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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討價還價

  “可是不會痛嗎?他即將變成別人的。”蘇淺眸光溫和地望著她。這一刻的楚夢,她覺得她有點兒心疼她了。


  楚夢抬眸望向天空,嘴角銜著一抹苦笑。西斜的日光透過稀疏的黃葉打在她蒼白的臉上,斑駁好似碎玉。“怎麽會不痛呢?可是,不是因為他即將成為別人的,而是因為那個人不是他想要的。他此時有多痛,我便會有多痛。”


  蘇淺一時無語。她到底是小看了楚夢。沒想到這女子竟是如此通透之人。也是如此至情至性之人。她自問她愛上官陌,卻也沒愛到她這份兒上。上官陌若是有一天要被迫娶別的女子,她相信自己必然三尺青鋒血祭風月,不會讓他做那不得已。她目光落在湖對岸優雅揮鋤的上官陌身上。連揮鋤都能揮出十分貴氣雍容來,他算是天下獨一份兒了。


  她想了又想,這樣的人,她還是隻想據為己有,隻想他的懷裏隻有自己,死也做不到楚夢那樣。


  她忽然開懷笑了。隻聽楚夢笑道:“陌太子這把鋤頭揮得很幸福啊。”


  “他敢不幸福。”蘇淺愉悅且霸道一笑,又道:“上官克他此生得你如此惦念,很幸運。你正在吃藥,少喝些冷茶。”


  楚夢笑了笑,沒說話。


  傍晚,楚淵踏著一地金輝從容而回,路過花園時上官陌依然在夕陽的餘暉中優雅地揮著鋤頭。因有一番精彩對話。


  蘇淺正施展輕功踏水而來,將這番話聽了個囫圇。


  “陌太子,你這是在鏟我的花園麽?”


  “楚太子,你不是已經看見了?這話問的多餘。”


  “可你為什麽要鏟掉我的花園?”


  “因為我打算把這裏建成一片苗圃。”


  “難道是育那個什麽石榴苗?”


  “你猜得不錯。”


  “你弄什麽苗圃我管不著,但你鏟我的花園提前和我說過了麽?”


  “和你說你還會讓我鏟?”


  “自然不會。”


  “那不就得了。”


  “但你這樣做是不對的。這樣和強盜土匪有什麽區別?”


  “對不對就這樣了。鏟都已經鏟了,栽回去也不可能了。我隻用一年就把地還給你。這邊離歸雲苑較近,我看管比較方便。”


  話到這裏蘇淺終於明白上官陌緣何直接將這麽些奇花異草直接鏟掉而不是移植他處了。隻要花沒死,楚淵就極有可能再移回來。換句話說,隻要把花弄死了,楚淵也沒轍。


  “那我這些珍花異草怎麽辦?”


  “屆時一並還你。”


  “可我這一年無法賞花了。”


  “你可以賞石榴苗。”


  “……”


  “大不了,我給你十萬兩銀子作為租金租用你這塊地。畢竟賞銀子比賞花有趣得多不是麽?”


  “誠然,對這塊地來說十萬兩銀子的租金已經很高了,但我不缺錢。我想賞銀子的時候可以上我的銀庫去賞。”


  “你是一國太子,別這麽不好說話。”


  “正因我是一國太子,所以怎麽能做到被人強迫這麽丟份兒?”


  “我也是一國太子,賣個麵子。”


  “我已經很給你麵子了,你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還挖我牆角,如今連地都搶我的,我很該咽下這口氣麽?”


  “咽下這口氣其實並不難的。想開點兒。雖然我吃你的住你的還挖了你牆角,但我打算給你些銀子作為補償,不會白吃白喝白住的。”


  “我這裏不是客棧,要你銀子作何。”


  “既然你堅持不要,那我就厚著臉皮住下去了。”


  “……”


  “看你這麽難受我還是給你一些銀子吧。那樣我住的也心安些。”


  “為了讓你心更安些,我覺得一年就收你五十萬兩銀子吧。”


  “你這是敲詐。一座中等城池一年的稅收也就這些。”


  “你曾經五天收了人家一百萬兩。”


  “那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也沒辦法。但我和你,很顯然我不是黃蓋。”


  “那你就收拾鋪蓋滾蛋。”


  “不就五十萬兩銀子麽,本太子給。”


  “哎,你後麵落了棵狗尾巴草沒鋤。”


  “那是我故意留的。它活在萬花叢中能活到今日委實不易。”


  “你真善良。”


  “我本來就很善良。”


  “……記得一會兒把銀子送我賬房去。”


  “你還真是著急。缺錢了麽?”


  “……我怕你賴賬。”


  “我是一國太子,一言九鼎。”


  “懶得聽你大言不慚,我走了。”


  蘇淺抽搐著嘴角,想著這是天下兩大巨頭的對話麽,聽起來像是小娃子過家家吧。她走到那株果實不甚累累的狗尾巴草旁邊,一把薅了下來。上官陌看著她,眸光閃了閃,沒說話。


  “這個一看來年就能生下一窩小狗尾巴草,會搶了我的石榴苗的營養的,留不得。”她晃了晃手中的狗尾巴草。


  “這個我倒是沒想到。果然留不得。”上官陌溫潤一笑,將手中的鋤頭擱下,緩步走到蘇淺身邊,拉起她的手外歸雲苑走去。笑問道:“會客會的如何?”


  蘇淺撇了撇嘴。手上的感覺不似往日的細膩溫滑,竟起了一層薄繭。平日雙手不沾陽春水的人,這樣的勞作終究是做來太辛苦。她心疼地歎了一聲,道:“今晚給你做雙手套,明日咱們一起弄。”


  上官陌抬手隨意地撥弄了撥弄她的發絲,嘴角彎起:“男人的手若養得女人一般,那可就有點變態了些。不過是些薄繭,不至於讓你心疼成這樣。”


  蘇淺扁了扁嘴,“才不是呢。這是我救回來的手,自然是希望它是完美的。”


  上官陌拉起她的手擱在唇邊吻了吻,柔聲道:“我知道。我一直視它若至寶。但以後要靠它養你,自然不能一直供著不幹活。你放心,不會讓它再受一點傷的。”


  蘇淺生出滿意且幸福的一歎,握著他的手緊了緊。


  九月十八。黃曆上說,六白青龍星司位,應右弼之宿,諸事皆宜,百無禁忌。欽天監擇定此日為大葬之日。


  距離九月十八尚有三日。蘇淺不曾再前往軒王府,而是每日和上官陌於花園中鋤地。那日晚蘇淺果然拿棉布縫製了兩雙手套。她於裁縫上的手藝算是上好,手套縫出來宛如藝術品,上麵還繡了頗有意趣的兩朵紅石榴花。上官陌戴上手套的時候細細端量了一番,臉上的表情甚是精彩,問道:“你確定這個是戴著出去幹活的而不是為了好看的?”蘇淺答得頗得他心:“唯有這樣的手套才配得上你幹活的英姿。”


  上官陌誇她道:“如今你越來越會說些甜言蜜語了,我心甚悅,你再接再厲。”


  蘇淺揚了揚眉。她說起甜言蜜語來那也是不遑多讓的。比起她素日的犀利言辭更能打動人。


  她果然再接再厲。


  上官陌將一株罕見的並蒂紫麒麟連根刨下,她笑說:“這個刨的十分好,表哥花園裏種這個可惜了的,不若種咱們的石榴苗有價值。”


  上官陌將一株櫻色秋牡丹刨下,她便說:“這個花俗氣,刨得好。”


  時而她又拿他名字調侃:“上官陌,你這個名字起得實在好,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果然隻有你才襯得起這個名字。可是我叫起來就不大方便,稱呼你一個陌字吧,顯得過於矯情,叫你小陌吧,實在有損你氣度,不過我連名帶姓地叫你也好,上官陌,上官陌,這世上除了你老子大概隻有我敢這麽叫你,這是我的專屬用語,嗯,不錯不錯。”


  有時又道:“上官陌,我想想就覺得高興,怎麽遇到你這麽個全才呢。連鋤頭都比別人揮得好。你說我是不是撿到寶了?”


  有時又會輕歎:“唉,上官陌,你能不能別這麽讓人羨慕嫉妒恨啊,我有時都覺得獨自霸占你是種罪過,但是,若你被別人霸占我就想化身成地獄修羅犯更大的罪過。”


  後麵幫忙的諸位聽得雞皮疙瘩掉一地。


  百丈見方的一座大花園,兩人費了三日神才將裏麵的花草刨幹淨。蘇淺於別的事上尚可,於這農事上著實廢材,一把鋤頭使得如同舞劍一般,煞是好看,卻苦了月魄月隱在後麵清理殘花的兩位,奈何陌主子因她這兩日聒噪得實在好,樂得她添亂。思慮一番,月隱拿出了主意,將四名正在被擱置的姑娘請了出來。四人正苦於蘇淺不給她們洗心革麵的機會,得此良機,幹得自是十分賣力。


  中間楚淵來看過一回,提出批評意見若幹,無外乎地鬆的不夠平不夠軟上麵還有土疙瘩諸如此類,蘇淺差點沒掄鋤頭刨人。


  楚淵後來說道祖璃已經押解入京問蘇淺的意見是殺了陪葬好還是留著好,蘇淺隻懶懶回了一句你楚國的事你和你老子商量著弄問我幹甚,語氣頗不好。


  大葬之日轉眼即到。蘇淺因擔了個托孤家姐的名,少不得要去參加葬禮。上官陌作為她的護花使者,也隻好相陪。


  這個由欽天監擇定的吉日卻實在不怎麽吉。一大早天就陰沉地如無星無月的沉夜,伸手不見五指。蘇淺慨歎著果然第一黃曆不能翻第二欽天監不能信。拿了把雨傘搭上楚淵的馬車去了軒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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