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血紅、雪白(七)
「五哥,你說昨晚咱們怎麼就把那些野蠻子全殺了呢?要是殺的少一些,留上一部分幫著咱們趕羊也好啊!」一名老兵不住的嘆氣,昨晚他殺的人最多,現在卻當起了羊倌,深一腳淺一腳的趕著羊群就像烏龜一樣在雪地里行走向王老五不斷的訴苦。
「呸!」王老五一口唾沫吐在了老兵身前的雪地上,對於這樣得了便宜又賣乖的人他極度的鄙視。擦了一把汗,他娘的,別看天上飄著雪,可是趕著一群羊無疑讓王老五非常的吃力。
羊的腿腳相比於牛、馬來說無疑非常的短小,小短腿踩在兩尺高的雪地上立刻就沒辦法走路了,如果不是皮鞭的威脅,那些羊估計一步都不想往前走。
可是即使是這樣,一條厚牛皮做成的皮鞭起到的作用依舊非常有限,王老五往往是疲於奔命一般四處奔跑著驅趕那些羊群。
「昨晚殺人的時候你還嚷嚷著不過癮,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老小子就想著多積攢點兒軍功想回去的時候能多分點兒錢,現在沒人幫你趕羊又來嚷嚷,信不信回去勞資把你的軍功扣一半!給勞資說說,昨晚斬首多少?」
「別,別啊!」一聽要扣自己的軍功,老兵頓時就急了,趕忙賠笑道:「我這不是懊惱昨晚殺的蠻子太多了嗎?再說了,昨晚殺人兄弟我那可是費了不小的力氣,殺了整整三個時辰才這麼十來級,比起其他的兄弟還少了不少呢!」
說著,老兵就不由得將肩膀揚了揚,因為在他的肩膀上正掛著十來只耳朵。
在軍中,嚴格的來說軍功需要相對的憑證,首級無疑是最鐵實的證據之一,當然在一些特定的時候如果數量巨大用敵人的左耳代替也是可行的。
雖然這一次殺的並不是頡利部的正規大軍,但也是突厥人不是?
特別是在張毅的渲染下,突厥人根本就沒有正規軍和平民一說,這些蠻子因為習性的原因,從小就在馬背上生長,所以呢一騎上馬就是一個天生的戰士。
因為,除了女人之外,整個朔方的守軍都接受了這樣的一個事實,那就是突厥人沒有平民。
「你這個老小子算是有福了,十八隻耳朵啊!」王老五不由得讚歎了一聲。
十八隻耳朵代表的就是十八條突厥人的人命,按照前不久李靖和一眾將軍商議下來的分配法子,這麼老兵這次的收穫可是不菲啊!
雖然不一定能夠大富大貴,但是安穩一生絕對沒有任何的問題。
畢竟,大唐的軍功賞賜雖然不算特別豐厚,很多的時候更是名譽為主,但是實打實的獎勵也著實不少。良田、土地、錢糧,都是賞賜的物品之一。
而十八級的斬首軍功最差也能混個功勛四轉,按照以往的管理光是官方的獎勵就應該不少於五貫錢,更不要說還有機會進入本土縣衙當個衙役之類的資格。
然而這些還只是小頭,因為李靖的新軍規里每一級首級還代表著五百文的另行賞賜。
也不是李靖故作大方,而是上次攻城後為軍中所帶來的收益實在是太大,步驚風那個死胖子光是牛羊皮一道就支付給了右武衛足足兩萬貫銅錢,這麼一大筆財富如果全部交給陛下會讓將士們心寒,他自己也不敢伸手,最後就只能在張毅的建議下拿出一部分賞賜給軍中將士就無可厚非了。
當然,這一點也算不上逾越,說起來也算是軍中的常規。自古以來就有文官不愛財,武官不惜命的說法,說是只要文官、武官做到了這兩點就能讓國家蒸蒸日上。
但是返貨來說文官怕死,武官愛財也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了,人家都把腦袋拿出來為國效命了,多賞賜一點也說的過去。
「呵呵,我這兒還不是托伯爺的福氣!」老兵說到這兒,刀劈斧砍般儘是褶皺的臉上頓時就笑的更一朵菊花一般,笑道:「要是以前啊想都不敢想,不瞞你說這次出征就是為了給家裡省點兒糧食,讓家裡的兒孫能多吃上幾頓稀粥,我啊就算是死在了戰場上也就值得了,更不要說死後還能免家裡的賦稅三載!」
一頭上好的壯牛值銅十貫,只要有了一頭牛人力就能大大的節省,相對起來能夠種植的土地就更多。按照大唐的土地分配政策,一個成年的男丁各種田地加在一起差不多能夠授田三十餘畝,雖然這個畝和後世的畝相比起來只有三分之一的分量,但是也不是一個人能夠精細耕種的。
一個男丁就有三十畝,那麼一家子呢?
要知道古代根本就沒有計劃生育一說,相反的國家還大力鼓勵生育,所以說一家子有個四五個男丁根本就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如此一來一家人有一百多畝土地根本就不奇怪。
可是古人對土地渴望的同時,耕作卻是一個巨大的問題,落後的耕種技術,簡陋的耕作工具,往往一畝地的產出可謂是少的可憐。
所以這個時候老兵最嚮往的就是當他凱旋迴歸的時候能夠拿著陛下和軍伍里的賞賜給家裡買上一頭牛,那樣的話他的家裡就算是美滿了。
當然,製冰這門手藝他並不打算傳給家裡所有的子孫,他固執的認為像這樣的法門必須只能傳給自己的長子。因為就他所知道的光是後勤的輔兵種就有不下於八十人學會了這個法子,雖然有些人只是會點兒皮毛,並沒有他學的精通,可是那也是有極大的競爭力的。
所以會的人暗自里就商議了一下,所有會製冰的老兵傳授製冰法門只能單傳,這不僅是因為法不外授的老觀念,同時也是為了保障大傢伙的晚飯。
畢竟再神奇的東西,只要會的人多了那也就不值錢了!
看著老兵正站在原地里傻笑,手裡的皮鞭不住的在空氣中揮舞,王老五跑過去就給了這個年過五旬的老兵一個巴掌。
如果再任憑著這老東西在這兒磨洋工,天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趕回朔方?