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休妻
月隱一聽先是一怔,繼而笑得更歡了,“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太子殿下。公主,太子殿下人都被你拿下了,再高的武功劍術還不是沒什麽用?”
蘇淺唇瓣抿在茶杯沿上,眨著水眸看著月隱,說話聲將茶水漾起圈圈漣漪,“你確定是我把他拿下了,而不是他把我拿下了?”
月隱又是一怔,想著這是怒了呢還是醋了呢還是高興了呢,麵上看也看不出來個什麽情緒。腦子一轉,拿捏出個懵懂樣子來,道:“這有什麽區別嗎?我常聽人說情這東西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也聽說過舉案齊眉郎情妾意,卻沒聽說過兩個人還要分個高低上下出來的,這裏麵竟還有這麽些學問和文章,嘖嘖,竟比練劍還難上十分,以後我可不敢沾著情這個東西。”
蘇淺瞪大眼睛望著她,腦子啪地斷了一根弦,隻想著這若是因為自己一時好勝害得個大好女青年絕了情愛,又因為這個女青年絕了情愛而害得個好青年找不到嬌妻,豈不是罪過大焉。忙道:“我說笑的。哪裏用分那麽清。”抿了口茶,怕她不信,又補充一句:“這是我們之間的小情趣,你以後有了心儀的人就會懂得的。很好玩的。”
月隱慶幸著還好自己機靈,沒惹惱這位因著和心上人分離情緒正處於薄冰期的女閻羅,也就笑笑沒說什麽。
那廂見終於停戰的楚魚跑跳著往這邊趕來,跑到眼前,依然汪著兩汪淚澤,腳步頓在蘇淺身外三尺。淚澤搖搖欲墜。訥訥一聲“淺姐姐”叫出口。
蘇淺一副才看見她的模樣,驚異道:“咦,錦榮公主?你這是怎麽了?這個時候來。”
這個時候是什麽時候,月隱和上官皓月同時抬頭望了望天。正是薄暮藹藹炊煙嫋嫋的時候。言下之意立時明了了,這個時間來,除了來蹭飯還是來蹭飯的。蘇淺公主說起刻薄話來是真刻薄,他們不知道作為當事人的錦榮公主聽了這話是種什麽感覺,反正如果這話是在說他們,他們覺得饒是自己厚臉皮也會被堵個內傷出來的。
錦榮公主果然不是他們一個級別的,兩汪淚澤一墜,仿若未聽見她的打趣,隻顧泣不成聲:“淺姐姐,克王爺他說要休了我,他,他,他正在寫休書。淺姐姐,你幫幫我好不好?”
蘇淺定定望著她,雖則聽到這個消息她也很震驚,但更多的是覺得好笑和惱怒。這個消息,無論如何也不該是她先聽到,或者說,無論如何也不該是楚魚來告訴她。楚魚她自己有老子有娘,這事自然是該她老子娘替她出頭。退一萬步講,她老子娘管不了這事,上頭還有個楚皇,還有個太子楚淵,輪也輪不到她來管。不知道是這位公主太知事還是她蘇淺素來給人以很可靠很能辦成事的錯覺,怎的一遇到事這位先想到的就是她蘇淺。
再者,這休妻一說,也未免荒唐。這還沒過門呢。
狀作震驚,將茶杯擱回月隱手上,過來攏了楚魚的手,聲音焦急:“這麽嚴重?二舅舅和二舅母有沒有去找他理論?或者,你是要進宮去找皇上要個說法?沒有進宮的腰牌?要我帶你去皇宮?也好,雖然我還沒吃飯,但錦榮你這麽急我就等一等再吃飯,先陪你進宮吧。”說著,拉了楚魚就要走。
楚魚急得往後頓腳,頭搖得撥浪鼓似的,“淺姐姐,不要,我父王母妃知道了會打死我的。皇伯伯也會殺了我的。我不要。”
“咦,哪有這種道理?他要休你還成你的錯了?不成,我帶你去見皇上,就不信皇上不給你做主反倒幫著個外人。月隱,你去叫月魄備車。”蘇淺一副義憤填膺要為人出頭的樣子。
月隱抽著嘴角應聲,作勢就要去找如今正和墨淩同住西側殿的月魄。心裏暗歎著自家主子這演技,日漸臻於化境了。
楚魚急得頭上冒出兩顆大汗,驚恐大叫:“不要,不要去。淺姐姐,他們會殺了我的。”
蘇淺頓住飛走的腳步,疑惑道:“錦榮公主,那我可就不知道要怎麽幫你了?你確定是來找我求助的?”
楚魚一頭的汗,一臉的淚,哭得抽抽噎噎,似攢足了很大的勁,道:“淺姐姐,我,我殺了醉春樓的夷陵,克王爺一怒之下要休妻,如今未嫁先被休已不算什麽,他,他還要我給那個妓女償命。淺姐姐,太子哥哥和皇伯伯都聽你的話,你救救我,你幫我求求他們,別殺我。”
蘇淺心裏先就咯噔一下。第一念頭是不大敢相信這件事。她甚至連楚魚話中那句僭越的太子哥哥和皇伯伯都聽你的話也沒來得及在意。她想,且不說夷陵武功不錯,絕對在楚魚之上,便是在醉春樓殺人,也不大容易。更何況還有個上官克在場。“你,你是怎麽殺了她?”蘇淺震驚。這一次卻是真的震驚,沒有在演。
楚魚還在錯亂之中,囁嚅著道:“我,我也不知道怎麽殺了她的。我當時氣急了,看見她和克王爺一起卿卿我我的,做些不要臉的勾當,我,我就拔了劍,好像是刺中了她的心口,她就死了。淺姐姐,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當時是太氣了。你幫我,淺姐姐。”
上官皓月輕拍了拍蘇淺有些顫抖的肩,溫聲道:“先別急,不如先約了楚太子前去看看。”他問楚魚:“錦榮公主,他們如今可是在醉春樓?”
蘇淺聽著他溫和的聲音,心不由自主就安定了下來,靈台也清明了一線。隻是她依舊不能相信楚魚殺了夷陵。她混亂中倒也理出個頭緒來,倘或這件事真係楚魚所為,她無論如何也要替夷陵要一個公道,哪怕麵前阻了一個楚皇。倘或這件事是有人幕後操作,趁著上官陌不在要重創她,她也不介意來個翻江倒海,揪出幕後黑手。
上官皓月打斷她紛亂的思緒,道:“走吧,先去見楚太子吧。”
蘇淺點了點頭,卻聽楚魚道:“淺姐姐,我不要見太子哥哥,不要。”
蘇淺隻淡淡看了她一眼,聲音冷徹:“要不和我一起去見他,要不等刑部的人來找你。楚魚,你不是小孩子了,還要我教你怎麽做嗎?”她按捺著心裏的疑惑和怒氣,不使自己因遷怒而失了判斷力。
楚魚一時被她的冰冷凍住,作不出任何反應。蘇淺拂開她落在她胳膊上的手,直接足尖一點施展輕功向龍淵閣掠去。彼時耳際傳來墨淩的秘術傳音:“公主莫急,夷陵隻是重傷,沒死。暫時看隻是孤立事件,確係楚魚所傷。此事宜由屬下暗中調查,不宜公主出麵。”
蘇淺心中定了定,掠過吊橋便停下了身形,暗中檢討自己確實過於冒失了。這樣一件表麵上不關己的事,她理應是不該這樣急的。上官皓月和月隱落在她身邊,打量她神色,見已然恢複常色,兩人都略放了放心。
待楚魚奔過吊橋來,蘇淺聲音略去了去冷意,道:“你別哭了,這件事還沒弄明白,也不見得就得要你以死謝罪。先隨我去見一見太子表哥吧。”她心緒定下來,說話也恢複神智,曉得要留半分。這件事不管夷陵死沒死,固然都不會要楚魚償命,但是必須要楚魚付出些代價的。所以她隻說不見得要她死,卻沒說免她受罰。
楚魚聽她話音裏的鬆動,心緒也略定了定。
移步往龍淵閣,楚淵正準備用晚膳,蘇淺道明來意,楚淵飯沒吃成,披了件紫貂披風就隨幾人走了。騎馬到醉春樓,正是飯時,大廳裏客來客往酒菜飄香,頗見熱鬧,並不見任何異常。
可見醉春樓掌櫃已將事情大致處理妥當。
蘇淺自打來雲都,並沒進過醉春樓,也沒見過此地醉春樓的掌櫃,今日她的突然到來,令掌櫃的眼睛亮了一亮。
掌櫃是個年輕男子,二十幾歲,模樣清秀中透著精怪。蘇淺記得他叫景胥,因他十六歲就出任雲都醉春樓掌櫃,對他頗有幾分印象。今日的事,能撥亂反正平息事件,足見他做事是有幾把刷子的。
景胥穩步到幾人麵前,略略一禮,直接道:“幾位尊貴的客人,請上三樓雅間吧。”言辭行動間並未將幾人身份透露出來,以免引起大廳中人群轟動。
蘇淺讚許地點了點頭,溫聲道:“掌櫃的請前麵引路吧。”
景胥將人直接引到了三樓上官克的客房。一進門一股血腥氣撲鼻而來。久不聞這種氣味,蘇淺一時受不住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其實這個久,也不過月餘。楚淵和上官皓月同時袖出絲帕在她眼前,三人相視都略有尷尬,蘇淺不動聲色地自袖中取出天蠶絲錦的帕子,笑道:“我鼻子易過敏,還是使自己的帕子吧。”一句話將三人的尷尬化解於無形,那兩人將帕子收回袖中,都抿唇笑了笑。
景胥進到房間,重新莊重地給幾人見了大禮。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背後也許還牽涉了什麽,景胥自是明白,但也沒想到蘇淺會親自來處理。眸光炯炯透著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