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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蘇醒(2)

  蘇淺扁了扁嘴,有些啼笑皆非,“我又不是要你給我做報告。你真沒有講故事的天分。如果是墨淩來說,這件事他能給我磨嘰上倆時辰,非得把備選妃子的三代老底兒給我報備個遍。”頓了一瞬,她換了個更為舒服些的姿勢,道:“罷了,我如今傷了元氣,一時半會兒也動不了,你說的那些我聽了幹煩心也做不了什麽,不如不知道的好。你念書給我聽吧。”


  “你的要求還真多。”上官皓月若有若無笑了一聲,打開手中的書……臉色微變,“我去換本有趣的。你要聽雜聞趣談還是民間故事?或者兵法政道?”手上的書不動聲色地合上,起身去翻書箱子。


  蘇淺眼風掃見那本書,扉頁上的畫告訴她那是本春宮。她倒不甚在意。這個時代的春宮實在畫得含蓄,連她那一世看過的情色片都不如,畫功又實在差,畫得模糊不清的。不至於讓她因此生出點羞澀來。


  “你隨意吧。什麽都無所謂。最好是能打發時間又不至於讓我又陷入沉睡的。睡得實在太多了。”


  上官皓月一臉黑線半蹲在一大堆書箱子旁翻找。她說的能打發時間又不至於讓她又陷入沉睡的,大約隻有一種書,那就是民間流行最廣內容最易懂又通俗的風月故事。呃,說白了就是言情小說,還得是有刺激情節那種。


  翻了半天,也沒找出一本既含蓄又風月的書來。他師兄的品位很高端要求很嚴謹,含蓄的絕不風月,風月的絕不含蓄。


  蘇淺歪在軟榻上已經懨懨欲睡。她實在沒想到阿皓他純情至斯,簡直就是隻乖乖小白兔。和他師兄不可同日而語啊。


  將睡未睡之間,門被咣當推開。卷進來一團火燒雲。蘇淺懶懶的睜開雙眼。看著那團火燒雲往身上撲來,無比利索地一腳將軟榻一側的藤椅踢了出去,藤椅打著旋飄向火燒雲,在火燒雲撲到她身上之前成功將她截住。


  火燒雲自然是阮煙雨。


  “你幹嘛?!”阮煙雨一個趔趄跌進藤椅,又一個高蹦起來,暴怒:“一活過來就這麽對姐們兒,忒夠意思了你!”


  蘇淺嘶啞著嗓子說得四平八穩:“你也忒夠意思了。你姐們兒我躺在床上生死不明你還有心思去醉春樓聽曲兒。”


  阮煙雨將藤椅踢到榻前,派頭十足地坐了進去,嗤笑道:“生死不明?你這個詞用得很……”很了半天,似乎也沒找到個確切的形容詞,一擺手,“很令人想掐死你。”強調了一句:“沒死也想掐死你。”


  阮煙雨這種女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蘇淺看了一眼還半蹲在書堆中的上官皓月,抽著嘴角道:“阿皓,不用找了,咱不讀書了。”


  這樣支使人真的很欠揍的樣子。但,現下她這副破身板子,揍一拳很可能這故事就缺了女豬腳而宣告全劇終。忍了。


  上官皓月沒起身,慢悠悠道:“你們聊,我找幾本書看。”


  蘇淺不再說話。事實上是沒有機會再說話。有阮煙雨這個炮筒子在,她連雲都城裏誰家的紅梅開到了誰家的院子裏誰家的男人醉酒爬了誰家寡婦的牆誰家小姐半夜為誰家小生開後門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醉春樓果然是個匯集天下消息的好地方。


  上官皓月在書堆裏翻了許久,抱了尺來高的書步履閑適優雅地走了出去。蘇淺望著他怔了怔。那些書她都看過。一水兒的劣質春宮。她嘴唇蠕了蠕,終是沒有說出什麽來。心底裏起了點兒羞慚:她和上官陌這是引領了怎樣一股歪邪風潮……


  上官皓月走後,阮煙雨附在蘇淺耳際,悄聲兒問道:“那天是發生了什麽?你怎麽那副德行回來的?”


  “我嗓子疼的厲害,你給我倒杯茶先。”走了上官皓月,蘇淺又開始支使起阮煙雨。葉夫人阮煙雨一心要聽她說那天發生的事,很乖覺地倒了茶水給她。她抿了兩口茶水,看看天色,慢聲慢語:“怪不得覺得肚子餓了呢,天都快黑了。小阮你吃了沒?幫我上廚房催催晚膳,你要也沒吃咱們一起用膳。”


  阮煙雨咬了咬牙,忍著沒罵她,抬腿走了出去。片刻後月隱帶著人擺上了晚膳。蘇淺探頭望了一眼,還好不再是清粥,看上去都挺補元氣的。她對月隱招招手:“你把桌子抬這邊來,我腿軟得走不過去,就坐在軟榻上吃吧。”


  月隱狐疑地望了她一眼。中午走的時候還見她來回踱步來著。狐疑著把桌子抬到軟榻前,蘇淺很費力地坐了起來,兩條腿耷拉在地上,看上去的確很軟。


  楚淵進來時,正看到蘇淺吃飯這一幕。看上去…….看上去有點食難下咽的感覺,湯勺子在鼻子前嗅了又嗅才勉為其難地往嘴裏送。“表哥要沒吃的話,坐下來一同吃一點吧。”她眼皮略略抬起道。


  楚淵大約餓慘了,不顧形象地坐到桌前,拿起碗筷,風卷殘雲般先往嘴裏扒拉了一碗飯……


  “皇上舅舅不會連飯都沒給你吃吧?聽說你早上就醒了,比我還早醒好幾個時辰呢,他不能那麽久都不給你飯吃吧?”蘇淺抽著嘴角望著他,繼續喋喋不休道:“我真嫉妒你胃口那麽好。為什麽我醒了就覺得全身軟抽了呢?五髒六腑都覺得空蕩蕩但又吃不進去東西。”月隱投來狐疑的眼神,她假裝沒看見,繼續道:“皇上舅舅給你什麽好藥吃了吧?到底是親生的兒子比較近。明天我去宮裏問問他去,我這樣拚命救他他都不感動麽?有好藥也不想著我點。”


  楚淵再扒拉下一碗飯,肚子裏有了底兒,放緩了吃飯的速度,抽空嚴肅地回了一句:“你這些日子哪也不許去,好好在歸雲苑養著,明天我讓人多給你送些養元的補品。”頓了頓,歎了一聲,又低下頭去吃飯。


  阮煙雨溜邊兒插進來一句:“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我聽著好像是淺淺你救了楚皇的命?連楚太子也傷重睡了這麽些天,到底是……”


  楚淵淡淡瞥了阮煙雨一眼,“先讓她把飯吃完吧。你看她現在像是能和你說話的樣子麽?”


  楚淵那樣的人從不曾對一個女人這樣無禮。阮煙雨縮了縮脖子。蘇淺表情淡淡,喝不下去又努力喝湯的樣子--這個動作實在是考驗演技的,考驗演技的難點不在於要將兩個矛盾的動作融合在一起表現出來,而在於她現在明明就想抱著碗猛吃猛喝卻又不能那麽做。


  至於為什麽不能那麽做,稍後就說。


  月隱懶得再狐疑了。拿著空盆子出去盛飯了。因為餐桌上除了楚淵在饕餮,還有一個人也吃得如同頭惡狼。兩人已將一盆飯吃了個精光。她就不明白了,日日混跡在醉春樓還能餓成這樣。這讓她不得不懷疑是不是醉春樓斷了糧。


  蘇淺喝了一碗湯,又伸出碗去,“再給我盛一碗。”


  楚淵抬眸看著她,心驀地一疼。上官陌不在的時候,她總堅強得令人心疼。上一次風寒時,她也是這麽拚命吃飯。被七星釘打傷時,她還是這麽拚命吃飯。他記得她曾經說過,生病的時候,唯有吃飯能使一個人盡快地好起來,無論什麽時候,也唯有飯能使人活下去。但他也記得,上官陌在的時候,她生個病嬌氣地喝個藥都得上官陌又哄又騙。他眸中閃過一抹深色,卻不動聲色地緩緩道:“吃不下去就別逞強吃。身體慢慢養才能養得好。”


  蘇淺氣鼓鼓地瞪著他:“餓死了,再喝一碗。你不會連一碗湯都吝嗇吧。我知道餓久了不能吃太多,你沒看我都沒吃太多飯隻喝湯來的?”


  楚淵語氣稍稍軟下來:“你明白就好。”


  蘇淺瞥了他一眼,繼續喝阮煙雨幫她盛過來的湯。


  一頓飯吃完,阮煙雨就被蘇淺以累了要睡覺的理由給轟了出去。阮煙雨走的時候看了一眼還坐在藤椅裏的楚淵,嘰歪了一句什麽,不情不願地走了。


  蘇淺已經在月隱的服侍下洗漱完畢歪到了床上。半眯著眼看起來病病歪歪一副好死難活的樣子。


  楚淵的藤椅離她兩丈遠,眸光迷離,也不知是在看她還是在看她身下的床榻還是在看她頭頂的綾羅帳。半晌無語。


  蘇淺忍不住先開口:“表哥,你還有話?”聲音嘶啞讓人聽著都難受。


  楚淵默了一瞬,站起身。看上去身姿依然秀挺,臉上除了有些病態的蒼白,看不出損耗了許多元氣少了五年壽命的樣子。他目光深深落在蘇淺身上,良久,道:“淺淺,我說的那句話,永遠有效。”


  “哪句?”蘇淺眼睛挑開一絲縫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真不知道是哪句。他們每天說的話沒有上千句也有上百句,誰記得是哪句。


  “如果有一天,你和陌太子再無可能,你要給我個機會。”楚淵直直看著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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