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動物神佛堪比真
前排的先生們齊聲喊道：“送別曾先生！”
話音剛落，身後的一大群學生們便應聲高唱：“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扶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這首歌正是弘一法師在5年前未出家時所創作的《送別》，歌曲取調於日本詞作家犬童球溪的《旅愁》。自從此歌問世後，在這5年之間流傳得越來越廣，早已成為驪歌中的不二經典。歌聲頓挫哀傷，婉轉悠揚，從車站上遠遠地飄散而去……
原來齊聲唱誦李叔同的《送別》，正是學生們和先生們提前商量好的，以此來表達對曾先生最為真摯的不舍和敬愛。
這首歌唱完，曾滄海早就走進了車廂裏。
又一陣鳴笛聲響徹車站，這去往北方的火車便沿著清水鎮車站的軌道徐徐開走了，地麵因鐵軌震動而引起的晃動伴隨著在場師生的淚水和心跳，在目送著火車漸行漸遠的過程中，漸漸停息下來，清水鎮在片刻之間便恢複了先前的安寧。
在多年以前，風華正茂的曾滄海穿著黑絨長袍，拖著長長的辮子，在蔡鶴卿先生的再三邀請下，從紹興縣來到了清水鎮教書。在清水鎮無數個曉風吹拂，微雨連綿的白天黑夜裏筆耕不輟，孜孜於學問，又經兩個學堂的更換，最終來到了清水女中教書。
在這個人口並不龐大的江南小鎮裏，女子讀書也是最近數年才剛興起的，而往往教書教到一半時，就會有女學生因家中操辦的婚事而不得不提前離校，正因此，曾滄海常常感慨自己教書育人是多麽的艱難而無力。
但在今天早上，高大瘦削的曾滄海弓著背，提著一隻黑漆箱子，拄著拐杖慢慢駛向火車的背影，在數十名前來相送的師生眼中，是多麽的挺拔而偉岸。
曾滄海在這離去的一瞬間，《送別》一歌隨風而起，響徹整個清水鎮車站時，曾滄海突然深深體會到了自己在過去從未感受到的驕傲而自豪：原來自己所有的辛勞並未白費一分，原來這麽多年來，自己早已在所有師生們心中豎立起了一座不朽的精神豐碑。
在這個文化氛圍濃鬱的小鎮裏，曾滄海的名字與榮譽早就牢牢地存留在無數人的心中，並將永遠無法揮之而去。
宋竹庭、李芙蓉和葉清蘭在學生群中合唱著《送別》，齊望著曾先生漸漸離去的背影，心中自是十分的傷感。繼而火車載著曾先生漸漸駛向遠方，眼淚便奪眶而出，宋竹庭用衣袖擦著眼淚，自言自語道：“曾先生走了。”芙蓉和清蘭聽了也隻是一言不發地擦著淚水，向著軌道所延長的盡頭望去。
芙蓉三人從車站回來，已是晌午時分了。走在回家路上，初春的清水鎮清新和煦，一路上秀麗春景映射在眼前，三人無所事事地隨處漫走，不知不覺間信步拐進了外東門大街。
時逢中午，人群熙攘，南來北往的商販扛著貨架，挑著扁擔，提著大大小小的貨箱往來穿梭。路兩邊擺著各類攤位，五花八門，熱鬧繁盛，有賣糖葫蘆的，有捏糖人的，有賣瓷器的，也有賣首飾衣物的，甚至在街頭一塊較寬闊的場地上還有耍猴的，耍猴人握著一隻黑色皮鞭，不時“啪啪”地鞭打在猴身上……
三人繼續向前走，突然看到前麵擺著一群泥塑玩偶，彩色繽紛，乍一看十分鮮豔奪目。
走向前一瞧，最前一排擺放的都是小雞，小狗，小魚，小猴等大小如鵝蛋般的小動物，中間倒有幾個福祿壽三星，豬八戒，孫悟空，嫦娥等神話人物，也有小桌子，小板凳，小櫃子等器具，最後麵一排最為高大，都是孔雀，老虎，大象，獅子等大型動物，這些玩偶細細看來當真都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這一方泥塑玩偶旁邊擺著一隻掉了半邊紅漆的木箱子，箱子邊上站著一人，頭戴著瓜皮小帽，穿著對襟短衫，手腕處套著幾十個竹圈，又細又長的眼睛朝路人掃來掃去，這位就是套圈的老板了。
路過的少男少女們有幾個能不被這些有趣的玩意兒吸引住呢？路過的少男少女們紛紛停下腳，圍成一圈，盯著這群玩偶看來看去。芙蓉和清蘭也被這群造型非凡玩偶吸引住了，鑽進人群，朝著地上的玩偶望去。
清蘭在人群裏轉過身衝著宋竹庭吐了吐舌頭，笑道：“竹庭哥哥，咱們來玩套圈吧！”宋竹庭此刻心裏正想著自己難得回家一趟，還沒有帶她們兩個出來玩玩，這次怎麽說也應該陪她們玩一次，便回道：“那好吧，我也好久沒玩套圈了。老板，我們來買幾個圈！”
那套圈老板細如柳葉的眼睛正眯著盯向別處，期盼著茫茫人海中有人大發童趣，把自己的這最後一批寶貝們套走，可等了半天，隻是不斷的有人湊上去圍觀，卻沒有一個人願意花錢來套圈的，心裏也隻是幹著急。
這突然而至的召喚聲一下子從背後傳過來，倒讓老板猛地吃了一驚，一雙柳葉眼趕忙轉回來，看到是三位學生模樣的小孩，就連忙招待起來。
宋竹庭買了十五個竹圈，每人分得五個，芙蓉拿到手上掂了掂，笑道：“這五個可不一定套的中！”
宋竹庭大笑道：“芙蓉妹妹，你套不中沒事，不怪你，隻怪這圓圈太小了。”
清蘭聽到後哈哈大笑起來，芙蓉雙頰露出紅暈，心中忍不住慍怒道：“我倒要看看你們能不能套中！”
這群玩偶前麵約莫一兩米處有條粉筆線，套圈的人不能踩過這條線。
宋竹庭站在線上，向前半伸著腰，手捏住竹圈的一角，想穩穩地朝中間那尊“悟空”像扔過去，手腕一揮，那竹圈卻一下飛到了最後一排的空地處，轉了幾圈後就停了下來。
宋竹庭首試不中，心中也不甚懊惱。轉頭看了一眼正捂著嘴偷笑的芙蓉和清蘭，搖著頭笑了笑，接著又朝“悟空”像扔了過去，可這次竹圈卻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八戒的左耳朵上，芙蓉和清蘭這次沒有憋住，破笑了出來。
宋竹庭看著笑得正開心的兩人，臉上的淡淡苦笑一晃而過，心裏想道：“我這次來玩套圈，本來就是陪你們兩位尋開心的嘛。”而後就假裝惱怒地對芙蓉二人說道：“那兩位妹妹，請你們來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