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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如願以償(1)

  上官陌一揮袖,定住靈雲和無痕的禁製便被解了開來。


  兩位得道高僧幾乎同時一聲長歎。


  楚淵低沉威嚴卻不失恭敬地喊了一聲:“師父。”


  他的師父無痕仰天一歎:“楚帝一聲師父,老衲實當不起。老衲方外之人,今日參與到這紅塵俗事中來,已不配為人師,老衲和楚帝的師徒緣分,今日起就算緣滅了。”


  楚淵眼底破出一抹黯色,聲音更沉:“一日為師終生為師,即便師父是昆國朝廷的人,也依然是淵的師父。”


  無痕隻輕歎了一聲,不再言語。靈雲卻向淺陌二人打了個佛偈,“阿彌陀佛,多謝二位不殺之恩。今日就此別過。”


  隻字再不提今日這倒黴的攻山,負起太子白蒙就往來路上奔。


  蘇淺望著兩位和雪影一般蒼老的和尚,疑惑道:“上官陌,他們果真是靈雲和無痕兩位大師麽?他們是不是中了邪了?”


  上官陌沉默著不語,握著她的手,走到上官屠的麵前,容色極淡:“父皇,兒臣不遠送。”


  蘇淺淡淡瞧著上官屠,此時心裏想的卻是,倘或上官屠有上官陌那一身本事,天下此時怕是十之八九已姓了上官。老天爺的心意果真是難測,給了你野心,卻不給你才華,譬如上官屠;給了你才華,卻不給你野心,譬如上官陌和上官皓月;及至才華和野心都給你,卻又不給你時運,譬如楚淵。怪道自古以來能當得起君主的人少之又少,概率比中彩票頭獎還要低不知千萬倍。


  上官屠以一聲輕哼結束了這場對決。縱然他心裏的惱恨已到了極致,卻是無徑可抒發。此前是殺她次次被她逃脫,此後卻是無法動她!

  楚魚欲要追上拔步就走的上官屠,卻被一聲威嚴的聲音喝止:“楚魚,且留步。”


  發話的是楚國皇帝楚淵。


  後來,蘇淺想,當時為何會放走楚魚,自己也說不清楚個中原因。猶記得當時楚淵要拿楚魚問罪,她輕描淡寫地道:“表哥,憑她還翻不起什麽大浪來,由她去吧。”


  她後來又想了想,歸結為自己解了蠱毒,又解了斷情的毒,一時高興心也就跟著軟了起來。自然,她不會認為自己是為了全未來公公的麵子。在她看來,丟半張臉和丟一張臉其實沒什麽區別。反正是要灰溜溜走,淺灰和深灰其實差不太多。當然,她也不會認為她是不想楚魚留下來攪和了上官克和楚夢的夫妻感情,他們夫妻雖不算是兩情相悅,但也不會單薄到什麽人一攪和就會散的地步。


  但其實這些因素當時是在她心底一掠而過的。不過是她沒在意罷了。或者說是不想去在意。


  彼時身中數種奇毒的時候,她是最無牽無掛冷心冷情的人,對人對事都抱的是個漠不關心的態度,從來做事心狠手辣。如今解了毒了,誰想羈絆卻也多了重重。連對楚魚這樣一個仇不共戴天的人她也下不去殺手了。


  她憂鬱頓生。眼下自己的爛好心已到了不想去正視卻不得不正視的地步。不得不正視的時候她卻真的沒膽子去正視。


  她初初解了毒,還不宜下山,隻好住了下來,況山上替她解毒的諸位都受了些傷,也需要治療。整整半個月,她借著療傷之機,就都躲在房間裏糾結這些事了。


  她住了下來,楚淵便也住了下來。上官克同楚夢夫婦也住了下來。


  她愁腸百結地望著這幾位:“你們都沒有事情幹了嗎?”


  楚夢言之鑿鑿:“我留下來照顧大家的飲食起居,畢竟這麽多人呢。


  上官克笑得依然邪肆,“我的王妃在哪裏,我自然要在哪裏。”


  蘇淺就吸了吸鼻子,這夫妻二人的話,她反駁不了。


  “你們怎麽找到這裏來了?”她問上官克夫婦。


  “我們本來是奉詔回西月過年的,回來的途中遇上了楚魚,我們就一路尾隨來了。”楚夢邊端藥給她,邊道。


  “這回倒是要多謝你們。”蘇淺接了藥。


  克三王爺便接過了話茬,“既是要謝,那蘇大公主是不是該拿出點誠意來?”


  蘇淺便立即將目光轉向楚淵:“楚國如今國泰民安了是不是?你這個皇帝做的甚是逍遙。”


  楚淵斜睨著她同上官陌,“淺淺,你這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蘇淺又沒有話反駁了。


  這幾人日日賴在她的房間裏同她磨牙,她連同上官陌說句話的機會也不多。重生後的喜悅,她想好好同上官陌分享分享,卻被這幾位生生給阻礙。


  可憐她滿心的歡喜,被堵在心裏堵成了內傷。她向上官陌求助,但不曉得為什麽,本該最覺得礙眼的上官陌,這一次居然不怎麽上心,甚至偶爾還同這幾位相談甚歡。


  蘇淺鬱悶了。


  這鬱悶卻也沒有持續太久。


  半個月後,她身體已然恢複,上官陌帶著她夥同墨淩和郗道淩從真如山逃了。


  月黑風高夜,四人趁著大家夥兒都在熟睡之中,躡手躡腳,山貓一般溜了。


  翌日通往葉城的大道上,便出現了一輛由一對貌美青年駕駛的馬車。


  馬車裏,上官陌悠閑地望著蘇淺,嘴角似有若無地浮著一抹笑。他往常笑起來,美則美矣,卻總是帶了三分沉重,如今卻是完完全全輕鬆的笑意,暖得彷如簾子外的三月豔陽,晃得她心神俱失,眯著一雙水眸看他:“你幹嘛總這副色眯眯的樣子看我?”


  上官陌一副被冤枉的無辜樣子:“我覺得,我其實是在含情脈脈地望著你,而不是你所說的色眯眯。這兩種表情其實是有些差距的。”


  蘇淺瞪著他,一副你倒是解釋看看差距在哪裏的樣子。他偏懶得向她解釋,倒是有要坐實冤枉的傾向,探手將她往臂彎裏一拉,賴皮道:“天怎麽忽然這麽冷了,給我暖一暖。”


  蘇淺無語地瞧著簾子縫裏鑽進來的一抹金沙般的豔陽就照在他的身上,看著都覺得暖和,更何況已是三月天氣了,雖然是在北方,但也已經是一團和暖,上官公子,您扯謊能不能別扯得這麽光明正大?好歹也顧忌一下簾子外還有倆人等著看笑話。


  簾子外的兩人墨淩和郗道淩卻連眼皮也沒眨一下。連小郗都已經習慣了兩人的打情罵俏。自打甩了真如山上的一幹人等往葉城方向進發,車裏的這倆人變著花樣上演各類輕喜言情劇,一個撩撥一個躲,一個不躲時另一個又沒膽子撩撥了,以前都不見這倆人有這麽矜持的時候,如今毒解了,倒還裝模作樣起來了。


  郗道淩一直追問墨淩一個問題,那些都是於主子有恩的人,就這樣甩下了真的好麽?墨淩抽著眼角看他,想著同樣作為上官陌的貼身侍衛,這個外表看上去比月魄要冷十倍不止的人真的是個忒單純的人,如果換了月魄在此,指不定會想什麽樣的招數將那些人先趕離真如山,好給那兩人騰地方談情說愛。何用那兩人費心費力悄悄遁了。


  想起被拋棄在楚國栽樹的月魄,墨淩就忍不住扼腕長歎。不知他那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有沒有被那一園子石榴苗磨沒了。如今一園子小苗該有些小樹的風姿了吧。不知他風姿還在否?想起月魄就自然想起了月隱。又是大半年沒見,不知她有沒有變得更漂亮一點,更解風情一點……小郗問墨淩:“你臉紅做什麽?難道是?”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車簾。


  墨淩瞟了他一眼,鞭子甩得震天響,哼道:“想什麽呢你?爺想人了,趕緊辦完事回去大婚去,這樣忍著算個鳥事!”


  一樣物事就打簾子裏彈出,崩在他的後腦勺上,他躲避不及,實打實挨了一記,險些摔下車去,他捂著腦袋怒吼:“上官陌,暗算人算什麽好漢,有本事你將人拿下了,成天介忍著爺都鄙視你。”


  小郗忍不住摸著自己的後腦勺,真心替他覺得疼得慌。又真心覺得,這沒尊沒卑的樣子,著實該打。小郗以前避世冥國孤島,對島外的世界雖有所耳聞,對這個自降身份給淺蘿公主當侍衛的墨家未來主子也知之不少,但終究是隔了一層天,無法理解這個墨家少主的世界。


  這卻是因他對這個準女主子的人格魅力和狠辣手段了解甚少,不知當初墨淩是被她連騙帶強地留在身邊。


  這倒難怪他不曉得。冥國相見伊始,她就被關進了神殿一關就是三個月,及至出了神殿上了海船,一個多月的航程,她除了和墨大公子烤魚喝酒,就是偎在他主子身邊風花雪月,解了毒之後便關在房間養身,一養就是大半個月。他實在少機會去了解。在他的認知裏,她就是個貌美如花溫婉如春風的女子。


  他這個錯誤的認知對他真是貽害不淺,直接導致他對許多事情出現誤判。


  譬如現在,連他都認為是他家主子被墨淩的含沙射影傷到了,所以遷怒於他,卻聽車內一個清泠中帶了三分笑意的聲音:“是我打的。我本就不是什麽好漢,是你對我誤會太深了。但你這樣唆著別人拿下你主子,是要造反麽?還是我最近對你太過縱容令你有蹬鼻子上臉的錯誤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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