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重生複出(1)
蘇淺曉得自己還活著的時候,眼裏除了墨淩,並沒見到青門的其他人,心裏便咯噔一下子,想著不知他們為了她遭了什麽樣的事,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不測,見墨淩無甚異色,她的心略定了定,一顆心卻還是上下吊著不敢相問,怕聽到不好的答案。
好在,她身邊的人都還在。
挑了許多產業麽?損失極大麽?很好。她冷笑一聲。
她早知道青門遲早要和人有一戰。但不能是因為這個被人下暗手。好男兒,當站在陽光下,為了家國,為了和平,為了榮譽,奮力一搏,而不是這樣死得不明不白。這筆賬,她記下了。
還有她的墨淩。雖然他極力掩飾著身上的傷,但手碰到他身體時感受到他身上硬邦邦的繃帶,她便曉得,他竟是一身的傷。還有觸到他脈搏時,他微弱到極點的內息。敢傷他如此,她再記下一筆。
門外刮進一陣颶風。她嘴角抿出抹笑容,看著她的人一個不少的滾了進來。雖然都風塵仆仆像個泥孩子,雖然都衣衫不整掛著彩,但都是氣勢洶洶的。
她笑意更深了些。
“丟人。青門的臉都給你們丟盡了。你們是青門的大哥大大姐大好不好,都這副熊樣子回來好意思來見我啊。”她故意嗔怒道。
崔夢雪探手將她的臉頰揉捏成一團麵團,嗤了一聲,卻難掩眼中的笑意:“切,還以為就此可以擺脫你這個狼心狗肺的女人了呢。果然是禍害遺千年。爺告訴你,這回你傷透爺的心了,以後且惜著點命,好讓爺隨時找你算賬。”
蘇淺抬了抬軟綿綿的手臂,想要打開他的手,手卻軟得像在撫摸一般,她磨了磨牙:“姑奶奶我不是慫蛋,且等你來算賬呢。”眸光轉動落在他手上,映入眼簾是他深深裂開的虎口,血肉模糊。心驀地揪痛。
崔夢雪邪魅大笑了起來:“哈哈,最好你不是慫蛋。不過看你能死透了還活過來,果然不是慫蛋。”背轉過身去,丹鳳眸卻是一片水霧。
蘇淺再磨了磨牙。什麽叫死透了!
崔夢雪他慣會牙尖嘴利欺負她!
尹媚卻不掩眸中淚澤,撲在她身上又是哭又是笑:“真好。公主。你活著,真好。”鼻涕眼淚沾了她滿襟,蘇淺抖了抖。
新婚的夫婦依然一身惹眼的大紅,竟是婚禮那日穿的衣衫,顯然,奔波二十日衣帶未解。衣衫上沾滿塵土,大大小小的口子還沾著血漬……蘇淺水眸微閉,大片的水澤淹過崔夢雪捏著她臉頰的手。
她一夢二十餘日,他們便為她浴血二十日……蘇淺心口疼如刀割。
“酸死了,害得人家也想哭了。”胡不圖念了一句。古銅色的健康膚色被泥塵覆蓋,笑起來塵土簌簌……鬢邊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直達頸間,猙獰可怖。
蘇淺抽了抽鼻子,鼻涕眼淚就著崔夢雪的手一抹……總算報了被他又揉又捏的仇了。
崔夢雪齜著牙跳開:“你這女人,真是,惡心死爺了。”
“你們才真正惡心死我了呢。又酸又臭又髒,還不趕緊去給我把這身皮扒了,洗幹淨了再來見我!還有,傷口都給我包紮好了,看著恐怖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受了多重的傷呢。”蘇淺嗤了一鼻子,崔夢雪跳得更遠了些。撲打撲打身上的灰:“爺是有潔癖的人。”
有潔癖的人一路拍打著身上的泥揚長而去了。
尹媚破涕為笑,拉了把晏飛:“走了走了,快去洗洗,髒死了。”
蘇淺望著都遠去的身影,鼻子一酸,淚澤再次湧出。她笑著抹了抹眼淚。十丈軟紅,怎能沒有我蘇淺一筆色彩,我自然是要回來的。
費力抬起胳膊,想要撐著坐起來靠一靠,卻軟得一絲力氣也無。無可奈何之際,一個高大的身影遮住了視線,滿是血泡的手將她扶了起來,靠在靠枕上。
“阿翼。”她愣愣出聲。方才鬧了一陣,卻沒忽視一直站在門口的他。因他方才擋了她的陽光,她所以一下子就注意到他。但他沒走進來,她便沒有叫他。此時他來扶她,她才知他為何不走進來。他腿是瘸的。雖然身法極漂亮地掠到她眼前,她還是看出來了。
她盡量表現得淡然,不去傷害這個一向話極少的青年的自尊,嘴角籠著淡笑:“你坐下來我給你看看,我的醫術還是很有兩把刷子的。還是你嫌棄我是能醫不自醫,也是個半吊子?”
墨翼默了一瞬,聲音低沉沙啞:“在昆國被人埋伏了,掉下了懸崖,上麵的人往下砸滾木雷石,沒走得脫挨了一下,沒什麽要緊,養一養就好了。”
蘇淺故意將牙齒咬得嘎嘣響:“是昆國的王八蛋還是西月的龜孫子?”
墨翼抽了抽嘴角:“是冥國的吧。”不知她的意中人、西月龜孫子的兒子該如何稱呼?
“連他們也來插一杠子--我究竟是惹了多少仇家啊。啊啊,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就是那個懷璧的匹夫啊--啊,不對,是匹女。”蘇淺捶胸頓足地喊,“話說,你先坐下來,擋我陽光了,從剛才在門口就一直擋著我陽光來著。”
墨翼抽著嘴角在床沿坐了下來,冷不防被蘇淺一把扣住了腿。
他忙往回抽,適才還弱得坐都坐不起來的人卻將他的腿扣得死死的,任他如何也抽不回。“公主,我自己去找大夫,還是不要看了。”他慌亂道。
蘇淺狡猾的名頭在青門響叮當,唯有和她齊名的墨淩堪堪能過幾招,墨翼這等老實人,基本一招完敗。
她一把擼起他褲管,瞧著他的腿,齜了齜牙:“墨大閣主,你這個不靈光啊,傷就傷了吧,你竟然諱疾忌醫。”
一條腿自膝蓋下一片血肉模糊,嚴重處露出森森白骨,骨頭碴紮進肉裏麵,骨肉難以辨清。蘇淺翻身落下床,強行壓了壓顫著的呼吸,聲音放平:“好在你家公主我是個技藝還算不錯的神醫,遇到我你就偷著美吧。這天下誰能解決得了你這條腿?自然隻有你家公主我。床上躺著去,看公主我如何妙手回春。”
一把將他推倒在床,轉身去找藥箱。邊找邊叨叨念:“臭小子們,幸虧你家公主我聰明絕頂,懂得留一手——裝柔弱,不然今天還不被你們給拆吧了?實話對你說,救我那人將一身功力都留在了我體內,你家公主我因禍得福,如今可不是個一般二般的高手。以後敢不聽我的話,我就武力解決。”
墨翼默然,這對你自然是福,對我們卻不知是禍是福……但,對自己這條腿來說還是福的。
藥箱找來,蘇淺從裏麵找出一瓶丸藥,倒出一粒,問道:“麻藥,你需不需要?”
墨翼望望她另一隻手上明晃晃的利刃,咬咬牙,“要。”
蘇淺嘴角一彎,“要就對了,逞能的是傻子,不是英雄。”
墨翼心想,看你這架勢,爺若是說不要,你不定要下什麽樣的黑手呢,爺不過是不怕疼,又不是不知道疼。
丸藥喂入墨翼口中,蘇淺便收起玩笑,正色起來。這是她過命兄弟的腿,她拚得一身醫術,也不能讓他留一點點殘疾。
待得青門諸位閣主們收拾了傷口,換了衣衫,神采奕奕回來,她依然在專注地處理墨翼的腿傷,細致專心的模樣是他們所不曾見識過的。
墨翼已然睡著,甚至有鼾聲逸了出來。
沒有人出聲打擾。墨翼他傷到這樣重,讓他們也嚇了一跳。那個悶葫蘆,鐵血青年,回來時居然一聲沒有吭,叫他們佩服到五體投地。
他們靜靜看著,甚至沒有分心去想一想,他們剛回來時還奄奄一息的人,此時卻聚精會神以純淨渾厚的內力結出一圈光華在墨翼的腿上,護住他流血不止的傷處,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又快速地做著最後的縫合。
又小半日,直到日落西山,華燈初上,蘇淺才完成了縫合。用夾板固定住,又用紗布包好,打了個漂亮的結,蘇淺才直起僵硬的腰身,長長舒了口氣,眸光在眾人身上來回一掃,嘴角露出笑來:“都來了?累死我了,餓死我了,快給我水喝,快給我飯吃。”
崔夢雪撇撇嘴,“奈何橋走一遭,孟婆沒有給你一碗茶喝麽?渴成這樣。”
蘇淺磨牙:“喝了。所以,你是誰我已經忘了,這位錦衣美公子,請問你是誰?”
這話就引來一眾人的嗤笑:“喝了孟婆茶也還是牙尖嘴利,難怪閻王不收你。”
今夜人心居然都向著崔美人,蘇淺有些驚訝。驚訝之餘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覺得,她如今是罪人,還是收斂點的好,當下語氣謙和地道:“各位,都站了這半天了,飯都沒吃,那就留下來一起吃飯吧。”飯後,蘇大公主又謙和地道:“諸位這都傷痕累累的,依我看,咱們就都留下來養養傷,待傷養好了,再離開戎州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