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白帕清淚鴛鴦簿
芙蓉當然清楚地記得那天下暴雨，宋竹庭背著被砸傷的自己在雨中狂奔，最後終於跑到了醫院裏，可竹庭全身上下早就濕透了；
芙蓉當然還記得那天清明節，和竹庭，清蘭三個人在鑒湖劃船，那天風和日麗，晴空萬裏，宋竹庭邊劃船邊給她們講詩，湖中還巧遇了沈彬，在他的船上吃了好多的東西，也喝了些黃酒；
當然，芙蓉還記得小時候，因為打翻竹庭家裏桌子上的茶葉，竹庭頂替了她卻被打了一頓……
當然，當然還有很多，最近的，遙遠的，可不論是在何時，在芙蓉的心中，竹庭隻是他最要好的一個朋友，從未有過其它的想法……
這天下午，葉清蘭的母親從鎮上回來了，多日未見女兒有些想念，便捎來了一隻純白色手帕。清蘭把白手帕接到手中，說了句：“媽媽，你回來了。”便不再說話了。
葉母回了句“嗯。”剛要開口再說，看到清蘭轉身而去的背影，就沒有說出來，轉身到柴房做飯去了。清蘭回到自己房裏麵，坐在椅子上隨便翻看起了書。
一會兒過後，葉清蘭的父親葉師傅就打漁回來了，剛到家裏麵，就把捉來的魚放到魚缸裏，脫下膠鞋，就往裏屋走去。走到屋裏麵，看到夫人回來了，就道：“回來了？怎麽樣，最近幾天累吧。”
葉母轉過身，看到是丈夫回來了，回道：“怎麽樣，今天捕到了多少魚？”倒了杯水，遞給了丈夫。
葉師傅道：“比前些日子少多了，這幾天沒下雨，河水不漲，魚蝦什麽的也不竄出來。就捕了幾條青魚鯽魚，個頭還挺大。”
葉母笑道：“那還是蠻好的，隻要有收成就夠咱們三個吃的就好了。”
倆人正說話間，一個中年女人夾著包走進了家門口，葉母從裏屋裏就看到了有人在那邊，連忙招呼著丈夫跟著自己去門口看看。
那夾包的女人原來是來說媒的，自從上次被葉師傅勸走之後，時隔數月又來了。隻因聽說清水坊裏有幾個同清蘭一般大小的姑娘都訂婚的訂婚，結婚的結婚了，於是就想勸勸葉師傅。
這還沒張口，就看到葉師傅和葉母從裏屋裏走出來了，連忙對葉母笑道：“哎呦，好姊妹，咱們可真好久不見了！聽人家說你在鎮上做工，看樣子那裏的生活不錯啊？”
葉母認得她是說媒的，便笑道：“唉，妹妹這是說哪裏話？在鎮上做工就是幫襯幫襯著家裏罷了，倒不如你這說媒的輕鬆自在啊，想走哪裏就走哪裏。”
說媒人一聽這話，連忙笑道：“好姊妹，這是說哪裏話？我們說媒的可比你們想得難多了。得挨家挨戶地說媒也就罷了，還吃了不少閉門羹。妹妹也隻是想成全好事罷了，也算是好人沒好報啊。”
葉母聽到這話，忙道：“妹妹這就是開玩笑了。咱們清水坊誰不知道你這說媒的最厲害，你說光去年成了多少雙了？這一雙一對的，還不都是你的功勞？”
說媒人道：“這話說的也對，也自古美事難齊全，我受點苦，受點累也沒什麽，我還能賺點錢也算是照顧我了。”
葉師傅就站在一旁，看著夫人和說媒人東拉西扯，卻也插不上話，隻好在一旁滿臉堆笑地看著，可葉師傅心裏明白得很：“這次又要來找我們家清蘭了！”
葉母和說媒人正聊著，說媒人忽然問道：“姊妹，你說你家清蘭這年齡也不小了吧。清水坊裏和她同歲的就已經有好幾個姑娘家嫁人了，這還不算訂婚的。”
葉母答道：“我知道妹妹的意思，可是我家的清蘭還在學堂裏讀書，現在來商量這事是不是有點早啊？”
葉師傅站在一旁，跟著“嗯嗯”了兩聲，瞧著說媒人道：“我上次就跟弟媳兒說過了，清蘭現在年齡還太小，這婚嫁之事不急的。”
說媒人看著葉師傅，又瞧了瞧葉母，突然“撲哧”一下笑了起來。
葉母忙問道：“妹妹，你笑什麽？難道我們說的不對嗎？”
說媒人答道：“女孩子讀多久的書，總歸是要嫁人的，難道她一直這麽讀下去就不嫁人了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一嫁到婆家，自己就管不了了。那肯定得為女兒找個好對象啊！”
葉母道：“說的似乎有點道理。”
說媒人一笑，接著道：“你家這姑娘說大也不大，可說小也不小了。且不說這清水坊裏，就算在整個紹興縣裏，像這般年齡的姑娘家訂婚的，結婚的都已經有不少了。這好條件的家庭可就被她們先占了。”
葉師傅皺眉道：“咱們又不是光圖男方家裏條件好。”
說媒人直歎了兩口氣，笑道：“我說啊，你這話可就錯啦。哪家不想把女兒嫁給條件好一點的人家？就比方說鎮上開染坊的孫家吧，連著四個姑娘家都點名要他家的二少爺。誰不想把自己的女兒嫁得好一點？”
葉師傅站在一旁，沉默了，低著頭也不說話。
葉母道：“這說的也不是沒道理，誰都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嫁得好一點，少吃些苦，少受點罪。”
說媒人道：“可不是嘛？你這話說的可就太對了。‘可憐天下父母心’啊，要是做兒女的都知道父母給他們這麽操心，以後啊就不會不孝敬了！”
葉母道：“可不是嘛，可是有時候兒女也不知做父母的苦啊。”
說媒人道：“是啊，誰說不是呢？”說媒人感歎一句，忙接口道：“那姐姐，咱要不要把清蘭登記上去？”
葉師傅歎了口氣，卻也不說話。
葉母道：“這……會不會有點早？”
說媒人苦笑道：“上次我來，大哥也這樣說，敢情妹妹苦口婆心了那麽久，也沒有什麽成效啊…”
葉母向葉師傅看了看，笑道：“妹妹啊，姐姐明白你說的這意思，可是，這種事我還得問問我家閨女的意思，你說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