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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各存心思

  袁靖手裏的糕一頓,津津有味的咀嚼也頓住,似有反胃之意。任誰吃東西的時候被說了這麽不道德的一句也不能若無其事繼續吃吧。也不過是一瞬,袁大人他端起茶杯順了一口茶水,緩緩道:“今日沒有那麽多的跟屁蟲,倒不必跑茅廁了。”


  墨淩腦弦一動,頓生出些被耍的惱恨。盯著袁靖上上下下仔仔細細一番打量,忽道:“你果真不會武功麽?”


  袁靖邊吃糕邊偏著頭看他,一副看怪物的形容,悠悠道:“小的時候家父送我去無虛崖學過一段時間,我不是那塊料,被無虛和尚師父攆回了家。”


  “我呸。無虛崖那是楚淵他家祖墳,你難不成跟楚淵他祖宗學的武功?”墨淩氣怒之下一腳踹向袁靖座椅,椅子顫了顫,差點折了。


  他更驚疑地望著袁靖。


  袁靖凝眸似想了想,道:“那是我記錯了,那叫什麽山什麽崖來著?”一拍手,“唔,想起來了,叫虛無崖。名字真怪,虛無虛無,明明什麽都沒有的意思,卻偏偏好大一座山崖比那什麽無虛崖還壯觀。”


  一盤子糕見了底,他拍了拍手上的糕渣子,道:“我來找月隱有些事情請教,失陪了,你們繼續。”話落,起身悠然向外走去。


  座椅在他出門後無聲碎裂成粉末,比糕渣子還細碎。墨淩望著一地碎屑怔愣了半晌。


  蘇淺歪在靠枕上斜著墨淩,水眸流轉:“你使十成十的力,就不怕一腳把他踹死?”


  墨淩怔怔地道:“他這個樣子,像是能被我一腳踹死的樣子麽?”揉了揉鼻子,“話說,你當初在大街上撿到他時知不知道他底細啊?什麽虛無崖,簡直扯呢。”


  蘇淺無聲一笑,水眸裏看不出顏色,“底細有什麽要緊?他需要一個一展抱負的平台,而我剛好可以給他這個舞台。不過一施援手的事,難道我還要查他祖宗三代去?”


  墨淩默然。皇家用人,確然是要連祖宗三代都要查問細致。但蘇淺隻是將他推薦給楚淵,查不查的,是楚淵的事罷了。默了一會兒,他想起了什麽,有些遲疑地開口道:“他那日說,此生願為你驅馳,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蘇淺笑了笑,“那我也沒必要查他祖宗三代去不是?”頓了頓,見墨淩一副不釋然的模樣,笑歎了一聲,為他釋疑道:“他其實在我麵前從未隱藏過會武功的事。第一次在大街上初遇他,我曾經暗中試探過,他將我權作暗器的一枚令牌收入了囊中。他大概是想在這個亂世之秋留點保命的本錢,故意不顯露武功,我沒道理拆穿他不是?”


  墨淩似有所悟地點點頭。蘇淺話語一轉,道:“你見了我七舅舅了?還有蘇啟陽?”


  墨淩神思在外,無意識地“唔”了一聲,沒答話。蘇淺挑眉望著他,笑著揶揄道:“你是不是見袁靖去找月隱了,不放心?還是吃醋了?罷,罷,我也不拘著你了,趕緊去找美人吧,晚了說不定就被別人抱得美人歸了。”


  墨淩將將回神,嗔了她一眼,道:“你胡說什麽呢。我剛才隻不過是在想,既然袁大人是此般,他說沒見著楚綠桐出手,那麽,必是她真的沒有出手。我的確是追查了楚前閣主和蘇啟陽。楚前閣主去醉春樓純屬偶然。是追著楚乾去的。你該知道,你七舅舅他是楚皇的人。”


  蘇淺點了點頭,目光裏有些莫測,“我自然知道。”


  怎能不知。從一出生就知道。她與她的七舅舅楚子玉之間,是有著解不開化不了的恩怨情仇,一直堆積在心裏。一個是想求化解卻無路。一個是欲糾結到死也不想化解。


  自來雲都,她有千百條路子可以找出楚子玉,卻不想去找,她是要折磨著他的贖罪之心。無論是以前近著他,還是如今遠著他,所為不過都是折磨他罷了。他比她任何一位舅舅都心善,都對她好,但所犯之錯也比任何一位舅舅都不可原諒。


  墨淩望著她莫測變幻的神色,想要說什麽,抿了抿唇,終是沒有說出口。他曉得,蘇淺滿月那日,就是她的七舅舅,將春染之皇放在了她的身體裏。她自打創建青門,便將她的七舅舅拉入青門為她過上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她其實是在報複。


  她與楚子玉之間,是一筆無法清算的賬。


  將出口的卻是變成另一番話,“楚前閣主既是楚皇的人,便沒有出手的動機。蘇啟陽他來雲都,他說是你的意思。”


  蘇淺點了點頭,“確是我的意思。”她望著墨淩含笑,逗趣道:“你有這個懷疑精神很好,但懷疑同誌實是不可取的行為。”


  被墨淩半途掐斷她的話:“懷疑個屁。少侮辱爺。爺又不是你口中的單細胞。”


  蘇淺嘻嘻一笑,“單細胞都講出來了,可見是真怒了。”


  墨淩果然怒了,“蘇淺,你一日不羞辱爺不逗弄爺便會死麽?還讓不讓爺說正事了?”


  蘇淺水眸眨了眨,“唔,死倒是不會死,但會覺得渾身上下生了虱子般難受。癢。”看墨淩更怒,她更樂:“再說了你從來了就和我瞎掰扯可曾說過一件正事?那些人出現在醉春樓哪裏和楚魚的事扯得上半點關係?你不說把他們出現的目的探個一清二楚,便是把楚魚的事情搞個清楚也好啊。我看你是幹這門主真的是幹膩歪了。”


  墨淩怒道:“誰說我沒有搞清楚?夷陵的事除了上官克動手腳,不做第二人想。想借著夷陵弄臭楚魚父女,他壓根就不想娶那個蠢女人,不想被利用做政治上的籌碼,但他也情知不可能解了婚約盟約,不過是出一出胸口惡氣罷了。再則,我想,他是想要某些人看清些那些人的嘴臉,別整日介一副吊兒郎當什麽人都可以算計一把的樣子。”他挑眸看了一眼某人,繼續道:“至於蘇啟陽,他所為何來我就不說了,你既然說是你弄來的,你自然是該清楚的。你七舅舅,我早說了是奔著楚乾去的,你腦子裏不知想些什麽全然沒在聽。罷!罷!爺沒法子和你這心不在焉的人說話了,你愛自己悶著就自己悶著去,爺還不伺候了。”說著,起身要走,拖拖拽拽將藤椅方桌都碰得歪倒,蘇淺眼疾手快將方桌扶住,另一隻手扯住他衣袂,道:“你別走,我還有話要和你說,且再坐坐。”


  墨淩扥了扥衣袂,沒扥出來,哼道:“爺知道你要說什麽,你不就想問這幾天上官陌沒書信到底是走到哪裏了麽?從我一進來就想要問,連我說什麽都聽不進去,真是丟死人了。告訴你,爺不知。從那丫的出了西月都城嵐茨城就沒人再見過他。青門沒有收到任何他的消息。隻等他自己回來向你報到吧。放手,拉拉扯扯是要等他回來收拾爺一頓麽?”


  蘇淺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手上的力道卻未鬆。腦子裏消化著他的話,是個甚意思?沒見到人?以美人的腳程,沒見過也許可以理解吧。她自己給自己圓了個理由。


  墨淩怒瞪著她,用吼的:“還不放手?怪不得上官克要用那樣的法子提醒你,可不是成天介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上官陌把你魂魄勾嵐茨城去了吧?一顆心全係在他身上連自己是誰也不知道了吧?上次沁梅苑擺酒也是,你知不知道若非上官克弄個猜花令來搗亂,上官陌故意將自己和你都灌醉,你已經成了楚淵的盤中菜了?你難道要別人護你一輩子?蘇淺,我不認識你!”


  蘇淺有些懵地望著他,將他話裏的責怪都忽略掉,隻懵懂道:“你為什麽要發火?是不是我霸著你沒讓你去尋月隱,你怕月隱被袁靖搶走了。果然你是對月隱動心了的。”


  墨淩一腔子火焰如撞上了棉花,堵在了心裏又潑天燃起,成熊熊之勢。墨少轉身就暴走。衣袂刺啦一聲被撕裂,蘇淺被帶倒在地,噗通一聲。他頭也沒回地走了。門外傳來他罵娘的聲。


  蘇淺痛得齜牙咧嘴,手裏還拽著撕下來的衣袂,她斜著眼瞧著,對著布條吹了一口氣,布條動了動。她衝布條齜了齜牙。揉了揉摔痛的膝蓋將自己又團回床上,縮進被子裏連腦袋都不露。


  將人氣走了,自己心裏不知為何卻堵得慌起來。


  有多少人揣著明白裝糊塗。又有多少人明明糊塗卻裝明白。她分不清自己是後者還是前者。


  難得糊塗是個好詞,但不是誰都有幸做到。


  門外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腳步聲進了房間,靠近了床沿。蘇淺腦袋在被子裏拱了拱,卻沒露出來,裹在被子裏悶悶地道:“走了幹嘛又回來?我不聽你胡扯,你該幹嘛幹嘛去。”


  來人卻是楚淵。一件剪裁合體的雲紋錦衣襯得他身姿秀逸。肩上幾片落雪。“是我,淺淺。”楚淵溫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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