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滾滾,洶湧地拍在焦岩上,面向海水的那層岩壁已脫落了很多苔蘚,露出了光滑的表面。
這海岸沒有沙灘,連碎石也很少,灰白的地表坑坑窪窪,有無數小孔,前方密林更是一覽無餘的珊瑚樹。
風與浪交織成詭異的巨響,他們剛踏上島時,就覺周圍空氣一涼,風中帶著寒氣,空中飛來烏雲。
「我們先找地方安身吧。」白天凡收起神劍。
「去那高地看看。」未念澈往那珊瑚樹林里飄去。
找了一處較為乾燥的地方,幾人便放下行囊打點起來,幻滅又讓兩名護衛到四處偵查下情況。
「有點冷,可以生個火嗎?」林靈兒看了眼四周,全是濕漉漉的珊瑚,連樹枝都沒有。
「看我的。」幻滅麻利地砍了幾截珊瑚,用匕首將皮削去,再斷成四五節,丟在一堆,未念澈一道閃電落下,便生起了火。
「這珊瑚裡頭居然是乾的?」林靈兒拾起一節,見珊瑚內是灰白的物質,用手捏捏還有粉末,十分乾燥。
「只有這種珊瑚可以生火。」幻滅道。
不愧是靠海為生的人。
林靈兒從無盡收納袋中拿出一些乾糧要分給他們。
「不用,我們幾天不吃都無事。」幻滅道。
她便與白天凡分了些吃。
「哎,你都靈骨三階了,怎麼還這樣?」未念澈無語道,當初剛進階到靈骨說習慣改不過來也就算了,如今還這德行,就知道吃吃吃。
林靈兒翻了個白眼,照吃不誤。
其他人圍著火堆閉目養神了一會,幻滅的手下回來了。
「殿下,四處看過了,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情況,也沒看到任何人的蹤跡,但發現了一塊巨大的……」那人臉上有些難看。
「什麼?」
「鳥類屍骨場。」
「走,去看看。」幻滅起身。
「咦,我的乾糧呢?」林靈兒手往地上一摸,發現裝乾糧的袋子不見了,「誰偷吃了!」
「不就你們倆在吃嗎,自己丟哪都不知道?」幻滅挑眉道。
林靈兒摸了摸頭,她明明就隨手丟在那,她又問未念澈,「沒看到誰拿了么?」
誰關心她的乾糧,未念澈根本就沒注意。
她抓了抓頭髮。
所以,她一大包乾糧,就這麼沒了?
「可我才從龍宮拿了不少糕點與鮮果,好不甘心啊!」她氣憤道。
「你還好意思說!」那三個男人異口同聲道。
她覺得有些委屈,好氣啊。
「別想了,趕緊走。」未念澈道。
等她回過神來,他們已經沿著坡往下走了一段。
四處全是巨大的珊瑚樹,主幹至少得兩人合抱,灰白的底面就如那珊瑚的內部一樣脆,發泡的孔一踩就碎。
「嘭!」
林靈兒一個不留神,撞上到了珊瑚,驚起了一隻三眼烏鴉。
神器發光,乾糧失蹤。
又有烏鴉……
這地方十分詭異,該不是鬧鬼吧?
她這麼一想,就覺得後背涼颼颼,加快了步伐,跟上幻滅。
走了沒多久,便從珊瑚林中出來,眼前景色一變。
一望無際的灰白而廣闊的平原,直至海岸。
平原上堆滿了鳥類白骨,且是同一種類,體型巨大,一個頭骨就佔地將近半畝。
這些屍骨完整,雖然有些掌骨與指骨斷裂,但基本能看出一具具完整的形態,粗粗一估,大概有十來只。
而且從骨骼腐蝕程度上看,這些鳥不是同一時間死得,有些間隔至少好幾百年,因其抗腐蝕能力較好,還沒完全化成灰。
巨大的灰白骨架,在電閃雷鳴下甚為壯觀。
林靈兒倒吸一口涼氣,這場景真是說不出的詭異。
「從這骨架上看,這種鳥類,至少能承載十人。」幻滅道,「看來不是我們常用的戰隼與金鵬,這鳥尾骨有三條,倒是少見。」
「我看此地像墳場。」白天凡道。
在場人中,只有白天凡第一次離開人間,見得世面最少,但他心性一直沉穩,所以也不覺驚慌,思考與判斷力都在。
「哎,不看了,大雨將至,我們先避一避。」幻滅回頭,問那三名手下,「有找到可容身的山洞么?」
「有的,就在前方不遠。」
一行人跟著到了那,一個高的洞口,個高得要低頭進入。
裡頭一方天地,還有個小洞,正好可睡一人。
「那便歸你了。」幻滅指了指那小洞。
「剛在附近撿了些水草熏干,給殿下鋪一鋪吧。」一手下十分貼心地抱來一大捆的草。
「給她吧。」幻滅道。
「是。」他便抱到小洞里,把地上稍微整理了下,便鋪展開。
林靈兒感謝了一聲,「你叫什麼名字?」
「啊,我?」他愣了愣,沒想到對方問這個問題,當即臉一紅,摸了摸頭道,「屬下叫天一。」
「你跟著幻滅多久了?」林靈兒又問道。
除了掌舵的幾名外,幻滅還帶了四名護衛,其中兩位跟在他身邊寸步不離,顯然是親信,天一就是其中一位。
林靈兒看他年紀不大,又有些靦腆,讓她想起了楊興身邊的小隨遇。
「屬下……屬下是孤兒,從小就被雨流族收養,兩百年前開始跟在殿下身邊。」他如實回答,也不多說一句。
「嗯,謝謝,剩下得我自己來。」林靈兒道。
天一點點頭,便回到洞口,與另一位護衛守門。
想著這麼多人在,林靈兒便也稍稍放鬆警惕,這一放鬆便很快入睡了。
睡至深夜,她隱隱約約聽到一種聲音,細細碎碎,像極了鈴鼓的聲音。
她迷迷糊糊翻了個身,覺得躺著的地方有點硬,至天明醒來,渾身疼痛,起身才發現自己睡在了空無水草的地上。
草呢?
她啊了一聲,白天凡與幻滅最先衝進來,「怎麼回事?」
「地上的水草不見了!」
「怎會,昨天沒人進來?天一!」幻滅剛叫了一聲,那與天一一起守門的護衛慌慌張張進來。
「殿下,天一不見了!」
「什麼叫不見了?你昨晚不是和他一起在洞外嗎!」
「我解手回來,就發現天一就不在。起初以為他夜巡去了,可是等到了這會兒還不見他人。」
「為何不早說,都過多久了?」
「大概……一個時辰。」
「快找人吧。」林靈兒說道。
「我飛得快,去遠點找!你們就在附近行動,這地方沒那麼簡單!」
話畢,未念澈化為一道藍光飛出洞外。
眾人在附近找了一天,從登岸的海灘找起,一點蛛絲馬跡都沒發現,一個大活人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未念澈也一無所獲地回來了。
「怎麼會這樣?」幻滅道。
「我總覺得身後有人。」林靈兒抱了抱胳膊,她從上岸之後,心裡就一直堵得慌,她不是那種膽小的人,即便是在未念澈的墓里都沒這樣毛骨悚然的感覺。
「不是覺得,肯定有人。」未念澈道,「細想起來,發生了這麼多奇怪的事情,肯定有人搗鬼。」
但林靈兒十分納悶,對方目的何在?
殺人可以理解,偷乾糧和水草是為何?
那名護衛愧疚道:「看來天一凶多吉少了,是我疏忽,殿下我有罪。」
「今晚你自己當心些。」幻滅也不再多說什麼,用手拍下他的肩,又安排了另一名護衛頂替了天一的位置。
大家沉寂了片刻,只好往回走,林靈兒順道采了些水草。昨日還幫她鋪床的人,今早就這麼沒了。
就在她感傷的時候,有人輕輕拍了她肩膀一下。
「……誰?」她一回頭,身後空無一人,就連未念澈也不在那。
「快感應下靈氣波動。」未念澈用契約傳音提醒。
她壓制住了內心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覺,閉上雙眼,用靈虛一探周圍靈氣波動。
眼前一片漆黑,感覺到了風的流動,感覺到了水的涌動,忽然入眼一點白色朦朧的東西,那是什麼!
她集中了注意力,努力往著那白色朦朧的東西看去,它在動,它在移動!
「在那!」林靈兒伸手指著一處,一道閃電落了下去。
啪啪啪——
珊瑚斷裂,飄起一縷青煙,又驚走了一隻三眼烏鴉。
未念澈抬手又是道閃電,將它劈成烤鴉。
「是什麼東西?」幻滅問道。
「我也不知道,就感覺一團白色的東西在移動,現在好像沒有了。」林靈兒道,她渾身一松,再沒那種毛毛的感覺。
「看來這次要麻煩你多感應下周圍了。」未念澈道,「這裡就屬你靈氣最強。」
林靈兒嗯了一聲,撿起地上那隻燒糊的烏鴉,「這難道是我們的晚飯?」
「極好,我的閃電無毒無害,純天然,好味道。」未念澈眯眼笑起,「還是烤全鴉。」
「唔,手法倒是不錯,肉熟地恰到好處。」林靈兒聞了聞,只有羽毛的焦味。
「那是。」未念澈得意地點點頭。
惹來林靈兒一個白眼,說他幾句,還真翹到天上去了!
不過,被他這麼一調侃,方才那恐怖壓抑的心情一掃而光。
至於那隻烏鴉……她還不至於飢不擇食。
他們又回到了那洞里。
林靈兒守到了深夜,也不見任何事,未念澈讓她安心睡覺,他會守著。
她便昏昏沉沉入睡了,夢中又一次聽到鈴鼓的聲音,很輕,很輕……
這次睡到天亮,睜眼第一件事便是摸一摸身下,發現自己依舊躺在乾草上,「哈哈,沒事兒!」
這還沒開心完,外頭傳來幻滅的吼聲,「都不見了!」
她急忙跳起,只見幻滅與白天凡站在洞口,卻已不見那兩名護衛的身影。
「這怎麼可能!我昨晚明明就沒睡死,一直在聽著動靜……」
「我也是。」
二人皆是難以置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