了潤幹燥的喉嚨。今日這樣的場合,喝多了水萬一要如廁,是不是不太好呢?新娘子眼下慮的卻是這個問題。況這個問題也的確是個問題。她如今是孕婦,本就和尋常人不一樣,身上又穿了這樣一套繁複的嫁衣。唔,這樣想來,這確是個大問題。
“好了,我喝完了。”她輕聲。
上官陌把水從蓋頭下拿出。看著幾乎未動過的水,又遞到了她唇邊。
“有我在,你無須有任何顧慮,想怎樣便怎樣。”
蘇淺臉羞紅了。他又猜到了她的心思。他從來就是她肚子裏的蛔蟲,她想什麽他全知道。
好在蒙著紅蓋頭,上官陌他看不到她臉紅。
但他那樣玲瓏剔透的人,即使不看,又豈會想象不到她此時的形容?
水就在唇邊。她能看得見端水的手指修長如玉,被紅蓋頭映得泛著紅光。呼吸就滯了滯。喝焉?不喝焉?口渴得緊,還是喝吧。
感覺手中的水杯輕了,上官陌眉眼間一絲笑意,滿意地將空了的水杯放回原處,握住她的手,“累了可以靠在我身上休息片刻。”
聲音輕柔。
蘇淺搖搖頭。片刻,卻還是溫順地靠在了他肩頭。想到以後的歲歲年年都能靠在這個溫暖堅實的肩膀上,滿足地一歎。
上官陌擁住她瘦削的肩膀,聲音有一絲暗啞:“蘇淺,讓你在這種境況下大婚,我很羞愧。”
“這種境況是個什麽境況?”她反問,手不經意間觸到西瓜般的大肚子,立時明白了。頭往他肩窩裏湊了湊,聲音迷軟:“這個境況,是我最喜歡的境況。所以,你不必覺得羞愧。”
上官陌挑了挑眉梢。她自然看不見他挑眉梢,卻自顧自說著:“你想啊,你這麽受歡迎,天下哪個女子不想著嫁給你?可是唯有我,肚子裏孕育著你的一雙兒女,這就是優勢。她們這輩子隻能望你興歎了。”
上官陌擁住她的手臂緊了緊。這女子心思是如此玲瓏。心地又是如此純善。頂著世人非議的目光,頂著一頂無視禮教未婚先孕令人不齒的帽子,明明是受了如此大委屈,卻還在怕他羞愧,替他開脫。
教他如何能不愛。
“上官陌,你是不是以為我怕你難過,故意這麽說的啊?嘻嘻,還真是這樣的。我告訴你,這就是女人博寵的手段。我這樣說,你一定會覺得,哇,這個女子,多麽善良啊,教我怎能不全心去愛啊?你說你是不是這樣想的?”
上官陌好笑地瞧著她。真想揭開她蒙麵的紅蓋頭看看此刻這張生動的小臉兒。然後再重重地吻上去。
“上官陌,既然是你讓我在天下人麵前丟這麽大的人,讓我為天下人所不齒,讓我都不能好好享受我的大婚,那你就要負起全部責任。”她嘟嘴。
“嗯?那我要如何才算負起全部責任?”上官陌眸光不離她臉上的戲水鴛鴦。這蓋頭誰選的?忒好。
“嗯。念在你也挑戰了一回禮製,同我一同坐了回大紅花轎,這個責任就從輕,就讓你一生一世都在我身邊,給我們母子做一輩子玉脂蝦滑吃。”
“就這個?”上官陌挑眉。
“怎麽,簡單了?”
“嗯。是有點簡單。這個就先答應。等你以後再想起其它的,盡管說來,一定樂意之至為你驅使。”
上官陌貼著她的耳際,她心情甚好地點點頭:“嗯,你這個表現很合我意。”
鼓樂聲戛然而止,她將腦袋從他肩窩裏抬起來,正了正鳳冠,清清嗓子:“到了皇宮了麽?”
一路行來,與他呢喃私語,緊張竟已消了大半。
“到了。隻是不是皇宮。是咱們行大禮的地方到了。”上官陌聲音溫潤,抱著她下轎。
蘇淺一驚,伸手就要撩蓋頭。這個卻是什麽情況?行大禮的地方居然不是皇宮?行大禮的地方居然不是皇宮!
上官陌製止她:“蓋頭是要新郎掀的,你確定要自己掀?”
她扯著蓋頭驀的手頓住,“那這個地方是什麽地方?”
上官陌輕笑:“一會兒你就會知道的。賣個關子先。”
眼前是個什麽地方,蘇淺隔著蓋頭看不見,觀禮看熱鬧的人卻都是一清二楚。
眼前人山人海,怕是出動了全蘇都乃至蘇都周邊各城的人,卻是站得很有秩序。齊刷刷一線之隔的地方,竟是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錦紅。錦紅之中,綠意盎然,是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石榴樹!
上官陌抱著蘇淺錦紅中站定,將她輕輕放下。
無邊錦紅,堪比流霞耀目,卻難掩錦紅之中的兩人之風華!
浩瀚人群齊刷刷跪了下去:“帝鳳萬歲萬歲萬萬歲!帝凰萬歲萬歲萬歲!恭祝帝鳳與帝凰連理同枝,百年好合,鸞鳳和鳴,白頭偕老!”
一疊聲的萬歲,聲如雷震,響徹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