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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病了(1)

  蘇淺是這樣蠡測的:月隱同墨淩因著她的關係彼此心裏定然是烙印深刻的,即使還沒到談婚論嫁的程度,但都是有些別樣心思的。袁靖他定然是了解了這一點,他私下裏也許會斟酌一番,覺得若要追到月隱,必要先在她心裏爭得一席之位。


  如何爭,是個問題。論長相,袁靖他雖然也是清清秀秀一書生,迷惑了眾多深閨小妞,但離墨淩那等美色,還是差了不少的。論才情,他雖稱得上才高八鬥學富五車,但墨淩也不遜色,墨淩他可是領青門門主之職,白道黑道正道魔道都懼他三分。論武力值,那就更不用說了。總之一句話,他若要在墨淩手上奪月隱,勝算幾乎是小於等於零的。為今之計隻有先在月隱心裏烙下深刻印象,才能進一步施為。


  怎樣才能印象深刻,又是個問題。再好的印象,卻也敵不過墨淩那個才色俱佳的,那麽,袁靖一定會考慮,另辟蹊徑,留個壞印象是否也可行呢?都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袁靖他如今走的,定然就是這條路了。


  想通了,蘇淺不禁拍大腿。袁靖這小子彎彎繞忒多,心眼忒壞。她憐憫地望著月隱,為她的將來擔了一憂。無論嫁哪一個,隻怕下場都會像她一般,完全喪失主權永無翻身之日啊。後來她無意中就發現她應該不是最慘那一個,還有個月隱墊底作伴,又暗自興奮起來,拍了拍月隱的肩膀,道:“天色已晚,且去安歇吧。”


  月隱哀歎著走了,蘇淺揉揉有些酸痛的肩膀將身體往大床上一摔,舒舒服服伸了個懶腰。


  說起這酸痛的胳膊,還是白日裏在馬車上上官陌拘禁著她時留下的後遺症。上官陌這個名字打從腦海裏蹦出來的時候,她不由自主往身側摸去,卻隻摸到冰冰涼涼一錦被,沒有往日那副軟玉溫香的身軀,她腦子激靈靈抖了一抖,方省過來今日發生了個什麽事。


  上官陌說有事需回一趟西月,要一個月才能回來,她當時是個什麽反應?貌似被他逗得很生氣很生氣,連個道別的話也沒同他說,且一直顧著生氣根本沒來得及生什麽離愁別緒。


  她一直曉得自己的情商比智商低,但低到這麽個程度,還是令她頹了一頹。後知後覺的她此時方才覺得五髒六腑似被人拿掉了一般,空得很,又似被塞了滿腹棉絮,堵得很。這又空又堵的感覺,難道就是所謂的離愁別緒了?真真惱死個人。


  她一路回想著今日上官陌不同尋常的舉動,竟似故意要惹怒她一般。她躺在冰冰涼涼的錦被上,清涼的觸感將腦子激得有些清明,居然明白過來上官陌定然是故意的。怕是他無法狠下心離開,又怕她會因他離開而傷心難過,他就更狠不下心離開,所以才鬧了那麽一出,在她氣怒之時轉身就走。


  她惱恨自己明白得太晚,害她連個道別的話也沒來得及說。又慶幸幸好明白得太晚,不然指不定她就隨他去了或拖著他不許他走。


  一腔幽幽情緒纏纏綿綿直到天明,囫圇眯了一刻鍾,袁靖的腳步聲已在外頭由遠及近而來。這個免費的短工使起來相當不趁手,尤其那一把趕車的爛技術,要人命。她支起酸痛的身子,吩咐來伺候她的蓮兒道:“你去告訴袁大人,以後不必來載我了,我用月魄的馬車。去把月魄給我招呼起來。”


  這酸痛,大概是又風寒了。昨夜一直迷迷糊糊,忘記蓋被子了。


  蓮兒去知會了袁靖,回來笑著道:“月魄公子早準備好了。陌太子怕袁大人那把子爛車技摔了公主,早吩咐了月魄公子。”蘇淺聽著心裏暖暖的。


  她撐著洗漱了,墊了幾塊玫瑰糕肚子裏,裹了披風往外走去。


  天色灰蒙蒙的,未到卯時,連梧桐樹上的山花狗蛋一家都還沒醒。梧桐葉子被一場大雪凋零了個光,隻餘粗壯的一根樹樁子戳在那裏。歸雲苑此時當得上個空曠二字。景致是空曠的,連心境也一時空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官陌離開的緣故。


  走到金絲竹的吊橋頭上,望著長長的在風中搖曳的吊橋,頭暈了暈。歎了一聲,足尖一點施展輕功往對麵掠去,飄逸的身影若晨曦裏一抹煙霞。


  大門口遇見同樣去上朝的楚淵,一向上朝也穿便服的楚淵今日穿的卻是朝服。熹光中紫雲一般的莽緞朝服透出來的是令人不敢直視的威儀。墨發以一支羊脂暖玉簪子束起一個發髻,餘者順在腦後,於威儀中又見飄逸。蘇淺迷蒙著雙眼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由衷讚道:“表哥紫微星下凡來的吧?這等威儀無人敢與你比肩了。”


  楚淵淡淡一笑,道:“昨晚沒睡好?看你眼睛腫得好醜。”


  蘇淺摸了摸幹澀的眼皮,覺得以現在這種狀態要翻一個白眼給他有點困難,又不想白白給他取笑了去,於是,扁了扁嘴角,甩給他一個鏗鏘離去的背影,探身上了月魄的馬車。月魄將鞭子甩得老高,半空裏打出個驚雷般的響聲,驚得馬匹四蹄高揚,落地就竄出去兩丈遠。


  這技術,果然不是袁靖可比的。蘇淺在馬車裏躺著尋思。袁靖練二十年也未必練得出來。不,練到老他也練不出來。


  馬車駛得平穩,她腦袋昏昏然欲睡,身上蓋了羽被依然覺得冷。這次第,竟似又發燒的景象。蘇淺暗道一聲惱,上官陌才走一天,她就整出個病來,擺明給人看笑話。迷糊中還想著好歹今日撐一撐,別給人看了笑話去,等回府貓院子裏多灌幾碗藥湯子就好了。


  昨夜腦子裏是在雲什麽遊,竟至於一夜難眠,如今是一點也想不起來。猜著是因為上官陌而起的煩惱。如今除了他還能有誰能耽自己三兩分心思?一顆心十足十都掏出來給了他了。不由又喟歎著情這東西當真沾不得。沾著它連錚錚鐵漢怕不也被煉化成繞指柔絲。沾著它連她一個情商低於零的兩世妖精,如今也會這般纏綿悱惻夜不能寐了。


  一路腦中旖旎,似乎晃神的工夫便來到了皇宮。下車時月魄望著她虛浮的腳步,擔憂地問了一句。蘇淺淺笑了一聲,兀自沿著漢白玉砌成的路往記憶中金殿的方向走去。楚淵在她身後三尺跟著,望著她一步三晃的背影唇角一直緊抿著。


  冬日的皇宮比之外麵的蕭條也強不了多少,金玉堆砌的宮殿更顯冷肅。晃入蘇淺眼中冷肅蕭索中又添了些思鄉的愁。這個季節的蘇國正是最美的時候,沒有大雪紛飛,沒有落葉凋零,皇宮裏終日盛開著豔麗的香芙虞花,碗口大的花朵嫩得如同瑤池仙子的玉肌,粉的紫的黃的都有。她最喜愛的卻是比較罕見且難以栽培的黑色花種。玄冬草開的也是黑色的花,但玄冬草的花如絲一般,花瓣細而長,香氣是冷冽的,不及黑色香芙虞妖媚中帶著神秘的色彩,香氣是暖的。她想起初見上官陌時他身上就是玄冬草的冷冽香氣。


  明明是思鄉的情緒怎麽又想起了上官陌。實在是愁人。若接下來一個月無論做什麽想什麽眼前總有個上官陌,豈不什麽也做不成?她愁更甚了。


  恍惚中聽見楚淵的聲音:“淺淺,那是往皇後殿的方向。”


  她尷尬地回頭笑了笑,道:“表哥你也真是的,我不過是要去如廁,你幹嘛跟著我?難道你也是去如廁?”


  楚淵笑得更尷尬,雖然聽慣了她口無遮攔,但說如廁也說得這麽坦然有風姿,他拜服。“但是,如廁應該是去相反的方向吧?”他斟酌著開口。


  蘇淺扭頭瞪了他一眼,說得理直氣壯:“我樂意去遠一點的不行嗎?個人嗜好,表哥難道你也要管一管?”不耐地擺了擺手,語氣也是煩躁,“哎呀算了,被你搞得一點心情也沒有了,去金殿啦,去晚了你皇爹又該嘮叨起來沒完了。”


  楚淵尷尬的笑裏添了幾分無奈,他猜測著照這個景象看來蘇某人絕對是迷了路了,很識時務地又貌似不經意地挪到了頭前帶路。


  蘇淺很敬佩自己的急智。這麽個時候還能說出一番話來將楚淵駁得啞口無言,她無敵了。


  朝堂之上近來一直氣色不佳的楚皇今日說的是個喜事。她今日不甚聰的耳朵聽到的大體就是說日前若羽公主已和蒙太子順利大婚,夫妻鶼鰈情深,蒙太子對若羽公主專寵專愛等等等等,為了討太子妃歡心他差人打造了一副什麽鼎令楚越楚爭捎了回來給他老丈人。


  蘇淺私心裏覺著蒙太子忒精明。打那麽個鼎實在是花不了幾個錢,但鼎這樣物事卻十分討喜,代表的可是問鼎最高的權利,楚皇得鼎豈會不高興不喜歡這個女婿。白蒙他用最少的錢取得了巨大的成效,算盤打得響。


  楚皇後來又說了個什麽,致使朝堂之上爭論不休,她耳朵被吵得嗡嗡響沒聽得甚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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